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紅樓]萬人迷他又在裝乖

    賈桓是在一陣擾人的叫喊聲中被吵醒的,那聲音尖細刺耳,讓他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腦子變得更加漲痛。

    「一群瞎了眼該死短命的,我兒若是有個萬一,等我回了老爺,把你們一個個都發賣出去!」

    「也不數數你們頸上有幾個腦袋,一慣的偷懶耍滑,懈怠主子,打量這滿府里偏就我們母子好欺負」

    外頭亂糟糟的聲音聽得不真切,賈桓只覺得頭重腳輕,喉頭乾澀發癢,好容易才睜開了眼睛。

    入目便是灰銀的青紗帳,輕輕蕩蕩掛在床邊,梨木雕花的架子床,身下鋪着綢墊軟被。

    賈桓心下一顫,抬手想掀開紗帳往外看看,卻見自己的手圓圓肉肉,又小得不似成人,或只有十來歲的樣子。

    他才剛抬起上半身,就脫力重重砸回床榻上。

    外頭守着的人聽到了動靜,忙小步匆匆過來查看。

    一隻手掀開紗帳看到了醒來的賈環,面色立刻轉憂為喜,「醒了醒了!姨娘!環哥兒醒了!」

    賈環還沒開口說話,又有一身段裊娜妖嬈,面容嫵媚的女子從外頭進來,直直撲到床邊,手在自己頸間蹭熱乎了以後才去捧他的臉。

    「兒啊,我的心肝肉,差點嚇死你娘半條命去!」說完又摸摸他的額頭,「退了些熱,雲翹,快去把藥端來。」

    先前的那個小丫頭連忙應聲去了,趙姨娘坐在床邊,又命人端了熱水來給賈環擦臉擦手。

    賈環上輩子過得雖也是富貴日子,但是雙親因車禍早亡,自己也傷了雙腿。從七八歲時就坐了輪椅,長大後便更不願出門,只請了老師在家中學習。

    雖不知自己為何一覺醒來就到了此處,但是摸着暖被中明顯十分健康的雙腿,他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麼落了水反而更憨了似的?身上還發着熱呢你也笑得出來,存心氣我是不是」趙姨娘本就生得貌美,此刻垂首抹淚,更顯得楚楚動人。

    賈環嗓子啞痛,但還是輕輕拍了拍她放在床邊的手,帶着幾分生疏,「娘?」

    趙姨娘忙握住他的小手,「乖孩子,娘在呢。」

    上輩子的大部分時光父母都不在身邊,賈環也知道怨不得他們,但孩童心性哪有不念父母親情的。

    尤其自己又落了個不良於行的境地,在幼時也曾多次埋怨為何要獨留他一人在世上。

    就這樣一直長大到十七八歲,以至於連管家都說他脾氣眼見着變得越發不好了。

    雖然面前的女子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但是她流露出的那種真心的關切和擔憂,對於賈環來說是久違且溫暖的。

