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商業機會

作品:《霸唐血途

    大慈恩寺,夜色朦朧。

    杜乾運半靠在棚舍牆角,心情極度煩悶。

    不遠處,一個渾身惡臭的乞丐睡相正酣,破爛的衣褲上露出半截屁股,正對着他。杜乾運心頭惱怒,卻也不便發作,只得扭過臉去,卻與蹲在一旁的房若虛來了個面對面。

    房若虛的臉上鼻青臉腫,嘴角鼻孔還帶着血絲,在昏暗的燈光下,更像是被打爛的苦瓜,杜乾運頓覺晦氣撲面而來,喝道:「低頭!」

    房若虛唯唯諾諾,低下了他那張滿是晦氣的苦瓜臉。

    夏天的棚舍里,悶熱酸臭,杜乾運渾身不自在,發出一聲長嘆。

    對於這趟差事,杜乾運是一萬個不痛快。

    堂堂神策軍中郎將,就是朝廷中樞大員見了,也要給三分面子。可今天,他卻要扮作無賴之徒,在街市間廝混,受人白眼,遭人擠兌。白天在永和坊,被一個胡人痛打一頓不說,到了晚上,還要與盲流們混住一堂。杜乾運養優處尊這麼多年,還從來沒受過這種罪!

    杜乾運不是軍人出身,他正經八百的商人出身!

    懷化將軍、中郎將的頭銜,是他花了十萬兩銀子,走楊國忠的路子,買來的。

    這一筆交易,是他人生中最為得意之筆!

    精明的杜乾運抓住了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就是府兵制的嚴重敗壞。

    曾經幫助大唐王朝廓清四海一統天下的府兵制,到了天寶年間,已經是名存實亡!

    府兵制敗壞造成了兩個惡果。

    在邊庭上,傭兵制逐漸取代府兵制,形成了掌握在節度使手中而不是朝廷手中的強大邊軍!邊軍的強大,甚至超過了唐初的府兵,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勇猛善戰的軍隊,戰無不勝的邊軍創造了一個個戰爭奇蹟,把唐朝的邊境,向外延展了數千里。在西域,王忠嗣、高仙芝率領的朔方軍,一度橫掃西亞,兵鋒直指萬里之遙的阿姆河。在遼東,安祿山率領的范陽軍,橫掃白山黑水,直達海疆!

    邊軍的赫赫戰功,掩蓋了一個極其危險的苗頭——邊軍強大的根本原因在於,被僱傭而來的邊軍將士,效忠於他們的節度使或者防禦史,而不是朝廷和皇帝!

    正因為這種更為直接的效忠,使得邊軍具備了強大的凝聚力和戰鬥力!他們不是朝廷的軍隊,而是將軍的私家軍隊!

    對於一個中央集權國家而言,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現象。然而,上至朝廷,下至黎民百姓,誰也沒有意識到這種危險的存在!繁盛的經濟、無以倫比的赫赫武功,蒙蔽了世人的眼睛!包括那曾經英明果決的唐明皇!

    而府兵制敗壞的另一個惡果,就是禁軍的虛弱。

    與強大的邊軍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拱衛京師的禁軍,早已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作為皇帝的近衛部隊,禁軍官兵不僅擁有精良的裝備,也享有邊軍難以想像的優厚待遇,一個禁軍士兵的薪水,可以養活一家老小衣食無憂。

    成為一名禁軍士兵,就等於是端上了鐵飯碗,甚至是金飯碗,因為,他們完全不用擔心上戰場丟掉性命,禁軍是拱衛皇帝的軍隊,他們的崗位,就在京城皇宮,與萬里黃沙千里冰封的邊疆,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而大唐強大的邊軍,是不會讓敵人靠近內地半步的!

    正因為如此,禁軍的操典成了一紙空文,將軍們都知道,這是一支永遠不會上戰場的軍隊,既然如此,何必還要操練,搞得大家都辛苦!

    禁軍唯一的長處,就是人長得漂亮,正步走得好。每次域外諸國使臣光臨長安,禁軍都要列隊走過朱雀大街,那威武整齊的步伐、精光閃亮的盔甲、石破天驚的呼號,把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外國人驚得一愣一愣的。殊不知,一個衣衫襤褸的西域兵的戰鬥力,抵得上五十個金玉其外的禁軍士兵!

    皇帝完全不知道禁軍的現狀。然而,不少精明人早已是看在眼裏,喜在心頭。

    官宦富商人家,爭先恐後出錢出力,想法設想把自己的子弟塞進禁軍里。

    杜乾運也看準了這是一個包賺不賠的商業機會!

    所以,他不像別人那樣,花個一兩千兩銀子捐一個禁軍下級軍官或者小兵,而是投下了血本,一次就出了十萬兩銀子,榜上了楊國忠的大腿,撈到了中郎將的職位。

    當上了中郎將,杜乾運就把他的部隊當做是一個店鋪,按照商業原則悉心經營。

    不到一年的時間,他招了三百個兵,入賬三十萬兩銀子,除去成本十萬兩,淨賺二十萬。

    杜乾運躊躇滿志,要用有生之年,好好經營他的「店鋪」,做大做強,從懷化將軍的軍銜起步,一步步努力,直到做到上國柱,到時候,他就可以成千上萬地招兵賺錢!

    直到今天,他被楊國忠派出來執行任務,杜乾運才想起來,他是個軍人,而不是店鋪老闆。

    軍人執行任務都是要冒風險的!更要命的是,楊國忠給他的任務,竟然是探查佛祖真身舍利!

    杜乾運有着商人的精明,也具備商人的風險意識!

    他敏銳地意識到,任何涉及佛祖真身舍利的行為,都將面臨巨大的危險!

