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女的旅程

作品:《藍星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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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狩獵已經三百年了,曾經榜上有名的魔女們一個個被殺掉,大陸上的魔女幾乎絕跡了。

    亞雷麗雅這三百年一直躲藏的很好,她不斷的在大陸巡迴,一邊救助孤兒將他們交給修道院或者想要領養孩子的家庭。偶爾也會被捲入紛爭,混在人群中偽裝成醫生,用藥草製作傷藥救助傷者。

    不想奔波的時候,也會停在山裏渺無人煙的地方休息一陣子。

    本來狩獵魔女已經停止三十年了,這段時間沒有新的魔女被發現,已知的魔女也被屠戮殆盡。世界的格局似乎開始逐漸穩定,人類開始發展起了其他的技術,人們在探索離開魔法之後的全新的道路。

    亞雷麗雅在路過一個孤兒院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原本只是借宿一夜的,但是孤兒院院長因為過於年邁,在她停留的那個夜晚逝去了。

    這不是她的錯,這是人類的宿命。

    但是孤兒院裏,還有十五名孩子。失去院長,他們該怎麼辦?

    在孩子們的慟哭聲中,亞雷麗雅決定在這裏多停留一會,直到這些孩子有了他們的歸所。

    孩子們因為還年幼,很快便接受了這個金髮的漂亮魔女。

    最大的孩子也不過是十歲的年紀,最小的甚至只有三歲。

    亞雷麗雅為他們一個一個找到了領養人,孤兒院空了下來。她最後為死去的院長獻上了白色的花束,然後收拾起行囊決定繼續自己的旅程。

    可是當馬車行駛出小鎮之後,從車廂里鑽出了一個黑髮的小男孩。

    「卡爾?」亞雷麗雅非常震驚,因為這個孩子在一天前剛剛被人收養。「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你的父母呢?」

    「我不想和他們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亞雷麗雅。」小小的少年抓住了魔女的裙角用力的攥在手心。

    「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卡爾,這非常的不禮貌!」說完亞雷麗雅用力的勒緊韁繩,操控馬車掉頭往回。

    巨大的慣性讓卡爾側翻撞在了馬車門上發出一聲痛呼!

    亞雷麗雅停下馬車脫下卡爾的衣服想看看傷到哪裏,可是衣服下面的傷痕令人觸目驚心!燙傷、淤青、鞭痕交錯出現在這個孩子雪白的皮膚上。

    卡爾沉默的把衣服搶回來穿在身上,然後倔強的說「我想和你在一起亞雷麗雅,我不想回去。」

    亞雷麗雅明白了,這個孩子遭受到了虐待。她只能替孩子們找到歸宿,並不能保證孩子的父母會愛他們。也許在這段旅途中,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在她離開之後,也有孩子遭到了養父母的虐待。

    可是這又能怎麼辦呢?身為被整個大陸獵殺的魔女,她不能做到更多了。但是這個孩子,至少此刻她不想再讓他遭受到痛苦了!

    不要過多的接觸短生種。

    這是巡迴路上無數魔女的告誡,她們有的選擇孤獨的等待死亡的降臨,有的選擇和她一樣開始旅行,有的則是短暫的擁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然後終生活在回憶之中。

