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榮耀之城

作品:《世間行

    就連李如都感覺到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面前這個剛才還笑容滿面的女子突然好像變成了她的仇人似的。

    不共戴天之仇嗎?

    盧蒙自然知道雅合媚心裏在想什麼,敵方的主將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無論什麼人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了她吧。

    盧蒙還是沒有動,他似乎成竹在胸。

    這個世界上最多的,還是聰明人哩。

    不管是別人認為他們聰明,還是他們自己認為自己聰明。

    聰明人會有聰明人的做法嗎?

    盧蒙眼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嘲諷。

    外面的嘈雜聲傳來,依稀可以聽見士兵的腳步聲,和夾雜在裏面的緊張。

    雅合媚並不是怕死,當她開始做這種工作的時候,她就早已經有了失去生命的覺悟。

    如果能夠拿她的命去換涼州主帥的命的話,她早就毫不猶豫的出手了,只要她高呼一聲,周圍的武士們便會毫不猶豫的衝進來,而雅合媚也堅信他們有為禾木而死的覺悟。

    千鈞一髮,稍有差池便會血濺五步。

    三個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而李如和盧蒙卻是毫不在乎。

    盧蒙是高深莫測,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着什麼,他望着雅合媚的眼神里,還含着戲謔。

    至於李如,則是盲目的相信,她相信盧蒙不會無端的把她陷進死地的,尤其在事先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禾木奸細的情況下。

    這兩個人早就熟識,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閃電從李如的腦子裏一閃而過。

    隨即李如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可怕了,殘酷的令人難以想像。

    如此的男子,會是那種人嗎?

    能有到現在為止這種表現的人,不是大善便是大惡。

    我,是不是太容易輕信別人了呢?

    李如在心裏問自己。

    盧蒙自然不知道李如心裏轉着一圈又一圈的念頭,而他的形象已經在魔鬼和天使之間轉變多次了。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雅合媚身上,外松內緊,他雖然表面上有些漫不經心,但是心裏實際上也是很緊張的,這個雅合媚是他計劃里重要的一環,絕對不能出了什麼紕漏。

    一旦有什麼意外情況出現,不但他們的小命難保,而且涼州城的命運也很難說了。

    突然,他有些後悔,他自己赴險也就罷了,何必把身邊這個無辜的女子也牽連上呢?即使她是自己計劃里重要的一環。

    雅合媚卻是又放鬆了下來,臉上又有了些笑意。

    內心她也在埋怨自己,喜怒不形於色這種境界,她還是差的遠呢。

    任是雅合媚想破了頭也不明白,這個李如怎麼敢以身赴險?難道真的是昏了頭?

    這種可能性顯然極小,因為盧蒙的才智也不是她能預料的。

    在沒有搞清楚原因之前,雅合媚不會貿然動手的,否則就怕是鑽進別人的圈套里去了。

    小心謹慎是雅合媚的風格。

    處在她這種境地不由得她不小心謹慎。

    強大的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敵人是你永遠不知道他的底細,他下一步會怎麼走,他的下一擊會從哪裏來。

    夕陽的餘暉映得雅合媚的臉有些金黃,更給她平添了一股聖潔的美麗,連李如都看得有些入神了,一時間竟忘了身處何地,眼裏只存了那非同尋常的光輝。

    雅合媚的神色變化都被盧蒙看在眼裏,至於她的心裏活動是不是在盧蒙的預料之內就不得而知了。

    看來這個雅合媚也實在有些不適合做這種工作哩。

    那麼,又是誰把她推到這麼危險的任務里去的呢?別人在她的年紀,恐怕是無憂無慮的想着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多姿多彩吧。

    多姿多彩的下面是什麼,也許她們很久以後才會明白。

    盧蒙嘆了口氣。

    不過盧蒙至少知道現在他們沒有危險了,聰明人自有聰明人的做法。可惜,這些做法都是可以預料的。

    所謂計謀,所謂策略,都是有跡可尋的。

    所以不按常理出牌便是一個名將所必須要具備的素質之一。

    聽從自己的自覺,拋棄那些束縛,雖然很多時候會碰的頭破血流,但是也有成功的時候,因為沒有人知道你的直覺會使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那,盧先生此來不是為了和我敘舊吧?」

    「敘舊?」,盧蒙冷冷一笑,「要是敘舊我就帶着兵馬來了。」


    盧蒙對於以技壓人這種事一向是很反感的,尤其是表面笑嘻嘻而在後面捅刀子的人。

    可惜,他終究不會知道這不是雅合媚的本意。

    很多時候,歷史是由一個又一個誤會連接起來的。

    「那又是為何呢?」雅合媚又問到,盧蒙的態度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既然我們已經交兵了,你也算個使者吧,雖然你是不請自入的,這也是我們主帥的意思。」