    這種危險甚至遠遠高過戰場上的廝殺!

    佛祖真身舍利是國之重器,不管它是否還在大慈恩寺,敢於對它下手的人,絕對不是好惹的!

    杜乾運的靠山是楊國忠,楊家號稱是大唐第一大家。


    然而,杜乾運對此不夠苟同,儘管,他是楊國忠一手提拔起來的!

    精於商道和官道的杜乾運知道,楊家的興盛並不可靠,任何依靠女人而興盛的家族,都埋藏着巨大的隱患——紅顏易老,歲月留痕!

    在大唐的某個角落裏,一定有人蓄勢待發,等待着取代楊國忠的地位!

    如果佛祖真身舍利真的丟失了,那覬覦舍利的人,絕對有能力取代楊國忠!

    與這樣的人作對,弄不好會惹一身騷!

    所以,杜乾運領命之後,心懷恐懼。

    他不敢違逆楊國忠,楊國忠抬起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他!

    他更不敢與那看不見的勢力作對!

    杜乾運當官的目的是做生意,而做生意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不能以命相搏!

    杜乾運懷着焦躁和恐懼,在街頭巷尾遊蕩,他甚至還大着膽子,去了一趟永和坊,那個地方不是什麼善地!

    在永和坊,杜乾運挨了一個胡人大漢的一頓暴打,卻是一無所獲。

    事實上,對於杜乾運而言,一無所獲是最好的結果,這樣他就可以遠離是非。

    然而,正當他準備打道回府去向楊國忠交差的時候,他那些不識好歹急於邀功的手下,卻抓了一個名叫房若虛的落魄秀才,據說這個房若虛曾經進入過大慈恩寺的般若堂——那是供奉佛祖真身舍利的地方。

    杜乾運無奈,只得親自提審,房若虛老實交代,他是被一個名叫步雲飛的傢伙栽贓陷害,害的他誤入了般若堂,還挨了那幫禿驢的一頓毒打。杜乾運原本並不相信房若虛的這個說法,一頓拳打腳踢,無論如何拷打,房若虛還是一口咬定,他與佛祖真身舍利毫無關係。

    杜乾運原打算放了房若虛,就此罷手。可又有一個急於建功立業的手下,建議他押着房若虛混進大慈恩寺,近距離獲取佛祖真身舍利是否失竊的確切消息!

    杜乾運心頭暗罵那傢伙不識好歹,卻也不敢拒絕。他深知,神策軍里的這幫兵將,打仗的本事沒有,鑽營媚上的本事卻是爐火純青,他今天要是臨陣退縮,明天就有小報告打到楊國忠那裏,盯着中郎將這個職位的,大有人在!

    萬般無奈,杜乾運只得押着房若虛,扮作盲流,進入了大慈恩寺西院棚舍。

    按計劃,天黑以後,他就該讓房若虛帶路,悄悄潛入般若堂,查看佛祖真身舍利。

    直到三更天,杜乾運也沒動手。

    他實在是害怕到了極點!

    般若堂是佛門重地,戒備森嚴,守衛在那裏的武僧如狼似虎!

    而更讓杜乾運害怕的,還不是那些守衛武僧,而是那一股看不見摸不着的勢力!

    他預感到,一定還有人盯着般若堂,不管他們是誰,都可以輕而易舉要他的命!

    「將軍,已經三更天了!」一個長着一雙鬥雞眼的手下湊到杜乾運耳邊,低聲說道。

    這個鬥雞眼姓楊,單名一個三字,是個九品校尉。不過,楊三自稱是楊國忠的侄孫,雖然無跡可考,這年頭,攀龍附鳳的大有人在,估計楊國忠也不記得還有這麼個侄孫,可杜乾運寧可信其有,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做官要謹慎,什麼人都得罪不起。

    楊三是個急先鋒,這小子一心想着辦好這趟差事,好在楊國忠面前露臉,今天白天,抓房若虛就是他幹的,潛入大慈恩寺也是他提議的!

    楊三這是催促他趕緊行動,杜乾運心頭煩躁,卻見楊三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只得說道:「楊將軍,事關重大,一定要謹慎行事,不可莽撞。要不,你先出去看看寺里的情況,如果般若堂風平浪靜,咱們再一起行動,吶,如果查出線索,杜某一定把楊將軍奮不顧身英勇向前的事跡,如實稟報楊大人!」

    「多謝杜將軍提攜!」楊三大喜,一招手,帶着兩個人,急急出了棚舍。

    杜乾運心頭暗罵楊三不識好歹,卻見房若虛耷拉着腦袋,似是睡着了,心頭愈發惱怒,要不是這個房若虛,他也不至於落到這麼個尷尬境地。

    「房若虛,**的還敢睡!給老子抬起頭來!」

    「將軍神威,小人不敢仰視!」

    「恕你無罪!」杜乾運喝道:「你說步雲飛也住在這裏,怎麼沒見他!」

    「小人真的不知。」房若虛說道:「他只是一介盲流,四處為家,不見得每天都來這裏。」

    「白天在永和坊行兇的那胡人,和你什麼關係?」

    「小人與他合夥做些小生意。」

    「他知道佛骨的事嗎?」

    「阿彌陀佛!佛骨乃佛門至寶,那拔野古是個胡人,腦子又有些問題,如何得知?就是小人,也是今天才從將軍口中得知。」

    杜乾運還要再問,卻見楊三匆匆走進棚舍,來到身邊:「將軍,卑職查明,佛骨當真不在般若堂!」

    「什麼!」杜乾運驚出一身冷汗,這就是說,當真有人偷竊了佛祖真身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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