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章 又見北蠻南侵(加更1000字)

作品:《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渝州城三江交匯,依山而築。

    雖然前面戰線上打死打活,渝州城裏卻安寧的很,百姓們安居樂業,他們一點也不擔心西軍兵鋒會出現在渝州城前。

    縱然有無數流民擁入,但有田順和安美芹坐鎮,渝州城的治安也沒出絲毫紕漏。

    依然歌舞昇平。

    合興街,背山而成的半邊街,街左是一排的青瓦高牆院子,街右則是十餘米高的懸崖,懸崖下是滾滾東流的烏江,再向下,便是三江交匯之地。

    一座門匾「雅然」的宅院裏,青木蔥蔥春花綻放,百鳥在林間跳躍,陽光透過枝丫,斑駁的打在樹下一聲粉紅襦裙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手撐臉,一手扇扇,安靜的看着對面。

    女子身上,嫵媚天生。

    在嫵媚女子對面的樹下綠蔭中,坐了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傳着穿着時下還不怎麼流行的雪白帶翠綠的襖裙,很有些小家碧玉的璞玉之感。

    小姑娘一臉的不高興,手上拿了本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嫵媚女子呵呵一笑,「你怎麼不去昌州陪他,做個同命鴛鴦?」

    正是從臨安趕來見李汝魚的謝家晚溪,因為被師父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拖延耽誤了行程,導致趕到渝州時李汝魚已在永川駐防,錯過了春節團圓,於是暫時在渝州住下。

    安美芹也是唯恐天下不亂,說什麼戰事在即,一切從簡,就將小小和王妃蘇蘇一起安置在了這處叫「雅然」的院子裏。

    小小本想年後就去永川找魚哥兒。

    不曾想初一的時候永川發生戰事,其後魚哥兒又去了昌州,小小隻好繼續住在渝州城望穿秋水的等他歸來——畢竟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小姑娘怎麼能去拖魚哥兒的後腿。

    只是和王妃蘇蘇住在一起,兩人鬥了個不亦樂乎。

    小小聞言回瞪了一眼,「要你管。」

    蘇蘇哦喲了一聲,「你可想清楚了,李汝魚在昌州城做的事足夠殺頭了,你就不打算去見你那魚哥兒最後一面,別怪我沒提醒你喲,只怕以後都見不到了。」

    小小切了一聲,「魚哥兒才不會做那樣的事,他一定是為了鼓勵軍心,故意騙那些人的。」

    話是如此說,可小小知道這真的很有可能,心情越發低落。

    院子裏,蘇蘇身畔的花囿里,本是春意盎然的大片鮮花,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只是眨眼功夫,就已凋殘似被秋風掃過。

    只剩殘花。

    蘇蘇側首默默的看了一眼,暗暗苦笑,卻不動聲色的撫額,「你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小小不甘示弱,「啊嘞,就是。」

    蘇蘇一臉無奈,忽然問道:「你家那個女冠師父呢,這兩日怎麼不見她?」

    小小本來想懟回去,旋即一想,對啊,師父這兩日去了哪裏,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該不會丟下自己跑了吧,於是沉默着不說話。

