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桃源戰火

    就像《桃花源記》裏面所說的那樣，桃源鄉地勢平坦，非但看不到丘陵，便是連比較大塊的岩石都不見一塊，平整開闊的田野從石壁之下向着遠處延伸，遠遠地和山崖相接。程鵬用考古時候練出來的估算能力大致估計了一下，這桃源鄉應該有五公里的直徑，因為地形差不多是正圓，所以大約有接近二十平方公里……這塊土地的確不小，足夠人們世代居住，躲避亂世了。

    只是這一路走來，看到的除了荒田還是荒田，田地被拋荒應該不是一年兩年了，穀物蔬菜什麼的已經完全變成了雜草。而且可能是因為這裏靈氣充裕，不少植物都長得碩大無比而且奇形怪狀，什麼一人高的蘿蔔啊，綿延上百米的瓜藤啊，大樹似的高粱啊……人走在裏面，就感覺自己似乎是走進了巨人國，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龐大無比，唯有自己變小了。

    程鵬提着火麟槍走在前面，眼神警惕地在周圍掃視，隨時注意任何風吹草動。

    實在不能怪他緊張過度……這裏的地形，的的確確是太有利於伏擊了一點——鬆軟的泥土裏面藏幾個人肯定沒問題；巨大的植物後面甚至裏面，也可以很方便地藏身。

    不僅如此，從剛才的經歷看來，這些植物或許也有可能變成妖怪，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其實這些都還不算什麼，既然來了，就準備好了要戰鬥，跟人打或者跟怪物打，倒也沒什麼分別。真正讓程鵬擔心的，是瀰漫於桃源鄉之中那無處不在的壓力。

    這份壓力無形無質，卻又實實在在，陰森森沉甸甸，帶着讓人不安的氣息，仿佛天地間的萬物都在冷冷地看着程鵬他們，惡狠狠地獰笑，露出沾血的利爪和獠牙，隨時都準備一擁而上，將他們撕成碎片。

    雖然不懂得仙術，但程鵬卻也明白這份壓力究竟是什麼——這便是蜀山劍俠傳世界無處不在的「天命」。

    蜀山劍俠傳是一個很有些詭異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面決定世界走向的既不是力量也不是人心，而是所謂的「天命」。

    那些個吃人心煉魂魄的極惡魔道們可以一直逍遙幾百年上千年，無論做了多少傷天害理慘無人道的事情也沒關係，不等氣數盡了天命到了，絕對不用擔心送命；而正派中人則只能乖乖地一世又一世轉世輪迴，吃了無數的苦楚，花了無數的心力，只為等待這勞什子的天命垂青自己；至於那些不在正邪兩道的旁門中人，他們生來便是沒有天命的，任憑法力再高功德再厚，到最後不是落得生死道消，就是低聲下氣投靠正道當個跑腿的打手……這樣一個世界，實在不能說是一個讓人有希望的世界！

    當年還珠樓主於國家危難、社會混亂之際寫出的這部劍仙小說，雖然是寄託了他很多的理想，但卻也同樣打上了那個時代的烙印，從骨子裏面透出一股詭異和陰冷的氣味來。故事裏面的邪派固然兇殘之極，諸如活人生嚼開膛取胎抽髓煉魂等等手段令人髮指，但正道中人卻也多是趾高氣昂尖酸刻薄小氣狂妄讓人一看就不喜歡——程鵬在看小說的時候，能夠充分理解這種世界觀形成的原因，可當他要實際面對這種世界的時候，就覺得十分的不舒服，只恨不得一擊崩滅投槍，將這陰沉沉冷冰冰的老天射出一個窟窿來，讓真正的陽光照在人間！

    「我跟這個世界八字不合。」沉默前進之中，程鵬突然開口說道。

    「看得出來，你還是比較適合金戈鐵馬縱橫萬里。」申琦微笑，「與天命鬥爭雖然說起來很酷，但像現在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怎麼適合你呢。」

    程鵬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捏緊了手上的赤紅長槍，將目光投向前方。

    約摸半里地之外，坐落着一個小小的村子，竹籬笆隔開的院落中，一間間小木屋似乎並未受到時間的侵蝕，只是一座座院落中空空如也，完全看不到有人居住的跡象。

    想來也該如此，既然土地已經荒廢至此，人當然肯定早就不在了才是。

    只是，程鵬卻從那座村子中感覺到一股極其危險的殺氣。

    「看樣子……有人在那邊歡迎我們呢。」他笑了，指着某個殺氣特別強烈的方向說道，「可惜他們雖然藏住了身體，卻掩蓋不住那股讓人噁心的味道——真是頂風都臭十里地啊！」

    這句刻薄的笑話把申琦逗樂了，她抬起右手輕輕捋了捋金色的長髮，然後纖長的手指仿佛彈奏鋼琴一般在空中飛快地划動，不到半秒鐘，一個拳頭大的火球便出現在掌心，輕輕巧巧地漂浮着，仿佛一絲重量都沒有似的，只是不斷散發着滾滾熱浪，證明自己絕對不是無害的玩具。

