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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於沈家老二沈永良家的吵吵鬧鬧，沈家老三沈永堂家裏則顯得格外的安靜，安靜到連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為安靜到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以致於沈靈毓的媽媽高麗芬總忍不住把手指放到女兒的鼻下探她的呼吸，用手指搭脈搏聽心跳。

    現在已經不在醫院裏了，沒有機器輔助的高麗芬只能用這些辦法來確定她女兒還在呼吸，她的心臟也還在跳動。

    她的女兒，還活着。

    再一次探完呼吸的高麗芬眼眶一熱，眼睛裏再一次蓄滿了淚水，但還沒等眼淚掉下來她就用濕毛巾敷了上來，然後轉身離開房間。

    她得暫時離開這個房間，直到自己的情緒有所穩定，不會動不動落淚時才能回來。

    如果可以，高麗芬是一步都不敢離開她女兒的，但她必須得離開，就像她男人說的。

    「阿毓還沒有醒，我們做父母的決不能倒下。若是連我們都倒下了，那阿毓醒了該怎麼辦呢？只有照顧好自己，才能繼續照顧阿毓。」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高麗芬才繼續挨着忍着，她不能崩潰，她的阿毓還等着她照顧呢，所以就算再吃不下睡不着，她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再捨不得不情願，她也得離開。

    正在灶間看火的老爺子沈阿茂聽見動靜，停下了往灶里添柴的動作，從鍋里舀了一碗雞湯後端了出去，正好碰見出來平復情緒的高麗芬，趕緊招呼人過來：「阿芬，是不是餓了？來，先喝碗湯，我去給你們煮麵，很快就好。」

    說着，也不等兒媳的反應，老爺子就匆匆進灶間煮麵去了。

    唉，也不怪老爺子如此着急，他實在是不想再聽這夫妻倆說什麼「不餓，沒胃口」「吃餅乾就行」之類的話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之前這兩人在醫院裏陪着阿毓，沒人能管着他們，現在回來了，有他這個當爹的在，就別想囫圇着應付過去。

    高麗芬的確想說不用這麼麻煩了，她吃點餅乾對付過去就行，無奈老爺子手腳麻利得很，一轉眼的功夫，麵條已經下鍋了。

    好歹是糧食，做了不吃太浪費了，而且這還是家裏長輩給自己做的，就算再吃不下高麗芬也得逼着自己吃下去。

    如此溫熱鮮美的雞湯下肚，卻只暖了高麗芬的身子，暖不了她的心，反而加劇了她內心的痛苦。

    於是，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情緒緩下來，不讓自己再沉浸在痛苦裏的高麗芬破防了，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掉到了碗裏，落到了桌子上，浸濕了她的褲子。

    她這個當娘的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喝上一碗溫熱鮮美的雞湯；而她的囡囡呢，只能靜靜地躺在那裏接受輸液。

    他們夫妻倆也曾想過給女兒餵些米粥雞湯等流食，且不說這些東西有沒有營養，能不能被身體所吸收進去，但至少這些吃食是有溫度的，他們想用這些食物讓女兒的身體溫暖起來，別再那麼冷冰冰的了。

    可醫生告訴他們不可以，儘量別這麼做。

    因為他們的女兒現正處於昏迷之中，吞咽與消化功能受到嚴重影響，是無法正常進食的，一不小心就會引起窒息或吸入性肺炎等併發症。

    幸好，他們提前問了醫生，要不然他們的無知定會害了阿毓。就算他們是好心，目的也是為了孩子好，但無知的好心，只會招來禍事！

    剛把煮好的雞湯麵端出來的老爺子，就看見老三媳婦又哭上了，他在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將面放到還在不停掉眼淚的兒媳婦面前，溫着聲道：「阿芬，吃麵吧。吃好面再好好休息一會兒。你和阿堂都要照顧好自己，把自己照顧好了，你們才有精力照顧好阿、你們的孩子。」

    高麗芬：「……」

    也就是高麗芬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壓根沒在意老爺子在說什麼，也就沒注意到老爺子的話剛才停頓了一下。

    沈阿茂：「唉。」

    老爺子又嘆了口氣，起身把另一碗麵端了出來，然後準備去羊圈把兒子叫回來。

    都多大人了，吃飯還要他這個老頭子來催，不能自覺點嗎？還有，知道你想幹活轉移下自己的注意力，可也得看看時間不是，都快晚上8點了，摸着黑幹活不怕把自己磕着嗎？！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你這當丈夫的，怎麼能不看着點你媳婦，不知道你媳婦現正脆弱着嗎？！

    其實勸人什麼的老爺子自己就能勸，但他只是公爹，是那孩子的爺爺，不是那孩子的生身父母。孩子出了什麼事，夫妻倆必須有商有量的來，不能我指責你，你怪罪我，互相推卸責任。更要相互扶持，互相體諒，這樣才能共度難關，繼續攜手走下去。

    正在檢查羊圈雞鴨籠子是否有損壞的沈永堂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轉身一看，是他爸沈阿茂。

    沈永堂：「爸，大晚上的您怎麼來這了？這裏太黑了，小心別絆着了。爸，您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要不您先回屋，我修補完這邊的柵欄就回去找您。」

    沈阿茂一聽這話怒火就「噌噌」地往外冒，非常沒好氣地回懟道：「你也知道現在是大晚上了，這裏黑，容易絆着，我還以為你幾天沒回家不記得了呢！柵欄壞了明天天亮不能修嗎，非得趕着這大晚上的幹活，不怕被榔頭砸了手指？還是你已經跟那些貓呀狗的一樣了，夜裏能看見東西了！都多大人了，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難道還要我這個一隻腳進了棺材的老不死的告訴你嗎？！」

    被懟了一通的沈永堂低着頭不說話，他知道他做錯了事，要是他是老爺子，也會這麼罵的。可他真的不敢回屋，他不敢面對靜靜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女兒，也不敢看頻繁伸手探女兒鼻息的妻子。

    沈永堂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他怕他做的這個決定會害了他的妻女。

    畢竟他的這個決定在所有人看來就是個昏招，甚至還有些人會覺得他就是捨不得繼續在女兒花錢了，所以找了這麼個理由將孩子從醫院帶回了家。

    就連他自己，也想不通他怎麼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更令沈永堂想不通的是，妻子阿芬竟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