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書生刺客

作品:《霸唐血途

    就聽那蒙面人一聲大喝,一把拔掉了插進胸膛的袖刺,一股鮮血順着血槽噴涌而出。

    步雲飛的功夫一般,但是,和拔野古一起處久了,耳聞目染,還是能看得出些名堂。

    那蒙面人落了下風,完全是因為劫波手裏的袖刺。一旦劫波沒了繡刺,形勢便可逆轉。於是,蒙面人故意賣了個破綻,以自己的心臟作誘餌,誘使劫波全力一搏。劫波自峙袖刺可以斷鐵削金,見蒙面人以劍柄護胸,以為機會來了,全力用袖刺刺向劍柄,以期能夠穿透劍柄,插進對手的心臟。

    劫波做到了,蒙面人卻用自己的胸膛捕獲了袖刺!

    袖刺刺穿劍柄,力度已經大大減弱,即便如此,如果是一般的俗手,胸口中刀,也很難逃一死。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蒙面人在千鈞一髮之際,以吐納之法含胸拔背,卸掉了刀鋒的力度,這一進一出之間,袖刺的威力大大減弱,雖然觸及了蒙面人的皮肉,卻入刀不深,他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與此同時,蒙面人以吐納之法,用肌肉黏住了刀鋒,加上劍柄的阻力,等劫波發現上當,已經拔不回刀,反倒被蒙面人一掌擊中前胸,倒栽了回去。

    這道理雖然好說,可真要做出來,卻是難於上青天。那蒙面人的功夫,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他的膽識,更是到了膽大包天的地步——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拿自己的心臟做誘餌!

    膽識、勇力、智謀、技巧,在這個蒙面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結合得天衣無縫!

    「好漢!」步雲飛發出一聲長嘆。

    「跟我來!」蒙面人對於步雲飛恭維並不領情,揮動袖刺,向東北方直衝而去。

    步雲飛不及細想,跟着蒙面人狂奔。

    兩人奔出二十多步,眼前刀槍林立,劍戟森森,似有千軍萬馬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蒙面人舞動袖刺,上下騰挪,左右劈殺,而無數的刀槍卻空中飄雪一般,層層密密,無窮無盡。

    蒙面人手中的袖刺並未沾血。

    這意味着,一場廝殺,他並沒有傷到對方任何人!

    而對方卻如同是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綿延不絕。

    步雲飛抬眼望去,只見劫波站在一處高台上,舞動一隻火把。

    高台下,原本守在四周的黑衣人已經全部除掉了臉上的蒙面,露出了猙獰的面容。

    他們就是五天前,在寶輪寺舉辦那場血腥曼荼羅的密宗僧人。如今,他們變成了一支軍隊——密宗僧兵!

    這些肢體殘缺不全的僧人,手持刀槍劍戟,在火光風雪中,顯得愈發醜惡。

    讓步雲飛心驚的不是他們的面容,而是他們矯健的身影和如鬼魅般飄忽不定的隊形。

    這些僧兵個個都是至少有十年功夫的武功高手,每一個人都可以以一當十。

    而他們的作戰隊形更加令人心驚!

    前突、後退、左進、右出,錯落有致,攻守兼備,他們不與對手硬拼,一旦蒙面人衝殺起來,首當之人向後迂迴,兩側之人左右策應,四面襲擾,蒙面人幾次衝擊,不僅沒能斬殺對手,反倒遭到側擊,險些被長槍刺中側肋。一時間,蒙面人四周險象環生。

    「天陣!」步雲飛驚呼。

    數十位高手結陣而戰,就可以做到以一當百!而他們結成的戰陣,竟然是史籍上語焉不詳的天陣!

    高台上,劫波一聲長嘯:「步雲飛,你的確是個人才!居然能認得出天陣!」

    蒙面人也是一怔,正要回頭,一群牌刀手從側首殺了過來,蒙面人只得轉身迎敵,牌刀手並不接戰,虛晃而過,身後,一排長槍手乘着風雪呼嘯而至,把蒙面人裹在陣中。

    蒙面人奮力迎敵,可是他的力量就如同是擊打在水面上,盪起漣漪,卻永遠不能擊破那貌似柔軟的水波!

    蒙面人發出沉重的喘息聲。

    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

    對手是在消耗他!

    果然是天陣!

    天道往復,周而復始,循環不絕!

    《武經總要》上那語焉不詳的雁行陣,發揮出了巨大的威力!

    雁行陣轉化了成了天陣,才真正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雁行剛猛,而天陣確實柔弱似水!

    至柔者至剛!天底下,真正能夠做到無堅不摧的,只有水!

    僧兵的人數並不多,估計也就是三四十人。

    蒙面人應該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能夠以一把斷劍,從一位高手手裏奪取利刃,卻被這三四十個俗手糾纏得狼狽不堪!

    這僅僅是個袖珍版的天陣!

    如果兩軍對壘,以五千兵馬擺成天陣,可以抵擋十萬大軍!

