第090章 故人相逢

作品:《霸唐血途

    「過去看看。」步雲飛說着,策馬向那煙霧起處奔去。

    三人穿過數道營壘,前面出現了一排草棚,那煙霧就是從那草棚中冒出來的。

    三人下馬,來到草棚中,卻見草棚中並排排着二十座灶台,灶台上架着鐵鍋蒸籠,灶台下余火未盡,鐵鍋中咕嚕嚕冒着熱氣,透着白面饅頭的香氣。

    「原來是個伙房!」拔野古大喜:「大哥,跑了這麼遠的路,肚子早就餓出鳥了,天威軍倒也仁義,給咱們預備好了。」拔野古說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揭開鍋蓋,裏面果然是熱氣騰騰的饅頭,拔野古抓起饅頭塞進嘴裏,大嚼了起來。

    「大哥,如此看來,這些天威軍至少在半個時辰前還在這裏!」晁用之看着灶台下的余火說道,那裏的柴禾還未燒盡。

    步雲飛點頭:「而且,事起突然,他們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跑了!」

    「莫非叛軍已然攻破了潼關?」晁用之皺眉說道:「天威軍軍心渙散,連飯都顧不上吃,就一鬨而散了?」

    「不可能!」步雲飛說道:「咱們就是從潼關大路上過來的,若是潼關失守,沿途關卡就該升起狼煙,可我們只看見平安火。況且,這是天威軍,又不是天武軍那些白丁,他們都是職業軍人,豈能說散就散。」

    安祿山叛軍兵臨潼關後,從潼關到長安一線,以火為號,若是升起狼煙,便是潼關失守,若是平安火,則是安然無恙。狼煙濃烈,平安火明亮。

    晁用之向東望去,遠遠望見東方的地平線上,灞上一座敵樓升起大火,火光明亮刺眼,那是平安火。

    晁用之大為不解:「天威軍乃是禁軍和十二衛,灞上乃是長安屏障,天子腳下,皇家禁軍怎麼敢棄營而去?別的不說,按律,如此一鬨而散,軍中有品級的將校必是死罪,主將更是要株連三族!」

    「大哥,管那麼多幹什麼。先吃飽了再說。」拔野古往步雲飛手裏塞了一個饅頭,熱氣騰騰的,還有些燙手。

    步雲飛接過饅頭,啃了一口,說道:「去中軍大帳。」

    「對!到了那裏,應該能發現點什麼。」晁用之說道。

    「大哥,吃飽了再說嘛。」拔野古叫道,卻見步雲飛和晁用之已然出了草棚,只得趕緊往懷裏塞了幾個饅頭,急急跟了出去。

    天威軍軍營,是按照唐軍最為常見的河岸下營法設置的,下營法本無定式,只有原則,應該依照軍營所在地的地形地貌,按照戰、守、水、勢等原則,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這座軍營,選擇在灞河河堤之下柳林之後,按照原則,其中軍大帳,應該在東南方向,那裏不僅便於調度全軍,也可以遠離河堤,避免首當其衝。

    晁用之非常熟悉這種下營法原則,領着步雲飛、拔野古,沿着營中路徑,向東南方向走去,三人穿過三道營壘,眼前出現了一座高大華麗的營帳。

    營帳前也是空無一人,但卻並不凌亂,地面上沒有丟棄的軍器盔甲。

    三人進得中軍大帳,但見大帳正西方,擺着一張虎皮交椅,交椅前擺着几案,上面是令箭令旗,交椅左後方,一架兵器架,架子上掛着寶劍。

    軍帳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屍體,那屍體身着明光甲,趴在地上,後背上插着一柄寶劍,寶劍穿胸而過,那屍體幾乎是被釘在地面上。可見下手之人十分兇狠,、那被殺之人幾乎是瞬間殞命。屍身旁的血跡,尚未完全凝固,空氣中透着一股血腥氣。

    「天威軍主帥被殺!」晁用之說道:「莫非,發生了兵變?」

    唐律,明光甲乃是五品高級武將的制式盔甲,天威軍的主帥,最高也就是個五品。

    步雲飛走到身體旁,將屍體翻了過來,定睛一看,卻是大吃一驚:「楊三!」

    拔野古和晁用之急忙湊了過來,也是同聲驚呼:「果然是楊三。」

    步雲飛與楊三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在大慈恩寺,一次是在潼關下。

    「這個楊三什麼時候成了天威軍的主將了?這也升得太快了!」晁用之說道。


    在潼關下,那楊三跟着神策軍中郎將杜乾運,耀武揚威欺詐天武軍潰兵,那個時候,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杜乾運的小跟班。天威軍乃是長安禁軍,兵力達一萬人,按規矩,其主帥,至少應是五品將軍!