    忽有聲音飄來,一道流光從而降。

    女冠落地。

    雪袍飄舞,露出金玉一般的雙腿,地上卻沒有漾起一絲塵埃,滿眼寵溺的說:「你不是擔心你那未來師娘李婉約嘛,為師去了趟蜀中。」

    話音剛落地,天穹之上驟然落下無數花斑,飄灑如雨,一隻飛鳥不經意間撞進花雨里,那片花雨仿佛是有人投食的池中游魚,飄舞而簇擁飛鳥。

    飛鳥慘鳴一聲,倏然間被數十朵花斑攪弄成一片血雨灑落。

    女冠大感頭疼,揮袖。

    清風拂起。

    漫天花雨消散不見。

    小小哇了一聲,「師父你被人打得抱頭鼠竄了啊,那個花蕊夫人有這麼厲害?」又假裝驚惶的樣子抬頭望天,「她不會追來了吧?」

    女冠莞爾,「不是異人就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婆嘛,總會有點本事。」

    旋即醒悟過來,叱道:「什麼叫抱頭鼠竄,我只是不想牽連李婉約,所以見她沒事,不想和那老妖婆一般見識而已。」

    小小吃吃的笑,解釋就是掩飾。

    不過那個花蕊夫人這麼厲害,自己就不用擔心李婉約啦,等夫子歸來,她大概會正式成為自己的師娘了。

    蘇蘇看着這一幕,見慣不怪。

    在謝晚溪和女冠入住「雅然」後,這女冠還曾在月夜下撈烏江水為練,數十米長的水練橫空,直接抽散了十餘個覬覦自己和謝家晚溪美色從夜市跟來行惡的地痞。

    滿地血腥。

    為此安美芹還親自出面來撫平風波。

    女冠回首看了一眼蘇蘇,「你又欺負我家小小了?」

    蘇蘇無辜的聳肩,不無幽怨的道:「有你這位謫仙人在我哪敢,都是我被欺負好麼。」

    前半句是假話,後半句是真話。

    別看謝晚溪這丫頭小,懟起人來真是個難受,蘇蘇自認打嘴仗不輸滿口大道理的女帝,可在這小丫頭面前,大多時候都要吃癟。

    小小站起身,拉着女冠的手搖擺,「師父,你回來了,我們去昌州看看魚哥兒好不好?」

    女冠搖頭,「不去。」

    頓了下,怕小小擔心,又說道:「他不會有事。」

    小小情緒低落的哦了一聲,旋即又想起了什麼,一臉雀躍,心緒安寧至極,「連師父你都這麼說了,魚哥兒肯定沒事。」

    花囿里的殘花,不合常理的鱗次綻放。

    蘇蘇看在眼裏,只能嘆氣,一念心傷則花殘,一念靜心則花開。

    妖孽啊……

    ……

    ……

    昌州城裏,暗涌流動。

    隨着臨安旨意送遞渝州城,再傳到昌州,徐驍、卓宗棠和那六百人,皆受到了加封和獎勵,包括穿雲軍一千六百人。

    夏侯遲和花小刀降為部將。

    但李汝魚的獎懲卻耐人尋味,讓昌州六百士卒自己決定?

    這還怎麼決定?

    李汝魚的劍道,大家又不是沒見過,真要殺李汝魚,六百人就能做到?況且還有穿雲軍一千六百人,要殺李汝魚,得先問問他們。

    大家心知肚明,穿雲軍就是李汝魚的嫡系力量。

    能不能殺是一回事,想不想殺是另外一回事。

    實際上,自知道李汝魚的生死決定在他們手中後,這六百士卒已經陷入矛盾之中,誰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李汝魚多一點,還是欽佩李汝魚多一點。

    不過很快,昌州城出現了另外一股聲音:以張姓糧草官為首,以及大戰之後僅存的幾名屬下,言辭鑿鑿的說當日吃的肉,是陳放過久的牛肉、騾子肉和死馬肉。

    關於這個說辭,大家其實半信半疑。

    有可能是真相,但也有可能是李汝魚為了推脫責任,故意串通張姓糧草官編出來的理由。

    但其實已有人相信張姓糧草官的說法。

    那夜大戰之後,活下來的六百士卒不僅遍體鱗傷,幾乎九成以上的人都拉了一兩天的肚子,拉得整個昌州城臭氣熏天。

    其實要證明也很簡單。

    將戰死袍澤的屍體挖出來,答案就會大白於天下。

    但死者為大,又講究個入土為安。

    誰也不願意背這個罵名,去動戰死袍澤的墳墓——況且春暖了,若是開墳引起瘟疫,那昌州就真的只有拱手讓人。

    但真的有人這麼做了。

    安美芹和張正梁!

    被摘去同知樞密院事,降為樞密院直學士的安美芹親自跑到昌州,他是不相信一個以天下為先的青年會做出那等事來——更因為張姓糧草官的一封文書。


    安美芹前來昌州,隨行的還有一位:在渝州城任職的大涼一甲狀元張正梁,如今這位狀元已是渝州城通判,其仕途軌跡比蘇寒樓、謝長衿要更平順一些。

    與這兩人同行的,還有禁軍數位軍機大佬,以及渝州城這邊文臣,更有渝州城緊急抽調的十餘位仵作,悉數前來。

    安美芹到了昌州,大手一揮,開墳!