    忽聽那蒙面人一聲長嘯,一連三個騰挪,向高台猛衝而去。

    蒙面人這是孤注一擲,向站在高台上指揮陣型的劫波發起衝擊。

    那蒙面人也看出了天陣的厲害,知道再這樣糾纏下去凶多吉少,那天陣如天網一般,疏而不漏,要想破陣,只能打破陣眼。


    黑暗之中,根本無法觀察陣眼,其實,任何戰陣的陣眼,都是極為隱秘,即便是在白天,也很難觀察出來。何況,這是天陣,豈能輕易被人發現陣眼。

    蒙面人找不到陣眼,就把劫波當成了陣眼。

    從理論上講,陣型的指揮者,也算是陣眼。

    但是,佈陣之人很清楚,對手一定會把他當做陣眼。

    一個好的戰陣,絕不會讓人輕易接近指揮者!

    甚至,指揮者本身,就是一個誘餌!

    盲目地殺向指揮者,就如同是飛蛾撲火!

    步雲飛發現,高台後方人影晃動。

    劫波一定是在等待這一刻!

    只要蒙面人衝到高台下,一切就結束了!

    在這之前,天陣都如同是天網一般,以綿軟之力纏住對手。

    而一旦對手接近高台,天陣將發出最為凌厲的攻擊!

    「利為雁行,可勝方陣!」

    天陣也稱雁行陣,顧名思義,就是陣型如大雁的隊形,前銳後張!

    然而,直到現在,步雲飛也沒見到雁形!

    這就是說,一旦天陣變化成了雁形,那就是摧枯拉朽的時候!

    果然,隨着蒙面人一步步靠近高台,僧兵的隊形開始向側後擴張,前隊突出,形成了一個碩大的箭頭!

    步雲飛驚得大叫:「好漢停步!」

    蒙面人對於步雲飛呼叫充耳不聞,腳步愈發迅猛,直撲高台。

    僧兵組成的箭頭陣型卻是不再後退,而是迎向了蒙面人。

    「前銳後張,延斜而行!」步雲飛厲聲喝到。

    蒙面人猛地停下了腳步,然而,為時已晚。

    那黑色的箭頭,如狂風捲起的巨浪,直撲蒙面人,浪頭上是層層密密含光四射的槍頭,如同是萬箭齊發,蒙面人就如同是撞在一座槍林之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聽的一串脆響,蒙面人用袖刺斬斷了幾個槍頭,而更多的槍頭,刺進了蒙面人的身體。

    蒙面人一聲咆哮,後退數丈,身上鮮血淋漓!

    步雲飛的話,還是起到了作用,在最後的一霎,蒙面人硬生生停下了腳步,否則,他已經被無數的長槍刺成了篩子!

    即便如此,蒙面人的胸膛和大腿,還是中了五槍。

    高台上,劫波一聲冷笑:「步雲飛,你真是個人才!竟然能看出『延斜而行』!不過,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們不過是多活一時半刻而已!」

    劫波舞動火把,黑衣人散開雁行攻擊隊形,又如蠶絲蛛網一般,圍裹了過來。

    蒙面人口吐鮮血,癱坐在了雪地上,他已經力竭。

    步雲飛扶住蒙面人的後背,說道:「好漢請留名!」

    那蒙面人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留名有意義嗎?」

    四周的僧兵呼嘯着沖了過來,頃刻間就能把兩人剁成肉泥,生死已定!

    步雲飛笑道:「黃泉路上,與好漢結伴而行,豈能不知好漢的姓名!」

    蒙面人拉掉了遮在臉上的黑布:「在下令狐潮!」

    步雲飛有些茫然。

    「你也可以叫我胡水朝!」

    步雲飛望着那張陌生的面孔,有些發呆。

    對於步雲飛而言,胡水朝這個名字,曾經刻骨銘心。

    而現在,這個名字卻顯得很是遙遠,遙遠得仿佛和他自己一樣,來自一個遙遠的世紀。

    可是,眼前這張面孔,如論如何也無法與步雲飛心目中的那個「胡水朝」聯繫在一起。

    那個向房若虛訂製屠牛刀的胡水朝,就是刺殺楊國忠的刺客!

    在步雲飛心目中,那個刺客應該有着唐朝筆記小說中俠客慣有的虬髯、兇狠和玩世不恭!

    而眼前這張臉,卻是極其淡然。濃眉之下的眼睛裏空洞洞的,並沒有傳說中俠客的任俠英氣,他的面色有些蒼白,頜下長須飄飄,神情淡然,竟然透着一股書卷氣。乍一看,與俠客毫無關係,倒像是一位寒窗苦讀的士子。

    「令狐潮,胡水朝!」步雲飛搖頭嘆息:「原來你把自己的真名拆解開來。」「狐」通「胡」,潮字拆解開來,就是水朝。

    令狐潮淡淡一笑,右臂無力地耷拉下來,手中的袖刺滑落在雪地上。

    「在長安,是你向房若虛定製了袖刺,刺殺楊國忠!現在在常山,又是你把袖刺的圖樣給顏泉明,讓我再給你鑄造一把袖刺!這一次,你又要刺殺何人?」步雲飛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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