    李如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其實她又哪裏知道這番話?不過是配合行動而已。

    李如突然有想笑的衝動。

    「更何況,你這位使者還和涼州的某些將領私下裏有過某些超出尋常關係的接觸。」

    李如真的笑了。

    這個人,還真是有些有趣。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說出了那些將領的名單,你就放我走?」雅合媚試探地說。

    這真是超出預料之外的收穫,誰都知道潛伏在內部的敵人有多麼的可怕。

    李如差點就要點頭稱好了。

    「休想!你把我們禾木人當成什麼樣的人了?」見沒人回答,雅合媚繼續說,神情有些激動。

    「哦,想不到雅小姐還是位寧折不彎的奇女子。」盧蒙淡淡笑了。

    「我們草原兒女又怎麼會像你們五洲人那麼懦弱?即使我是女子!」

    「哦?」盧蒙一直在笑,「可是我們五洲人也不會逼迫一個弱女子吧。」

    「你又何必做出這種假惺惺的樣子?」

    「假惺惺?我哪裏假惺惺了?我有逼你嗎?」

    「那你會現在放我走?」雅合媚冷笑。

    「可以啊,我們主帥仁慈的很,斷不會逼你,剛才不過是你自己說的罷了,我們有說要逼你說出某些人嗎?事實上我們早就知道是誰了,又怎會勞動您的大駕?你看我們兩個人這個樣子,像是要逼你嗎?」

    若是沒有人在場,李如肯定會大笑。

    肆無忌憚的大笑,不顧及任何形象,不看任何人的反應。

    可惜,還有人在,李如當然要收斂自己,否則可就成大笑話了。

    這個謎一樣的男子喲。

    雅合媚當然目瞪口呆,天下會有這麼好的事?

    「要殺要剮隨便你,你即便與我有仇,又何必折辱於我?」雅合媚怒道。

    「你錯了,我們五洲人一向是慈悲為懷,雖然顯得有些軟弱,卻不是兇狠之人,你放心,你要走自可走,沒人會攔你,抑或是逼你做什麼。」

    雅合媚疑惑地看了看李如,李如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盧蒙則是一付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讓人怎麼也猜不透。

    *****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因為宵禁的緣故,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只有例行巡視的士兵不時走過,不時用警惕的眼光看着這看上去顯然和環境格格不入的一男一女。

    當然,他們看到李如手中的令牌就會恭敬的施禮走開。

    街旁的住戶的燈火卻是不多,只有巡夜人手中的燈還顯得有些明亮。

    這兩人看似閒適的走在路上。

    「你真的不準備追查嗎?」李如顯然對於剛才盧蒙把到手的果實疑惑不解。

    「你這話可問得不對,你是主帥,追查不追查的權力在於你,你怎麼問我了?」盧蒙的眼神又有些戲謔。

    「你這人,這種時候還開玩笑,好,換個問法,你用什麼理由來解釋你剛才那種擅自做主的行為?答的好什麼事都沒有,答錯了便制你個通敵之罪!」

    「好,我怕了,還是細細講與你聽吧,你覺得如果我們強逼雅合媚的話,她會說出來的可能性有多大?」盧蒙看着路旁的枯樹。

    「這個,依她的表現看,可能性不大,而且做奸細的,多半受過這種訓練,身上也許藏了什麼毒藥也說不定。」李如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什麼也沒看見。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部分,我就怕她隨口胡說,到時候我們又要大費周折,不但可能懷疑無辜的人,更容易造成軍中的慌亂,你說值得嗎?」

    「這個,是不太值得。」

    「不過,主帥你要知道,我送個涼州的第一個禮物,竟然要靠威逼利誘,搞不好弄出人命來,怕是不是什麼好兆頭吧!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那麼煞風景的人嗎?」盧蒙低聲道。

    「那,難道就放任那些奸細在城裏不管?」李如顯然仍是不太放心。

    「不會,我自然有辦法治他們,即使不能把他們找出來,也要讓他們動都不能動,否則,主帥你睡覺恐怕都睡不安吧?」盧蒙仍然盯着那顆枯樹,仿佛要從早已枯黃的樹幹里找出生機一般。

    李如臉沒來由的一紅,對她來說,這話已經接近於調戲了,天色已黑,盧蒙也沒有注意到。

    「再說,這個禮物,我還有大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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