    亞雷麗雅已經忘記了那些被她救助的孩子的長相和名字了,就連曾經的那些刻骨銘心的重要之人的長相,她也開始逐漸遺忘了。忘卻能讓她少受一些傷害,也能保護她自己的心。

    「在找到合適的養父母之前,我會照顧你的。」魔女對小男孩做出承諾,並親吻了他的額頭。

    「啊……」卡爾呆呆的看着金髮的魔女親吻着他,魔女藍色的瞳孔中映出了他的臉,稚嫩、驚訝帶着點羞澀。

    魔女的旅程非常的無聊,漫長的歲月中她都一個人獨自旅行。即便車上多了個小男孩,也並不怎麼主動和他說話。

    卡爾會主動坐在亞雷麗雅身邊向她搭話,有時候他會發現有個年輕的男人會代替亞雷麗雅駕車。每當這時候,亞雷麗雅那隻叫提姆的黑色小貓咪就會失蹤。

    卡爾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

    馬車穿過森林,翻過高山,穿梭在偏僻的小道上。

    下雨的時候,卡爾和小貓會躲在馬車裏,亞雷麗雅則無懼風雨的驅使着馬車前進。

    路過溪流的時候,卡爾和亞雷麗雅會停下來洗澡,卡爾最開始還沒覺得怎樣,但是有天他聽到駕車的男人跟亞雷麗雅說「他已經不是孩子了,不能一起洗澡。」從那之後,亞雷麗雅就會避開他們,留着卡爾一人在馬車附近獨自洗澡。

    在森林裏,他們會停下來採集果實和雨後的蘑菇。

    秋天的時候,松果非常的飽滿,用火烤一烤就會散發出很好聞的香氣。

    亞雷麗雅的料理技術,真的一言難盡。

    卡爾第一次在孤兒院吃到的時候,直接吐了出來。

    看着在火堆里被烤的焦黑的栗子,卡爾趕走了亞雷麗雅。


    夜晚,他們坐在馬車旁烤着火吃着卡爾做的飯,那個男人也和他們一起吃飯,最近總是看見他來蹭飯。

    「在遇到我之前,亞雷麗雅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卡爾吃着烤魚問他們兩人。

    「提姆會做飯啊,又不用我做……」說完亞雷麗雅反應過來,瞪着卡爾一副震驚的樣子。

    卡爾平靜的看着她「我知道的,他就是提姆吧?亞雷麗雅……你……算了,我都知道你們什麼也不用說。」

    卡爾就這樣簡單的接受了駕車的男人是那隻小黑貓的事實,亞雷麗雅也沒有過多在意。反正,馬上他就會離開自己,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再見還不好說呢。她不介意給這個做飯好吃的孩子的墳頭獻上白色的花束。

    自從開始旅行,亞雷麗雅再也沒有使用過魔力,她還能活很久很久。

    她曾經半開玩笑的對提姆說「我也許還能給你的墳頭獻上白色的花束呢!」當時提姆對她嗤之以鼻。

    可是,在一個安靜的清晨,亞雷麗雅起身推了推提姆想讓他駕車的時候,她發現提姆的身體已經僵硬了。

    沒有任何告別,也沒有任何徵兆,提姆就這樣離開了她。

    提姆在他離開之後,陪伴在亞雷麗雅身邊已經三百多年了,亞雷麗雅偶爾會想為什麼一隻貓能活這麼久?但是想想提姆是他的夥伴,活得久似乎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只是她沒想到,提姆也會死!

