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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漆黑如同幕布，沒有一絲星光。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沾在身上黏糊糊的。

    她的腳腕上拴了鐵鏈，重得抬不起腿來。應該已經磨破了，可能是過了太久，麻木了，她感覺不到疼痛。

    腦子也暈暈乎乎，好像隨時都會睡去。

    卻有人推搡着她前進，她抬不起頭，看不見身後是誰。

    腳上的鏈子掛在一根更粗的鏈子上，串着一個又一個女子，她們披頭散髮，腳步踉蹌，在微弱的光里隱隱約約。

    鏈子旁有幾個男人，身前飄着一團團火，很暗，像是鬼火，照着他們腳下一小片路。

    她們卻看不清。摔倒了，有的被揪起來，繼續走，有的還沒站起來，就被鏈子拖着前進。

    不知道走了多久，朦朧間到了一座小樓，幽幽的光從被風吹動的輕紗中透出來，人影晃動，似乎有些吵鬧。

    鏈子解開了，有女子掙扎着跑開，卻馬上被擊倒，拳腳棍棒使了上來。

    她被推搡着進了門。裏面擠滿了人，都是男人，歪鼻子、大小眼、駝背、雞胸，衣物破爛骯髒，眼睛都粘在她身上，有的流出了口水鼻涕。

    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抖。努力躲避着觸碰，一個白面美婦到了她面前，張着嘴巴，卻聽不清在說什麼。

    她被扔進了一間小屋子。

    到處都黑漆漆，黏糊糊。她有些想吐。

    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塊尖銳的東西，她朝着自己臉上刺去。

    門開了，光亮照進來，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站在門口，張開嘴，好像大叫了一聲。

    白面美婦帶着幾個男人來了。

    拳打腳踢落在她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什麼疼痛，很快陷入了黑暗。

    她睜開眼，撐着地板坐起來。

    這是在一座寬敞的大殿裏，殿中是一個頂到天花板的煉丹爐，爐壁上雕着草木走獸。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格子，格子裏放着不知道是人還是動物的器官，有無數條腿的長蟲，花紋詭異的游蛇。

    她的身體又開始發起抖來。

    突然，她被推了一下，撞在煉丹爐上。

    她艱難地掙紮起來。

    面前的人像只巨大的蟾蜍，臉上佈滿了冒淺色液體的大膿皰，滑膩的衣物上蛇紋密佈，數條多足蟲從他的帽子裏，衣領里進進出出。

    他獰笑着，向她靠近。

    「系統提示：請宿主儘快完成任務！」

    秦依依從睡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身來，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這些場景，她經歷過無數回，在夢中她沒有記憶，每次都像是第一次一樣害怕無助。

    若她是個穿越新手，早就死了，不死也會嚇出心臟病，或留下心理陰影。

    但她是世界運維局的員工，心理素質極其強大。她的工作就是穿越到各個世界，完成無數個高難度任務。

    現在，她只等着完成這最後一個，財務自由，光榮退休。

    可萬惡的資本家破系統，大概是想留住她這個優秀員工，給了一個地獄難度的任務。

    她穿進了一本玄幻、大女主、瑪麗蘇文，一來就是馬上要被幹掉的炮灰。

    原主是瞧不起女主的刁蠻大小姐。女主殺伐果斷，和原主未婚夫密謀，燒死了原主全家，廢掉原主修為，賣給魔人。

    她就是在原主被押送往魔族的銷魂窟時穿來的，為了不被侵犯，她不得不毀掉自己的臉。卻又被賣給一個老毒物做毒藥實驗。有系統在身，她沒被毒死，就被老毒物收做徒弟。後來，她和同樣被折磨的師兄合謀，弄死了老毒物。

    現在，她終於過上了平穩日子。這垃圾系統還要經常重複她經歷過的噩夢，逼她趕緊做任務。

    在一個人人都是神仙的世界裏，讓她一個沒有修為的人，去修復天道。這是人幹的事嗎？

    「不好意思，我不是人。」系統說，「是女主害了你，你快去幹掉她，早日修復天道。」

    秦依依看着鏡子裏美美的臉，撇了撇嘴。她的臉恢復了，修為還沒有呢。

    女主是氣運的集合體，連天道都為她扭曲。還是史詩級瑪麗蘇，書中除了極個別變態反派，所有雄性生物都喜歡女主，願意為她死，為她狂。

    而秦依依是個「廢物」。女主在廢原主修為時，用上了天道之力。系統要幫她逆天改命，需要極多的能量。富含能量者，大部分是市面價格極高的天材地寶。她不得不為系統打工，換取自保乃至將來反攻的力量。

