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有一種讓人感到瘙癢的溫熱。

    似乎是有人在撫摸自己的面頰，都能感受到來自對方的輕盈的鼻息，帶着一股芬芳的清香沁入心脾。

    魅影的眼皮一張一合，從反覆的夢境中醒了過來。那隻觸摸他臉頰的手還停在他耳際的發梢。

    「幹嘛，色誘我？」睜開眼魅影望見吳喬那張白皙的臉蛋，微微一笑。

    「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跟植物人似的。」吳喬抽回右手，在魅影胸口輕輕擂了一捶。

    魅影深深地吸了口氣，把這數天以來積聚在肺里的那團發酵的陰霾排空出去，頓感渾身無力。

    「你餓不餓？這麼多天沒吃東西，我差點要出門去給你買葡萄糖給你注射。」吳喬擔憂地看着他。

    「幸虧你沒買，不然我直接陣亡在夢裏了。」魅影支撐着身體坐起來，吳喬抽過枕頭墊在他的身後，貼心得像是他的女朋友……

    ……嗯，女朋友。

    「這是在哪？」陽光透過白色的紗織窗簾打在他的胳膊上，充盈着這間狹小的屋子。魅影四下環顧，警惕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別擔心，這裏安全。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去給你煮粥。」吳喬說罷便起身，等着魅影的答覆。

    「孫若彤呢？」魅影抬起頭問她。

    「先把你餵飽，剩下的待會兒再說。」吳喬甩開頭髮走出門，整齊的發梢在空中划過一道優雅的弧。隨後，清脆的廚具碰撞聲傳入魅影的耳膜。

    「這傢伙做的飯能吃麼……」魅影在心裏嘀咕着。

    「是怎麼到這個地方來的呢……」魅影開始在心裏面思索，記憶隨即翻閱到了數天以前……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昏迷了幾天。

    10月28號晚上，魅影和吳喬趕到了洛川。全副武裝的二人潛入地下停車場，鑽進了ucia辦公大樓的通風管道里。

    高達16層的辦公大樓讓爬通風管道的兩個人叫苦不迭，吳喬跟在魅影屁股後面，不斷嘀咕着當初應該讓麥克唐納的直升機直接把倆人送到ucia大樓的樓頂。依據常規情況判斷，吳啟銘如果還在大樓，應該會被關在禁閉室里。而禁閉室和審訊室，都在大樓的12層。這一層有大量的武裝警衛看守。

    爬到半路，吳喬同魅影商量，是不是問問孫若彤，老爸被關在哪裏。魅影同意了。而後兩人一邊等孫若彤的回覆，一邊繼續往12層行進。

    在7層的位置，兩人分頭行動了。ucia的辦公大樓即便是子夜也依舊是燈火通明的狀態，他們倆躲在通風管道里就如同地道里的老鼠一般見不得光。吳喬負責去切斷供電系統，而魅影則直接從12層的通風口進入大樓，先解決掉12層的所有警衛，然後找到軟禁吳啟銘的處所，帶這位前任局長大人離開。整座大樓的供電設備都位於7樓。

    「我等你的消息，你到了通風口之後，我即刻毀掉供電設備。從他們反應到開啟備用供電系統這之間最多有10分鐘，時間夠嗎？」吳喬同他分頭之前問道。

    「ucia里沒有其他地方適合軟禁啟銘先生，如果他在這裏，應該只會在12樓。十分鐘足夠了。供電系統一切斷你從樓梯上到天台，我們在天台碰面。」魅影回應道，隨後兩人從交錯的通風管道中分道而行。

    在魅影這邊，很快他潛入了12層天花板上的通風口。他摘下擋板，通過無線電耳機對吳喬發出了訊號。

    整座大樓的電力供應在三秒鐘之內全部陷於了癱瘓，12樓的樓道里頓時一片漆黑。魅影戴上了紅外線夜視儀，從天花板上靈巧地翻身落下。

    在黑暗裏，面對猝不及防的警衛隊員，有備而來的魅影佔據了優勢。混亂中，靠在門廊上的魅影透過夜視儀觀察着走廊上的警衛隊員，加裝了消音器的卡賓槍逐一撂倒了所有的目標。

    魅影和吳喬並沒有喪病到為了救出老爹就屠殺自己的同事的地步，槍裏面裝的都是麻醉彈。看到走廊里被清空，魅影透過無線耳機對吳喬發出「clear」的訊號。而另一頭的吳喬正背着傘包氣喘吁吁地沿着樓梯向上爬。

    魅影沖前後兩端的出入口處扔了幾顆煙霧彈，防備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他逐一檢查12層的每一間禁閉室和審訊室，但卻並沒有找到吳啟銘。

    煙霧越來越濃，魅影拉上了面罩，一時間他覺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除了警衛隊，12層里沒有一個文職人員。整個樓層空空如也！

    他把手下意識地放到無線耳麥的位置，他感覺情況有些不妙。

    彌散的煙氣灌滿了12樓的走廊，魅影透過夜視儀望向走廊的兩端，瑩綠的夜視鏡上除了滾滾的濃煙和地上躺着的十幾名警衛，看不到任何一個其他的紅外活體。這麼多年以來，魅影第一次緊張得手心裏沁出汗珠。