    成百上千的墳被開,雖然有些殉城士卒的血肉已經開始發腐,但十餘位仵作忙了三五日,最終得出結論:雖有部分屍首缺斤短倆,但都是戰場場遺失。

    剔骨割肉飼城,不存在。

    加上張姓糧草官與僅剩的屬下出面為證,鐵證如山,真相大白於天下。

    其後,安相公將仵作驗屍冊,連帶一封巨長的摺子送遞臨安。

    摺子內容不多。

    但落筆簽署以及畫押按手印的紙張極長。

    整個昌州六百壯士,以及十餘位仵作,一群軍機大佬以及諸多文官,加上安美芹和張正梁,近七百人的簽名,送遞到了臨安。

    女帝收到摺子後,立即在大朝會上宣讀。

    七百人的簽名,一字不落,導致那一日的大朝會,直接延長了一個時辰,其後臨安兵部反應一般,但樞密院極其敏感,強烈要求先前的調查重新進行。

    女帝借力而為。

    於是先下聖旨廣告天下,其後又讓王竹書負責重新調查。

    因有仵作驗屍冊子,又有女帝聖旨,加上昌州那邊的事情逐漸通過渝州城傳遞出去,輿論開始向李汝魚傾斜。

    不久,調查有了結果,昌州陣亡士卒家屬,僅有一成因為不相信驗屍冊子,又懷疑官官勾結而執意要殺李汝魚,其餘人則選擇了相信。

    隨着朝廷大肆宣揚真相,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只不過安美芹每每想起姜盡才的死,心中對李汝魚欲就頗多不滿。

    姜盡才本來可以不死。

    不過安美芹知道李汝魚的意思——他不願意主動解釋,其實就是在看女帝的態度,畢竟作為臣子,他還是擔心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

    昌州風波落寞後,李汝魚不升不降,還是昌州正將。

    隨着戰事的推進,天下的目光再次落到西線上,也就沒人再糾纏此事——朝廷給的撫恤足夠優渥,且戰事吃緊。

    隨後,蜀中邊境全面爆發戰事,渝州天策軍和廣南西路撲過來的太平軍,在鳳翼輕騎的全力配合下,全線進攻蜀中。

    永貞三年,整個天下亂成了一鍋粥。

    隨着西軍和禁軍的全線開戰,無數名將湧現,西軍那邊出了個李平陽,屢戰屢勝,最後這及笄的小姑娘竟然憑藉戰功,一躍成為西軍都統制。

    而和李平陽搭手的則是同樣橫空出世的一位儒將。

    姓柴,名韶。

    柴韶。

    不僅這兩人,西軍孟珙打造的防線,禁軍無人能破。

    除去這三人,還有三個叫張世傑、張須陀、鄧羌的將軍,亦在戰場之上殺出了名將風采,一時間名滿天下。

    但禁軍之中亦有名將湧現。

    江津駐防的周江東將軍,屢次出戰而獲戰功,最後升職為太平軍統制,和西軍李平陽屢次交手,各有勝負。

    禁軍之中的太平軍都統制,亦是簽書樞密院事盧象升終於攻破廬州,進一步壓榨了西軍戰略縱深後,率軍繼續進擊。

    只有天策軍的秦玉京比較難堪,無論他怎麼調兵譴將,始終攻不破孟珙的防線。

    但最為耀眼的,還屬李汝魚和君子旗。

    君子旗的穿雲軍在昌州一戰後,僅剩下一千六百騎,後田順大手一揮,臨安兵部和樞密院亦無二議,從鳳翼輕騎里拔了八千四百人,湊夠了一萬輕騎給君子旗。

    依然叫穿雲軍。

    一萬穿雲軍,不隸屬天策軍,也不隸屬鳳翼輕騎,而是一支獨立的騎軍,連軍餉都是由戶部單獨撥款,且只受禁軍都指揮使田順直接轄領。

    一直游曳在蜀中邊境,至於如何出兵或者支援,君子旗都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可以說,君子旗是如今大涼禁軍中最為耀眼的一顆將星。

    隨着戰事推進,如今君子旗已是穿雲軍統領,軍功滿身,將來若是大戰停歇,這位白袍將軍,勢必會是樞密院的一位重臣。

    而李汝魚這個爭議人物,隨着大戰推進,加上女帝有意擢升,數次大戰後,平布青雲,如今已是天策軍統制,依然坐鎮昌州。

    天策軍中,雖然可能有將士不服李汝魚,比如那位秦玉京,就很不服氣。

    但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人心知肚明,君子旗的穿雲軍,其實是李汝魚的嫡系兵馬,徐驍和卓宗棠麾下的一萬兵馬,亦算是李汝魚的嫡系。