    「那麼就讓我幫他們一把。」說着，申琦伸展手臂，指向程鵬剛才所說的那個方向。

    小巧的火球輕輕顫動了一下，緊接着便化作一道赤紅流星，風馳電掣般直奔那邊去了，僅僅眨幾下眼睛的功夫就越過了好幾百米的距離，事實在在地轟在了一棟木屋上。

    伴隨着轟然巨響，火球剎那間爆炸開來，化作足以將半間屋子都籠罩進去的龐大烈焰，還捲起一股夾雜着無數火星的狂風，將周圍所有能燒的東西統統點燃，把整個屋子和旁邊一大塊地方都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海。

    火海初起的時候，倒是有個人影似乎打算從裏面衝出來，但還沒等他跑出兩步，程鵬的螺旋投槍便已經到了。那人原本就已經因為突如其來的攻擊而驚慌失措，哪裏還能顧及到程鵬？只是他萬萬都想不到，申琦的火球未必燒得死他，程鵬的螺旋投槍卻絕對能夠要他的命！

    看着那人化作白光消失，程鵬微微一笑，手上又現出了一支投槍。

    「既然敢留下攔我的路，就來領教領教程某人的槍吧！」

    奇怪的是，雖然他們表明「我們已經發現你們了」，而且還用一輪配合默契的奇襲幹掉了對方一個人，但清風宮眾人卻依然沉默，沒有任何人出現，甚至連剛才還隱隱約約流露出來的殺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底下的本事暫且不論，這份堪比縮頭烏龜的忍耐力當真是令人佩服呢！」敵人隱忍如此，就算程鵬也不得不贊了一句，申琦也連連點頭，對於那些支持清軍的玩家們不可思議的耐心深表欽佩。

    不管怎麼說，他們終究還是要前進的，無論前方是有大群敵人埋伏還是有無數的陷阱機關，程鵬和申琦都必須過去，因為若是他們留在原地的話，清風宮的成員們便能開開心心穩穩噹噹地去盜取軒轅劍與天書。

    或許這便是那些人的如意算盤吧。

    只是……算盤打得再怎麼好，也得敵人配合才行。

    接下來的半分鐘，程鵬用實際行動讓那些打定主意躲在陷阱後面打埋伏的清風宮玩家們實實在在地開了一回眼界。

    他沒有使用自己攜帶的投槍，而是用具現化的能力具現出了一支短槍。

    這支槍比尋常投槍更短，從槍尖到槍尾不會超過一米長；整個槍身都是深紅色，紅得發紫，紅得發黑，帶着厚重和危險的感覺；淺紅色的紋路猶如植物的脈絡一般遍佈槍身，組成奇異的花紋，仔細看去，這些花紋竟然還在發光，而且那光芒猶如有生命一般很有節奏地一明一暗，仿佛正在呼吸似的。

    「這是什麼？」申琦好奇地問。

    「我自創的招數……看吧！」程鵬稍稍賣了個關子，抓着投槍的右手上閃起魔法的白光。那白光一閃即逝，猶如水遇海綿一般被槍身全部吸了進去，然後他便毫不遲疑，微微蹲下，手臂下垂，將投槍貼着地面擲了出去。

    這一槍速度並不快，和剛才那迅雷不及掩耳射殺火焰中人的螺旋投槍遠不能比，但它飛出之後不久，槍身便開始一截截爆炸，仿佛這支投槍並非尋常武器，而是用一節節炸藥拼湊起來似的，每一小截都會在地面和周圍掀起巨大的爆炸。

    待到一整支投槍全部炸完，從程鵬他們身前大約一百五十米處開始，直到小村中央的小廣場，一路上已經被炸出了一條仿佛被巨大犁頭鋤過了似的長長溝壑。

    這條溝壑中間有好大一段樣子頗為怪異，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散亂碎裂，雜亂地散佈在溝壑之中和溝壑兩邊，仔細看去卻都是一些陷阱的殘餘。

    仔細看看，那遍佈陷阱的道路長度竟然超過了一百米，當真是令人驚嘆——清風宮的玩家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佈置出這麼一條陷阱密佈、堪稱死亡通道的陣地來，想來他們定然是打着依託這條死亡通道將來犯之敵盡數殲滅的念頭，而且定然是信心十足的。

    可惜他們錯了。

    程鵬自己不會造機關，卻認識一個很擅長製造機關和陷阱的朋友，而且從那個朋友那裏得到了很多的指點和幫助。

    比方說剛才，他就把這段路的截圖通過私聊傳給了徐圖，然後徐圖毫不費力地認出了好幾個陷阱——於是才有了程鵬以爆炸投槍破壞一路上的陷阱，實踐暴力拆遷的一幕。

    見到陷阱之路被徹底破壞，清風宮眾人自然再也沒辦法忍耐下去，終於從藏身之地走了出來。

    看着那些灰頭土臉、一身狼狽的傢伙們，程鵬笑了。

    頭一抬，又是一支投槍出現在了掌心。

    「我早就說過了，躲躲藏藏的多沒意思啊！」他冷笑着，擲出了投槍，「還是快點掛回去吧，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