    步雲飛拔出佩劍,扒拉了一下楊三的盔甲,露出下面的衣色,卻是灰白色。

    「他不是主帥。」步雲飛搖頭:「只是穿了主帥的盔甲,裏面還是白衣。」

    「那主帥呢?」拔野古嘴裏嚼着饅頭說道:「我知道了,一定主帥殺了楊三,懼罪潛逃?」

    晁用之笑道:「拔野兄,楊三不過是個校尉,主帥少說也是五品將軍,在軍中有生殺予奪之權,殺個校尉,光明正大,哪裏用得着逃跑!」

    三人正在迷惑,忽聽軍帳外馬蹄聲響,有人大叫:「大哥,你們在哪裏?」卻是崔書全的聲音。

    晁用之聞聲大叫:「崔老弟,快來,有白面饅頭。」

    崔書全在外面大叫:「大哥,你們原來在這裏好吃好喝,小弟剛剛拿住一個奸細!」

    「有奸細!」三人急急出了軍帳。

    只見崔書全騎在馬背上,手裏握着長劍,劍頭指着馬頭下一個身穿號服的小兵的後背,那小兵身材肥胖,那號服卻是小了一號,穿在身上,如同是一隻包緊的粽子。

    「杜乾運!」步雲飛一聲驚呼。

    那小兵果然是神策軍中郎將杜乾運,當初,在潼關前,那杜乾運頂盔摜甲,滿面紅光,趾高氣揚。而如今,卻是打扮成一個普通士卒,頭髮散亂,灰頭土臉,神情驚慌。

    拔野古大為驚奇:「這天威軍真是奇怪,一個校尉穿着明光甲,而堂堂中郎將卻是穿着號服!」

    杜乾運跪在地上,臉上青白不定,張口結舌,做聲不得。

    杜乾運也是一眼就認出了步雲飛。半年前,在大慈恩寺,杜乾運着了步雲飛手腳,掉進了糞坑,還因為失了兵符提心弔膽了好幾天,對步雲飛印象極深。

    崔書全雖然在潼關下見過杜乾運,卻也沒敢多看,印象不是很深,而且,現在的杜乾運,打扮成了一個小兵,灰頭土臉,完全沒有當時的驕橫跋扈,所以,崔書全一時沒認出他來,聽步雲飛如此一說,才想起來,卻是哈哈大笑:「我說怎麼看着面熟,原來是在潼關下收保護費的杜將軍,媽的,這狗日的詐了老子五百兩銀子,卻又落到老子手裏,真是現世報!」

    若是一般百姓,冒犯了朝廷中郎將,早已嚇得目瞪口呆。可這崔書全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認出杜乾運來,不僅不害怕,看那意思,還要和杜乾運秋後算總賬。

    晁用之問道:「崔老弟,你不是在河堤上等我們嗎?怎麼會抓了杜乾運?」

    崔書全正色說道:「三位哥哥勇闖敵營,小弟也是有血性的,不甘落後!自然是要緊隨三位哥哥赴湯蹈火!只是,三位哥哥跑的太快,小弟緊趕慢趕也追不上,好不容易追進林子裏,卻迷了路。」

    「算了,什麼有血性,什麼不甘落後!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看你明明就是一個呆人在河堤上害怕,這才跟着進來的。」拔野古斥道,順手給崔書全手裏塞了一個饅頭,還是熱乎乎的。

    「拔野大哥嘴上不饒人,卻是心善。」崔書去接過饅頭,啃了一口,說道:「小弟在林子裏誤打誤撞,走到一處老樹下,只見樹下一堆積雪,小弟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那雪堆十分蹊蹺,必然藏有奸細,於是,小弟大喝一聲『奸細休要躲藏,給老子爬出來』,果然,雪堆中跳出一個黑影,張牙舞爪,使刀弄槍,十分兇猛。小弟卻是不慌不忙,拔出寶劍,與他大戰三百合,終於將其拿下,押到大哥面前。大哥,你看小弟我英勇否?」

    「英勇個屁!」步雲飛斥道:「這杜乾運就是個酒囊飯袋,若是動起手來,他連個火頭軍都不如,你和這等飯桶也要戰三百合,只能證明,你也是個飯桶!」

    「這個……」崔書全張口結舌。

    「牛皮吹爆了吧。」拔野古大笑:「崔老弟,你是踩了狗屎運吧。」

    崔書全只得說道:「小弟我走到大樹下,見到一座雪堆,正要打馬過去,卻見那雪堆突然開裂,蹦出一個人來,小弟猝不及防,一時心慌,抓不住韁繩,掉下馬去,卻正好砸在那人身上,那人被小弟砸的頭暈眼花,動彈不得,小弟順勢將其俘虜。卻沒想到,這傢伙卻是神策軍中郎將杜乾運。小弟在京城裏的時候,也聽說過這個杜乾運,他是楊國忠的親信。大哥,小弟雖然並不英勇,卻也是一員福將。」

    「這還差不多。」步雲飛點頭,衝着杜乾運笑道:「杜將軍乃是朝廷大員,卻又如何身着小兵號服,鑽進雪堆里,想是遭遇奇遇,抑或是閉關修行?可否與步某分享一下心得?」

    杜乾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步將軍休要取笑,還望步將軍看在故人份上,饒了小的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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