    再加上昌州城走出來的其他幾位正將麾下兵馬,如今兵力僅剩六七萬的天策軍,基本上完完全全被李汝魚掌控在手。

    可以說,這是史上最年輕的一軍統制。

    天策軍的都統制反而成了名副其實的傀儡。

    但偏生朝野之間找不出絲毫不對——李汝魚的戰績大家有目共睹,況且有王竹書火箭一般升遷的前例,大家也不覺得奇怪了。

    算起來,王竹書才是大涼升官最快的人。

    僅僅一兩年時間,就已經是五品的樞密都承旨,只怕大戰落幕之前,王竹書不說成為樞密院三位相公之一,從三品的樞密院直學士不難。

    以上將軍,在臨安和開封眼裏,其實都有異人嫌疑。

    但天策軍中,着實出了兩個讓人找不出任何疑點的人才:昌州正將徐驍,副將卓宗棠。

    正將徐驍,昌州大戰後腿部受傷,瘸了。

    但瘸腿的徐驍,卻戰功卓著,在這一場大戰之中,僅輸了一場,輸給了李平陽,那一場將徐驍所有的資本都輸光了。

    六千將士只剩下徐驍和三個心腹騎兵突圍活了下來。

    不過坐鎮渝州城的田順並沒有降罪。

    反而又分兵一萬讓徐驍統率,又將卓宗棠調到徐驍麾下,擔任副手。

    卓宗棠,本是軍伍中籍籍無名的普通士卒,昌州一戰,斬敵甚眾,以軍功而官至部將,又調到江津任職,跟着周江東屢獲戰功後,又成了徐驍的副手。

    也算升遷。

    禁軍和西軍之戰,終究還是向兵力優勢一方傾斜。

    到永貞三年春末,盧象升率領太平軍分佈在榮州一帶,周江東則率軍分佈在嘉州和雅州一帶,李汝魚的天策軍,以昌州為根基,兵力全線分佈在資州、普州和合州一帶。

    在這期間,巴州的徐秋歌和徐繼祖亦進逼蜀中。

    摧山重卒里有位年輕將軍,姓燕單名一個人字,手持丈八蛇矛勇猛無雙。

    但出人意料的是,摧山重卒的都統制不是徐繼祖也不是徐秋歌,而是一位身穿白袍手持長槍的中年將軍,數次戰事後,這位將軍被蜀中知悉身份。

    曾經的大涼坤王趙颯!

    趙颯率領摧山重卒,和徐繼祖在巴州一帶招募起來的少量步卒騎軍,明明最大的優勢是摧山重卒,但偏生趙颯屢出奇謀,打得閬州、劍州和蓬州一帶的西軍哭爹叫娘。

    最後更是進駐劍州,與合州的天策軍遙相呼應。

    蜀中,縱然有女子將軍第一人李平陽,有防禦無敵的孟珙,有青年將軍柴紹以及李溯之流,依然無法抵擋禁軍大勢。

    蜀中被全面壓制,改為防禦。

    而此刻的北方,亦進入了白熱化的戰事:岳單和虞棄文一起,率領忠於岳家的鎮北軍,與被王琨趙愭拉攏的鎮北軍,在燕雲十六州展開了你爭我奪的大戰。

    岳單為將,方天畫戟蓋世無雙。

    無奈,開封那邊的將軍,是同樣蓋世無雙的隋天寶。

    加上岳單大軍身在燕雲十六州腹地,無法得到大涼的糧草支援,逐漸落於下風,不斷後退,最終退到了薊州,所轄地境僅剩順州、檀州、薊州、儒州、幽州五地。

    其餘城池,盡數落入開封之手。

    岳單兵敗,已是時間問題。

    只是誰也沒想到……永貞三年的夏末,原本最不應該起兵鋒的新州忽然狼煙四起,有大軍臨城,三日城破,旋即鐵騎上萬漫過新州,直逼雲州最前的觀漁城。

    北蠻撕毀盟約,鐵騎南下,終於出兵趁火打劫。

    消息傳出,天下震動。

    北蠻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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