    方才出去的小丫頭端了藥碗來,趙姨娘扶着賈環坐起身,拿過瓷勺吹了吹藥,輕輕餵到他嘴邊,「來,喝了藥就好了。」

    賈環聞着這古樸且濃黑的藥汁,差點沒嘔出來,但這具身子明顯還在病中,不喝藥是不行的。

    雖然難受,但他還是擰着眉頭一口一口喝完了藥。

    「姨娘,怎麼環哥兒這會子吃藥也不叫人哄了」後面的話小丫頭沒說完,趙姨娘瞥了她一眼,「外頭的大夫到底不中用,你去二門外迎一迎,看王太醫來了沒有。」

    賈環倚在趙姨娘懷裏喝了兩口溫水,心道能請得太醫進府,也不知這家是什麼門第。

    正想開口,外面有個年歲更小的丫頭掀了軟簾探頭進來道,「姨娘,大太太和老太太身邊的翡翠一道來了。」

    趙姨娘拿繡帕輕輕按了按眼角,「快請進來。」

    不消一會兒,一個身披狐毛大氅頭戴雪帽的美婦人便被扶着進了門。

    床邊的紗帳被掛了起來,也讓賈環終於看清了這屋內的陳設,果真不是普通人家的模樣。

    方才傳話的小丫頭香扇拿了長方凳來放在床邊,替邢夫人去了大氅。

    「環兒怎麼樣了?太醫還沒來?」

    旁邊的站着的翡翠開了口,「方才看雲翹已經到外門去迎了,約莫是要來了。」而後便把自己帶來的烏木盒子遞給香扇,「這是老太太給環哥兒補身子的雪蓮花。」

    趙姨娘先道了謝,「等環兒大好了,再領去給老太太看。」後又對着邢夫人道,「天寒地凍的,勞太太惦記來一趟,環兒已慢慢退熱了。」

    「那就好,如今入了冬,掉進湖裏可不是鬧着玩的,他素來弱些,年前可得把身子養起來才好。若是有什麼食用缺了,儘管讓底下丫頭取官中的。」

    邢夫人手上拿着手爐,臨走前還站在床邊伸手捏了捏賈環的小臉,「好環兒,快些好起來,別叫你娘憂心了。」

    賈環只知道娘叫她太太,卻不大明白她到底是誰,也不好叫人,遂乖乖點頭。

    趙姨娘看孩子這樣,掩過臉又有些想落淚,邢夫人寬慰了她兩句,便和翡翠一起離去了。

    出了暖閣,掀開氈簾,院子磚地里跪了四五個丫頭小廝。如今天寒了又是陰日裏,眼看是要下雪了,幾人凍得直打哆嗦。

    翡翠給邢夫人系好狐毛大氅,輕聲道,「二太太早前就來看過了,鏈二奶奶約莫是正忙着,還沒來過呢。」

    邢夫人嗯了一聲,沒有看院中跪着的人,沿着迴廊離開了甘棠院。

    屋內賈環病懨懨地看着不遠處的熏籠火盆,不禁喃喃道,「怎麼是冬天」他最不喜歡冬天了。

    趙姨娘聽到他說這話,想着賈環真是痴了,頓時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她這孩子原本幼時還是好的,除了有些纏人磨牙之外,無論樣貌品格都是寧榮二府里頂頂好的那個。

    只三四歲時生了場病,病好了以後便一日比一日痴蠢,又貪吃重口欲。如今等過完年快十二歲了,還是一副呆傻模樣。

    雖府里主事的大老爺不曾苛待,但這上上下下的奴才哪個不是拜高踩低的。

    就連老太太屋裏的寶玉和揚州來的林姑娘,一個是親嫡孫一個是親外孫女,老太太寶貝成那樣,底下人也沒少言三語四。

    她是妾室,環兒又痴傻,前兩年家中光景不好,底下人日子也不好過。他們暗地裏是如何編排擠兌的,更加無法言喻。


    倘若是向太太告了狀,罰過之後只會使得底下人更加偏看甘棠院,難道她還能一個個縫了他們的嘴去?

    趙姨娘為了護着賈環,不得已變得潑辣許多。

    老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若是他們不做太過分的事,趙姨娘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今日一大早,她前腳才出了門,後腳賈環就掉到了後頭假山旁的湖裏。

    才入冬的湖水那麼冷,也不知道她的環兒當時是怎樣的害怕,想到這裏,趙姨娘又哭了起來。

    賈環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只好用自己的手給她擦眼淚。

    母子倆抱着哭了一會兒,外面又是一陣動靜,是雲翹帶着王太醫來了,一道來的還有王熙鳳和平兒。

    頭一個進來的是王熙鳳,踏進暖閣看到娘倆窩在床上便道,「哭什麼呢這是?外頭那起子不中用的我替你收拾,瞧你這嚶嚶啼啼的樣兒,可快些收起來。」

    趙姨娘哼了一聲,用帕子擦擦眼淚,「誰用你來替我出氣了。」

    那邊平兒催着王太醫快些去請脈,王太醫連忙開了醫箱,半坐在床榻前給賈環把脈。

    外男入府原本她們是該避一避的,但賈府與王太醫家祖上有些淵源,便更親近兩分。

    又因賈環的身子自來難將養,此刻也顧不得了。

    「從脈象上看此乃血虛陰傷,寒邪入侵原也有胎裏帶的弱症,此番又受驚不小,需得撿了藥來細細地調養一陣子才能好。」

    眾人才要放下心來,只聽那王太醫又躊躇道,「但」

    王熙鳳立刻嘖了一聲。

    王太醫最怕聽王熙鳳這聲,連忙道,「觀三爺的面相,與往日不同,似伴有離魂之症」

    「你也跟張友士學會看相了?」王熙鳳細眉一挑,帶着三分譏諷,「聞說前些年環哥兒害病的時候你們就說是什麼勞什子離魂症,結果治也治不好。如今又說是,我看你是討打來了!」

