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前世的記憶(四)

作品:《傾城廢后稱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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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墨猜想,那個時候的他,大概很嚇人吧。

    眉心那道猙獰的傷疤,幾乎掩蓋了他本來的樣貌,加上左右兩邊各一道傷疤,他應該看起來很嚇人。

    小姑娘當時愣在原地,只是喃喃說了一句「對不起」,便偷偷跑開。

    第二日,他被調到了她身邊,做一個貼身護衛。

    從那天起,好像所有人對他的態度就變了。

    大家不再背地裏罵他怪物,也不再惡作劇似的把他的飯菜藏起來,更不會冷着眼睛對他。

    他大概猜得到,小姑娘應該是對下人打過招呼。

    至於說了什麼,恐怕銀墨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總之,除了那個趾高氣昂的養女,他在相府養傷的這段日子,活得順風順水。

    也是在這裏,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溫暖。

    她有一種魔力,總能讓所有人喜歡上她,整個紫竹院的氛圍很好。

    白天撲蝴蝶,晚上被奶媽逼着補習功課,而他就靜靜跪在她身旁,替她研磨,看她一個勁兒發牢騷。

    「什麼破夫子啊,先生講究的是傳道授業解惑,成日裏逼着我背之乎者也,難不成將來國家亡了,還得指望着我用這酸儒的之乎者也去救國不成?」

    「我不學了!」

    她將毛筆一擱,沖銀墨招了招手,「喂,你過來,替我抄!」

    銀墨沉默不語拿着筆。

    「喂,你識字麼?」

    銀墨已經開始寫字了,只是點點頭,鼻尖哼出一個「嗯」字。

    「我去,你會說話啊?」

    小姑娘眼神很驚喜,「那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總能告訴我了吧!」

    銀墨沒有回她,而是拿起筆,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銀墨!」

    「咦~這名字不好聽,怪死了。」

    小姑娘當起了甩手掌柜,小手抱在胸前看着銀墨。

    「還有你這身兒衣服,也不好看,太醜了,黑不拉幾的。」

    她沖一旁的彩星招招手。

    「彩星,你去二哥哥房裏拿件兒衣服,給他換上。」

    彩星拿了衣服過來,是一件兒素白色的長袍。

    衣服款式很簡單,就是件兒普通的休閒衣服。

    暮陽將盤子裏的衣服你給他。

    「吶,給你的,你去換上給本小姐瞅瞅。」

    銀墨沉默着接過衣服去了自己的房間。

    他利落穿好衣服,站在半人高的銅鏡前,第一次有了主動將面具摘下來的衝動。

    面具下的這張臉,怕是配不上這身衣服。

    他有些猶豫撤回手,自嘲笑了笑,走出了房門。

    小姑娘,整個屋子的婢女小廝,在看見銀墨出來的一瞬間,眼珠子都瞪大了。

    暮陽甚至從書桌前站了起來。

    「銀墨,你是銀墨?」

    她驚艷道:「你好適合這種白色的衣服。」

    「要不以後你都穿白色吧,那個黑漆漆的,不好看,顯得你整個人很陰沉。」

    銀墨沉默着,不說話。

    可是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穿過除了白色以外的其它顏色。

    過了大半年,外面的風聲小了不少,他的傷也漸漸癒合。

    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小。

    宰相府倒出掛滿紅燈籠,一年一度的除夕到了。

    暮陽作為最開明的主子,給紫竹院的每個丫鬟小廝都放了一天假,讓他們去集市上猜燈謎,看獅子舞。

    有親人的回去陪親人。

    晚些時候紫竹院就已經空蕩蕩的了。

    暮陽坐在案桌前嘆氣,手支着腦袋,鬱悶極了。

    「哎,沒有人跟着,阿娘不讓我獨自一個人出門看花燈。」

    銀墨覺得有些好笑。

    她作為主子,其實完全沒必要將府中的人全放出去,留自己一個人待在宰相府里的。

    她但凡自私一點,站在都不會在這裏嘆氣。

    「早知道,就不放彩星彩月她們出去野了。」

    她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又否定自己,搖了搖頭。

    「不行不行,一年就這麼一個除夕,在不放他們出去,都要發霉了。」

    她的家就在相府可以團圓,可紫竹院的丫鬟一年一度才能回去一次。

    銀墨坐在一旁打坐,聞言,嘴角第一次有了上揚的弧度。

    小姑娘眼睛很尖,立馬就捕捉到了。

    「你笑什麼?」

    「你再嘲笑我傻是嗎?」

    銀墨不置可否。

    傻嗎?確實挺傻,可卻傻得可愛。

    他睜開眼,黑眸鎖住暮陽。

    「小姐,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陪您去長街。」

    「真的?」

    暮陽雀躍極了,拉着銀墨就要走。

    卻在門口頓住腳,「可是你的家人怎麼辦?」

    除夕夜,他都不回家麼?

