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作品:《討歡(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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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禁城裏很安靜,安靜到近乎死寂,金器悉數收了,換作了潔白的冷玉,靈幡挽了幾十里,暮色沉沉地壓在皇城上方,偶有成群的烏鴉飛過,能聽見悽厲刺耳的啼叫。

    先帝小斂大殮已過,百官素服,諸侯郡國竹使符至,嗣子哭踴,皆伏地盡哀。

    本該太子於先帝柩前即皇帝位,卻因太子之位空懸,宮廷這場僵持便遲遲擱置了下來。

    兩儀殿裏荀白的輕紗曼舞,靠着窗邊擺了一張沉香水木雕的美人榻,雖是美人榻,卻不似別處的嫵媚風韻,只雕了高昂的鳳首,狹長的眼微眯,生出了些凜然的氣勢。榻上坐了一個二十上下的矜貴女子,烏髮高束,只用銀簪別起,錦緞素服宛宛而垂,從皓腕傾瀉而下,曼束羅裙掩到前胸,露出大半個豐潤的胸脯,她低着頭,一張白皙的臉尖巧得過分,懸鼻檀口,杏仁眼眼角飛揚,配上橫掃的眉鋒,妖嬈中又多了幾分懾人的凌厲。

    明宗皇后范氏,首輔大人范儀嫡女,閨名徵,小字媚娘。

    兩儀殿掌宮女官上官蓉兒伏身行禮,向在用硃批代閱奏摺的范媚娘回道:「主子,長康王來了。」

    范媚娘抬頭,將硃砂筆擱下,卻不起身相迎,只問道:「可還去了哪裏沒有?」

    聲音低低切切,如染了秋雨的薄霧,誘人入喉。

    「回主子,一入宮便來了兩儀殿。」上官蓉兒低頭回話。

    范媚娘狐狸一般的眼睛眯起來:「絕塵騎可隨侍?」

    「右將軍周安陌領了五百人,」上官蓉兒遲疑着答道,「守在了安壽宮。」

    禮制有序卻涇渭分明,兩宮之間先擇了兩儀殿,後招卻直指太后,做給別人瞧的功夫不錯。范媚娘勾了嘴角冷笑:「更衣。」

    李棲梧依舊是一襲月白的長袍,銀線繡了四爪正蟒,坐到右側的桃木椅上,低垂着頭,興致缺缺地把玩着一枚玉扳指。

    宮人唱喏後,李棲梧起身,負手而立,見范媚娘身着接見下臣的皇后儀制扶手而來,便歪了歪嘴角,垂首拱手道:「皇嫂。」

    范媚娘福身還禮:「王爺。」抬眼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玉面星眸,唇紅齒白,身量纖細卻又挺拔,唇邊自帶三分笑,漆黑的眸子卻冰冰涼涼,連帶下方堆起的臥蠶都沒有半分暖意。

    「鳳之來朝,非梧不棲。」范媚娘轉身往上座走,一步步踏向階梯上的鳳座,步步生蓮,然後袖手一揮,鳳袍綿延在身後,緩身入座,盈盈笑道:「王爺的名兒倒是雅致。」

    話語軟糯,自帶三分親昵和引誘,卻又恰到好處的疏離,讓人捏不出錯來。

    李棲梧卻挑了挑眉頭,眸色漸深地掃了她的鳳袍一眼。

    「名兒是太后娘娘親自指的,自然是好。」李棲梧含笑坐下,意有所指地撣撣衣袍。

    「只是,」她揚了揚眉頭,故作驚訝地單刀直入,「本王原本想要去瞧一瞧太后,卻被皇后娘娘的人攔在了宮外,卻不知是作何道理?」

    范媚娘皺了眉頭,言辭切切:「太后娘娘染恙,太醫囑咐了要靜養。」


    「若是本王非瞧不可呢?」李棲梧勾了嘴唇,兩手交合,靠在椅背上。

    「那自然,」范媚娘笑得隨意,抬手召來上官蓉兒,「為王爺帶路。」

    「多謝皇嫂。」李棲梧起身,拱手轉身便欲告退,卻聽身後茶碗玲玲一磕,范媚娘的低低的嗓子揚聲傳來:「王爺想走的路,自然是有本事走,只是且問王爺一句,想要怎樣的人,領怎樣的路。」

    李棲梧停住腳步,轉頭見她眉眼開得如同一朵妖冶艷極的牡丹,含笑帶悅地一抬手,將手中一塊翠玉雕的令牌交給上官蓉兒:「這兩儀殿玉牌便贈與王爺,此後宮中,無人敢攔尊駕。」

    她雙手交合,長長的袖□□疊在一起,尖巧的下巴微昂,這才顯出了一些母儀天下的氣勢。

    眼見那個長身玉立的背影踏出了兩儀殿,范媚娘才將手放開,摸了一下琺瑯指套,然後五指微張又合攏,握住了鳳榻旁邊鑲了明珠了扶手。

    上官蓉兒直去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回來,見范媚娘還未換裝,只撐頭在座椅上闔目養神,便上前輕輕喚了一聲。

    范媚娘睜眼,嬌媚的睫毛凌冽地扇動,問她:「玉牌王爺可收了?」

    「收了,」上官蓉兒頷首,又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可主子……」

    范媚娘搖頭輕哧:「玉牌他領不領情,半點不打緊,怕只怕……」她眯起眼,妖嬌的神色變得諱莫如深,「他壓根兒沒想過要任何人領路。」

    范媚娘的一句話輕言細語,卻擲地有聲。如今的事態,若是長康王想擁兵自立,皇后也罷,甘露宮的那位蘭主子也罷,都沒有與之一抗之力。

    上官蓉兒心下一震,又下意識地往方才長康王坐過的地方瞧了一眼。

    安壽宮的偏殿裏,周安陌守在李棲梧旁邊,等候太后的召見。李棲梧自從兩儀殿出來以後便有些坐不住,往凳子左邊移了一些,又往右邊靠了一點,眉頭卻越擰越深。

    周安陌有些奇怪,便彎腰低聲問了一句:「王爺?」

    「嗯?」李棲梧回神,挑着眉頭清清冷冷地拋了一個尾音。

    「您從兩儀殿回來後,便有些奇怪。」周安陌壓低了嗓子,「皇后娘娘她……」莫不是為難小主子了?

    李棲梧摸了摸耳朵,又皺着眉頭支起下巴,深沉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沒法子打。」

    周安陌又探了探身子,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李棲梧卻一把抓了他的手,苦惱地將他的手放進自己的袖口裏:「你瞧,她一笑,我雞皮疙瘩便起了一身。」她說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

    「都是姑娘,怕什麼?」周安陌在她耳邊低語。

    李棲梧咬了咬下唇,不認同地撇眉:「咱們蜀郡可沒有這樣的姑娘。」

    「嘩啦」一聲響,門口茶盞碎了一地,十三四歲的小宮女見着長康王和周將軍捉着手耳鬢廝磨的模樣呆住了神,一見李棲梧回頭,便慌忙跪下,也顧不得膝蓋跪在了碎瓷上,只不住地磕頭求饒命。

    李棲梧心下煩悶,便招招手令她下去,回頭還想說話,卻見周安陌耳廓通紅,臉的粉色直漫到了脖頸,便瞥了她一眼,又自顧自地偏了頭,怏怏地拋着玉扳指,小聲嘟囔:「都是姑娘,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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