    難道,他也死了?這個荒唐的念頭一瞬間出現在亞雷麗雅的腦海里,但是又被她壓了下去。那個人,本來就說自己會死,說不定現在灰都飄到不知哪裏去了。

    卡爾起來的時候,只看到亞雷麗雅跪在一棵樹下,小小的土地上插着一根小樹苗,樹苗前有一束白色的小花。

    「亞雷麗雅,提姆呢?」卡爾揉着眼睛走到魔女的背後,然後看見了白色小花邊上放着的一個小小的鈴鐺,那是提姆即使變成人也掛在脖子上的東西。

    卡爾還在怔愣間,亞雷麗雅已經抑制不住開始嚎啕大哭。

    孤兒院院長死掉的時候,卡爾看見站在孩子們面前毫無表情的亞雷麗雅,當時她的眼裏有憐憫,但沒有半分悲傷。

    可是,現在這個金髮的魔女,就像是當初失去院長的自己一樣,對着一隻貓咪的逝去痛哭流涕。那張一直以來雲淡風輕掛着淺笑的臉,如今扭曲着、悲傷着讓人看着心痛。

    卡爾從後面伸出手去抱着亞雷麗雅,小小的少年只能環抱住她的脖子,全身貼上去安慰她。

    「亞雷麗雅,你還有我,我會好好保護你的。我會給你做飯,我也會學習駕車。我還會洗衣服,下雨天我也不怕水……」卡爾還有好多話想說,但是亞雷麗雅制止了他。

    「卡爾,我會把你送到合適的父母那裏,後天我們就到附近的城了,在那裏我會幫你找個好家庭的。」亞雷麗雅停止了哭泣,她的聲音和往常一樣,但是卡爾卻覺得她比哭還難受。

    艾麗威爾的邊境城鎮比想像之中荒涼,據說在很久之前,這裏是個巨大的熔爐都市,但是在與精靈的戰爭中,城中的精靈發起了暴動,整座城市毀掉了。現在雖然在舊城遺址上修復了很多,但輝煌的過去已經不復存在,巨大的熔爐也無法重啟。

    亞雷麗雅在這裏替卡爾找到了一對夫婦,他們有一個小女兒。據說他們的兒子在這座城市失蹤了,他們便在這裏住了下來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孩子。

    亞雷麗雅本來沒想把卡爾交給他們的,但是那個妻子,在看到亞雷麗雅之後,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亞雷麗雅在腦海里回想了很久很久,才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二十年前,她在礦洞坍塌事故里救出了一個小女孩,當時她冒冒失失的下到坍塌的礦井裏找自己的爸爸,然後被二次坍塌掩埋在了礦井深處。

    當時這個女孩失去了父親,母親改嫁之後她被拋棄了,亞雷麗雅便給她找了個領養的家庭。看到現在她竟然都結婚還成了孩子的母親,亞雷麗雅非常的欣慰。

    在得知亞雷麗雅在給卡爾找養父母的時候,女人便提出要收養卡爾。

    卡爾非常的不情願,但是亞雷麗雅依舊狠下心來把他交給了曾經的故人。

    卡爾很難過,晚飯都沒有吃,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到了夜裏,他肚子餓了,於是摸着黑想要去廚房找點食物。卻意外聽到了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對話。

    「她還是沒變,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肯,你不知道,當時我想讓她帶我走的,我愛上了和她一起的提姆。但是提姆拒絕了我,她也不願意帶上我!被母親拋棄,被提姆拒絕,連她也不要我!嗚嗚嗚嗚……我好恨啊!」女人的聲音哀怨悽厲,在深夜裏令人毛骨悚然。

    男主人一聲不吭,但是卡爾看見他手上似乎高高的舉起了什麼東西!

    有東西濺到玻璃窗上,卡爾聞到了濃厚的鐵鏽味。紅色的光照映在地面上,給窗外的卡爾也蒙上了一層暗色。

    有小女孩的聲音在夜裏悽厲的慘叫,隨即卡爾聽到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擊打地面。

    男主人推開門的一瞬間,卡爾迅速的逃向自己的房間。他反鎖了房門,從窗戶翻了出去,奔跑在黑夜裏。他想要去找亞雷麗雅,但是他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清晨的小巷裏,奔逃一夜的卡爾聽到了人們的議論。

    「魔女出現了,她殺了那個失去孩子的太太和她的女兒,太殘暴了!」「魔女果然要被消滅才行!」「聽那家主人說,魔女幾十年都沒有變老,是不是有什麼長生不老的藥?」「我也聽過,好像魔女永遠年輕!」「之前阿爾納不是囚禁了一個魔女麼?據說關了一百年還沒有變老!」「天哪,魔女的秘藥是真的存在麼?」「錯不了!」「啊,真好,我也想要不老不死……」

    「不對,殺掉他們的是那個男人!」卡爾在街上大吼大叫,但是沒有人理他,人們嫌惡的避開髒兮兮的卡爾。很快就有士兵來抓捕他,他們對他口中的殺人非常感興趣。

    但是卡爾只想逃跑,他害怕被人抓到,害怕下一個死掉的就是他!

    他跑進森林,向着他來時的路跑去,希望能重新遇到亞雷麗雅。

    可惜,亞雷麗雅選擇了別的道路,就這樣,卡爾消失在茫茫的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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