    耳麥里響起吳喬的聲音：魅影，若若回消息說，爸爸已經被格魯希轉移了！

    所以……魅影腦海里掃過一絲的驚懼——12樓是一個圈套！

    「上天台，別等我。」說完這句話，魅影透過夜視鏡發現周圍的煙氣開始按照逆時針的方向轉着圈流動起來，如同凝聚成漩渦狀的龍捲雲一般。

    他心底里的那一絲驚恐被逐漸放大開來。

    此時此刻，啟明先生當時所說過的ucia里的內鬼以及今晚坐鎮ucia的守門人都已經明了了。

    魅影的前任上司、執行部部長格魯希，就是ucia里的異黨。

    眼看着身邊的煙氣正被一股莫名的氣流帶動着旋轉環繞，魅影的夜視鏡里隨之出現了一個紅色的人形。

    能夠以人力來操縱氣流運動的，據魅影所知只有一個人——

    那個當年和他同在西伯利亞訓練營、被那個他不願回想起來的組織訓練的出「氣合力·風魔」的少年。

    紅色的身影正在靠近，他正緩步走來，似乎早有預備今晚將有魅影這位特別的來賓。

    他抬起雙手，在空中劃圈而後用以一推——氣流帶着煙霧全部堆積到了魅影的身後，夜視鏡的前方視野變得十分清晰。

    魅影摘掉了夜視鏡。是他沒錯，就是當年在魅影和吳啟銘眼前帶着桑迪亞哥溜走的那個黃種人少年。他沒死，他居然來到了ucia。

    魅影的內心在一時間滋長出一種絕望的情緒來。顯然，當年那個冷血的殺手一般的少年如今長大成人來到這裏，不會是來幫助他魅影的。

    在距離魅影十幾步遠的地方，來者停住了腳步。眼前的黑暗恰好掩蓋了兩人的形體及面龐。

    魅影收住情緒，調整好呼吸。此時他心裏依舊有兩個解不開的疑團：「風魔」的操縱者怎麼會在ucia？對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嗎？

    魅影藏着這些疑慮，遲遲不肯開口，等着看對方將作何反應。

    「ghost，你終於回來了啊。」對方終於開口了。

    就在他開口的這瞬間，魅影心底里的那絲絕望如決堤一般開始漫延。

    說話的人竟然是……平原淳！

    紛繁的思緒不斷飄散，魅影又開始回想起當初在西伯利亞那個比地獄還恐怖的訓練營的過往橋段。

    幸好吳喬及時推門而入，大米和豆類的飯香強烈地刺激了魅影的胃黏膜。

    「謝謝……」魅影伸手要接，被吳喬白過一眼。

    「急什麼，還熱着呢。」吳喬拿調羹一勺一勺地攪着碗裏的紅豆大米粥，濃郁的飯香飄滿了這間小屋。

    「我還是得問你，孫若彤呢？」

    吳喬手裏的調羹停了一下。

    「她……沒跟我們一起出來。」她垂下眼帘，看着碗裏白花花的米粥發愣。

    「ucia里果真藏龍臥虎，我萬萬沒想到風影居然是……還有，你告訴我孫若彤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有那種不尋常的能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吳喬坐在床邊，把白粥端到唇邊。「從我進ucia工作那會兒若若就已經在爸爸身邊做行政助理了，在我印象里若若是那種很聽話又很貼心的女孩。那天晚上我也被嚇一跳，而你都快不省人事了，若若隔着風影沖我喊了句『帶他走』，我不敢耽擱，架着你就往樓頂上跑。你先吃飯吧，事情可以慢慢說。」說罷舀起一勺米粥，吹跑熱氣送到魅影的嘴邊。

    「你……」魅影眼睛睜得老大，「還帶餵的？」

    「……那你自己吃！」

    魅影接過碗來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香噴噴的紅豆大米粥，煮得軟軟糯糯的大米觸及舌尖便化開，濃郁沙口的紅豆越嚼越有味道，粘稠的米湯包裹着大米和紅豆沙順着食道流進胃裏，溫暖了人身軀里的每一個臟器，飽滿的幸福感隨着食物的熱量在身體的每一寸蔓延開來。

    看着眼前的魅影狼吞虎咽地把一碗米粥吃得精光，連調羹都舔得乾乾淨淨，吳喬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伸手把垂落到眼前的一縷頭髮挽到耳後。

    「好吃？」吳喬瞪着透亮的一雙杏仁眼望着他。吃出汗來的魅影摸了一把額頭，把碗塞到吳喬手裏：「嗯，我還萬萬沒想到你煮的粥居然能吃。」

    「你大爺的！」吳喬狠狠地捏了一把魅影的大腿，「你萬萬沒想到的事兒多着呢，老娘何止會煮粥。」

    「哈哈，」魅影開心地笑了，「這才像你，喬喬。」

    「啥？」

    「第一人稱不用『我』用『老娘』。」

    「滾蛋……你丫的……」吳喬瞬時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燙。「還……還要不要粥了，我再去給你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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