    她在賈府掌家多年,又是王子騰的親侄女,今怒目而視,王太醫一個哆嗦就跪下了,「我哪敢渾說啊二奶奶。」

    趙姨娘是賈環的生母,又親養了這許多年,心裏已有了思量,於是握着他熱乎乎的小手,指着王熙鳳問道,「環兒可知她是誰?」

    賈環自知此情此景無法說謊,如今他所知的線索實在太少,所以只得如實道,「不知道。」

    王熙鳳和平兒對視一眼,因為着急不免疾言厲色,「我是你二嫂嫂!前兩日你還認得我今日怎麼不認了?!」她又指着趙姨娘,「你娘你也認不得了?」

    「因為她說是娘,所以我知道。」賈環能感受到,這人雖面色很兇,語氣也不好,但卻沒有半分惡意。

    只是此刻他有些累了,提不起精神。因為本就生着病,屋子裏暖和,方才起來喝了藥陪着說了話,所以現下又想睡了。

    趙姨娘眼眶微紅,平兒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細語出聲道,「環哥兒雖不認人,但我看着卻比往日裏清明多了,口齒也伶俐,奶奶看看是不是?」

    王熙鳳擰着眉頭細細打量,覺着平兒這話說得也不是平白無故。

    往常賈環總是雙眸呆滯,與人說話不過片刻便痴態畢現,又因為吃得胖乎,言行舉動常惹人笑話。

    此刻雖在病中,但看着卻雙目清明,說話也比從前有條理。

    王熙鳳起身走到床邊坐下,平兒幫她去了披風和雀羽昭君帽,王太醫立刻很有眼色地膝行到另一邊去。

    「環兒,你當真誰也不記得了?」

    賈環點點頭,整個人靠在趙姨娘懷裏暖融融的,終於問出了那個他從睜眼醒來之時就想問的問題,「這是哪兒?」

    平兒站在王熙鳳身側,接過話道,「三爺,這是榮國府。」

    「榮國府」榮國府賈環覺得聽着有些熟悉,但是一下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

    王熙鳳看他還是一臉不明白,便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耳朵,「你上頭老爺是朝里工部員外郎,大伯世襲一等將軍,這可得記住了!出門了若有外人想欺負你,先讓他掂掂自己有幾斤骨頭可夠拆的。」

    「可記住了,你叫賈環,是我賈府的主子小爺。多的也不用我說,以後你母親自會講與你聽,我這會得先去一趟榮慶堂,告訴老太太一聲。」

    賈環忍下心裏的驚詫,面上認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二嫂嫂。」

    王熙鳳又囑咐了幾句,見賈環的確應對得宜,言語清晰,與往日裏大為不同。而後便讓平兒取了披風來,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門外跪着的幾個奴才見她出來,沒有一個不發抖的。

    王熙鳳素手攏住披風,唇角一揚,聲調尖利,「你們也算是該死,原今日有件喜事可以饒了你們」

    雪地里有幾人顫着抬起了頭,平兒咳了一聲,替王熙鳳說完了剩下的話,「過段時日二太太娘家姊妹薛姨媽舉家上京,薛家大爺可是聖上跟前的貴人,如今任誰也越不過他去,到時候少不得要到府里坐一坐。」

    「老太太和大老爺多前就發了話,要正一□□中的歪風邪氣,誰知偏是你們一頭撞上來。今日就算是二奶奶心慈,也救不了你們。」

    這時底下一個身穿青綠夾襖的丫鬟爬上石階,用凍僵了的手指攥住王熙鳳的裙角,「奶奶二奶奶饒命,我此後再也不敢了。」

    王熙鳳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看她的臉,冷哼道,「你爹是賴大家的娘家姨表兄,你原比旁人有臉面些,一入府就進甘棠院當了環兒的丫鬟,可惜了」

    「可惜你沒這個福分,終究也是留不住的。」

    王熙鳳當即便下了令,今日甘棠院所有玩忽職守,敷衍塞責的丫鬟小廝,各打三十大板趕出府去讓家裏人領走,以正視聽。

    沒有理會那些人被拉走時是如何的哭喊求饒,王熙鳳呼出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甘棠院的屋檐,「走,去給老太太報喜去。」

    平兒也笑了,扶着王熙鳳的手,「正是呢,奶奶此刻去正好陪老太太用飯。」

    「知道還不快走?」

    二人就此出了院門一路往榮慶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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