    銀墨身子僵硬,「我沒有家!」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暮陽笑意僵在嘴角,半晌,她輕輕扯了扯銀墨的衣袖,「那我們走吧!」

    長街很熱鬧。

    暖黃色的元宵燈籠隨處可見,護城河上遊河的船隻鱗次櫛比。

    男女的調笑讓這座城多了些煙火氣,頗有一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錯覺。

    銀墨性子寡淡慣了,不愛人多的地方,前十八年,他生長在陰暗的地方,是沒有過過元宵節的。

    他像一個闖入異世界的孩子,懵懂得有些不知所措!

    前方有猜燈謎的環節,答對了可以送一個碗口那麼大的元宵。

    暮陽覺得很稀奇,拉着銀墨過去。

    「姑娘可是要猜燈謎?」

    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不斷哈着氣,有些老實巴交的窘迫。

    暮陽指了指其中一個卡牌。

    卡牌上只有短短一句話,「守得雲開見月明。」

    小小的暮陽有些犯難。

    老闆笑眯眯抓過她手中的銀子,「姑娘要不再重新選一個?二文銀子就可以。」

    暮陽從小荷包里掏出銀子,銀墨卻摁住了她的手,阻止了暮陽掏錢的動作。

    意識到不妥,他很快撤開手,輕聲咳嗽一聲,拿起紙筆在紙上寫了個漂亮的「森」字。

    老闆錯愕一秒,隨即尷尬笑開。

    「這位公子好厲害,這小姑娘抽中的是最難的一個,今晚還沒有人答出來過。」

    他將那個白白胖胖的元宵取出去遞給暮陽。

    元宵的包裝很精緻,是用大紅色的木盒裝起來的,外面罩着一層透明的玻璃罩。

    暮陽拿在手裏,開心得不亦樂乎。

    銀墨身着白衣,臉上戴着個玄鐵面具,他置身於熱鬧的人群里,就像一幅壁畫,看起來賞心悅目得不得了。

    暮陽瞧得有些痴了,當時還不理解這種行為叫做花痴,饞人家的臉。

    銀墨已經向前走了。

    她懷裏抱着元宵,三步並做兩步沖了上去。

    「銀墨,你好厲害!」

    銀墨只是虛虛看了這個興高采烈的小姑娘一眼,便很快移開視線。

    他聲音不咸不淡的,「嗯。」

    「你是不是除了這個字就不會說其他的了?」

    他們相處,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從鼻尖擠出來一個「嗯。」

    暮陽已經學會自我療愈了。

    「不過沒關係,你替我贏了元宵,本小姐心情好,懶得跟你計較。」

    她小心翼翼捧着元宵。

    「小時候我聽阿娘說,除夕是團圓的日子,所以大人們總愛將元宵搓成圓球,意味着親人之間的團聚。」

    「嘿,這元宵好可愛。」

    肥胖胖的,和暮陽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

    銀墨微微側頭,視線掃在她眉開眼笑的眉眼上,面具下的嘴角輕輕勾了勾。

    長街上滿滿的甜膩香味兒,除夕有些冷,暮陽身着一件兒火紅色的夾襖,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

    不遠處有家張記糖人兒,她平日裏嘴饞會指使彩星偷跑出來幫她帶兩串。

    這一年,京都城流行的,是兔頭的糖人兒。

    暮陽抱着元宵在貨攤前停了下來。

    老闆還很年輕,三十多歲的樣子,笑着看向銀墨。

    「這位小相公,可是要給這小娘子買糖人兒?」

    開年後,暮陽就十三歲了。

    在她這個年紀,有的女孩子已經定了親,拿了畫下了聘了。

    付菁華想多留她兩年,上門有意向的不是被暮陽氣走了就是被付菁華婉言拒絕了。

    金童玉女站在街上,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銀墨斂眸。

    那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窮得連給這小姑娘買一串兒糖人的錢都沒有。

    他眼瞼微微下垂,就聽貨攤上「嘭」地悶響。

    小姑娘一臉豪氣沖天,「老闆,來兩串。」

    隨後漫不經心解釋,「方才你誤會了,這是我府中的僕人。」

    老闆有些錯愕。

    「實在不好意思,我還以為……」

    僕人?

    哪有長得這麼矜貴的僕人?

    但顧客就是上帝,他熱火朝天的開火,很快,兩個大大的兔子腦袋就成型了。

    老闆將糖人遞給暮陽。

    暮陽甜甜沖人家道謝,拿了糖人兒和銀墨離開。

    銀墨因為方才的窘迫,腳步不自覺有些快。

    暮陽在人群里叫住他。

    「喂,你等等我。」

    他扭頭,就見小姑娘頭頂的步搖砸在他心口的位置,手裏舉着個金燦燦的兔子腦袋,一眨不眨盯着他面具下的眼睛。

    「吶吶吶,請你的。」

    銀墨眼神有些閃躲,並沒有伸手接過來。

    「喂,讓你拿着你就拿着,這是命令!」

    他終於遲疑着接過。

    「咬一口?」

    暮陽認真的看着他。

    或許是小姑娘的視線太過熱切,他真的乖乖地放在嘴裏。

    一股奇異的味兒席捲舌尖。

    他垂下眼瞼。

    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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