    秦依依洗漱完，出了系統空間，出現在她在聚靈城的院落里。得知今日有人拿了「鬼醫令」前來求醫，遂帶上兩個貼身侍衛，前往紅葉樓。

    黑袍，銀色面具，再加上系統幫她掩蓋氣息。她就成了最近聚靈城最出名的「鬼醫」。

    聚靈城是天河界的樞紐城市，北邊是獸族領土，西邊是魔族聚集地，東方人族繁盛，各族和平共處，但也小衝突不斷。

    她治好了幾個重傷難愈者，很快聲名鵲起，請她救命的「鬼醫令」屢屢拍出高價。

    她跟紅葉樓合作。這棟精緻的建築，看上去是個茶樓，實際上什麼生意都做。販賣消息，收購奇物，尋找能人，樓主楓公子都能幫忙。

    她從側門進入，穿過輕紗迴廊，進了一個隱蔽的房間。

    「久仰。」男子一身錦衣黃衫，腰間垂有扇子和玉石，面如冠玉，明雅親和。

    「傷者何在？」她問。

    清冷的聲音吐出，雌雄莫辨。

    景榮暗暗稱奇。這鬼醫當真神秘難測，黑袍銀面具，還能隔絕神識探測，他完全看不出男女、修為、屬性。這種情況，除了遇到那些隱世大能，還是第一次出現。

    「請看，此毒能解否？」他拿出一個透明小瓶，微俯身子，雙手遞去。

    「你應該知道規矩。」鬼醫的手隱藏在袖子中，沒有動彈。

    「當然。」景榮點頭。這鬼醫果然如傳言般冷酷。求醫只認這重金難買的鬼醫令，一旦鬼醫上門，即使不能治，也不會退錢退令牌。

    鬼醫帶手套的手輕輕轉動小瓶，觀察裏面黑色的液體。

    景榮緊張極了。他們商行名醫無數，平時對鬼醫令不屑一顧，但這次卻沒有一人能解此毒。萬般無奈下，在黑市上天價收購了一枚鬼醫令。

    「沒有解藥。」

    聽到鬼醫的話，景榮內心愈加冰寒。果然啊，成名大能們都說解不了，找上剛出名風頭正盛的鬼醫，只是為了試試，還是沒有一絲希望。

    「傷者能不能救，要看情況。」

    景榮心中一顫，趕緊出聲詢問：「那能恢復如初嗎？」

    「看還是不看，快點決定。」鬼醫轉身離去。

    景榮關上門，走進內間。

    椅子上坐了一個男子，又長又黑的頭髮散落着，遮住了臂膀和大半張臉，修長的雙腿從白袍下伸出來。

    「衍熙，你感覺如何？」景榮給桌上的茶杯里添了些水。

    男子抬起頭，膚白如雪，黑眸深不見底，挺鼻，薄唇。虛弱的氣息更添一分悽美，讓人時刻擔憂這絕美的盛景凋零。

    「沒有更多消息嗎？」聲音沙啞，卻不頹敗。

    「奇了怪了，鬼醫此人就像憑空冒出來一般，之前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應該是個假身份，紅葉樓想留住這個錢袋子，嘴也密不透風，除了樓主可能沒人知道底細。」景榮心中忐忑，和衍熙關係再好，他也是下屬，事情沒辦好，總是不應該。

    看衍熙沒有責罰的意思，他問道：「難道，你也沒看透他的底細？」

    衍熙微微搖頭。

    景榮震驚，衍熙神識強大，天河界沒幾人能在他面前偽裝，竟然看不透鬼醫。那這鬼醫真乃高人中的高人。

    「試試吧，其他人一看那毒都說治不了，你這個煉丹大師也沒辦法，他卻沒否定。」景榮說，這樣的高人，一定有獨到之處，或許真有辦法。

    看衍熙依舊不說話，他猶豫道：「衍熙，你已經撐了好幾天了，越來越虛弱。」

    他從來沒有見過衍熙這個樣子，他總是深不可測，強大到無可匹敵。

    但現在，為了防止毒擴散，他不得不調動所有靈力封住那條腿，丹藥像飯一樣吃，仍然不能止住他逐漸虛弱。

    他們來紅葉樓，帶了數個最強暗衛，就是怕有危險，他脆弱得像是個沒有修為的孩子，一旦引動靈力，體內的毒擴散，將回天乏術。

    保底，有一個辦法，就是砍掉這條封住毒的腿。失去肢體是小事，他們有的是錢和天材地寶，能讓肢體重生。可是，腿上凝結的靈力無法恢復。對於衍熙這樣的舉世強者，想讓他恢復如初，需要長時間的修煉靈力淬鍊身體，耗費的錢財可遠不止幾個鬼醫令。

    景榮繼續勸道：「還是讓鬼醫來看看吧？若能治好呢？」

    只要能有辦法，景榮絕不希望砍腿。以衍熙的性子，看到身邊外物不足都時常會生氣，哪怕只是左腿弱了一點，衍熙恐怕都要難受到坐立不安。

    頂樓一個房間裏，秦依依半躺在靠窗的搖椅上，桌上盤子裏只剩果核，她手中拿了一顆宛如紅寶石般的果子，對着光輕輕旋轉。

    「呵，真該讓外面那些人看看，高深莫測的鬼醫是個什麼樣子。」一個紅衣美男赤足躺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輕輕搖着羽扇，笑道。

    「你說說，剛剛我見的是什麼人？」

    「無極拍賣行是他的，景氏錢莊也是他的，明里暗裏應該還有不少商號，若是選天河界首富，他絕對票數不少，想和他交朋友的，能從這裏排到魔皇宮。」

    「這麼有錢？」秦依依驚訝。景氏錢莊是天河界最大的錢莊之一。無極拍賣行就更厲害了，說是世界第一拍賣行也沒有人有異議。她拍過幾件稀有的藥材，各個都是天價。就跟這家店的名字一樣，價錢高到沒有極限。

    「沒錯，他可比我更似奸商，一會你好好治，想要多少錢，他都能拿出來。」楓翎笑道。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秦依依一口吞掉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