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白色鳶尾

作品:《白色鳶尾花

    周聿白承認,他在外界眼中,成績優異,脾氣溫和,可這並不代表他骨子裏就是這樣的溫吞。

    人都有兩面性,周聿白也不例外。

    一面清雅溫和,一面冷峻無情。

    少年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像一棵傲然屹立的白楊樹。周聿白一直是各科老師口中的三好學生,但真正了解他,接觸他的人不多,他就像是開在懸崖的高嶺之花,無人敢攀登採摘,無人敢觸碰他的逆鱗。

    「聿白......」梁亦看了眼他臉上的冷漠,又看了眼他太陽穴暴起的青筋,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

    完了,這位大佬開始發射威力了。

    相識多年,他還是有些了解周聿白的,他同情地看向那個驕傲漂亮的校花,心中默默為她祈禱。

    周聿白沒理睬梁亦,他徑直走至許願面前。

    「沒事吧?」

    少年清朗磁性的聲音響起,許願抬眸看向他。

    目光交錯,她看見少年眼裏一閃而過的暖意。

    許願對周聿白其實也不算熟悉,兩人只是點頭之交,話都沒正式說過幾句。

    她自然不覺得周聿白是為了她而來。

    「我沒事......」許願開口,才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啞啞的。

    「給。」少年丟給她一瓶牛奶,眼睛眨了眨,「剛買的。」

    「嗯?」許願接過牛奶有些不知所措。

    牛奶上還殘留着少年手上的餘溫,溫熱又心悸。

    「欠你一瓶牛奶,你就當我來還債吧?」

    她張張嘴,道了聲謝。

    想不到自己當初一瓶買一送一的牛奶,而還來了一個大佬的人情?

    就見那少年嘴角微揚,然後彎腰順了順她柔軟的頭髮,「別害怕」。

    許願縮了縮身子,抬頭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怎麼覺得大佬像逗貓似的?

    周圍都是高個少年,將他們圍在中間,以至於沒多少人看見少年的舉動。

    溫柔又繾綣。

    周聿白將少女緊緊護在身後,目光淡淡落在那個始作俑者身上,漠然開口,「這個食堂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恐怕有些同學沒有搞懂吧?」

    許寧心虛地看了他一眼,紅唇微張,想開口,身體卻是僵住了。

    仿佛一盆水,從頭澆到腳,涼透了。

    少年今天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黑色直筒長褲,很簡單的一個搭配,但自身散發的氣場卻是有十足的震懾力。

    許願躲在男人身後,像只小貓崽悄悄露出頭看了眼人群,就瞧見剛剛還囂張的許寧皺着眉,欲言又止地看着周聿白。

    「聿白......有必要鬧成這樣嗎?我......」許寧欲言又止,有些局促不安,她是個要面子的人,而如今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奚落,當即覺得臉紅透了。

    周聿白沒理她,他掃了眼人群里那一雙雙眼睛,冷酷又堅定地開口,「鼓勵學生,讓學生感到南宜高中的溫暖,難道不是這個小餐廳開設的意義嗎?而不是像有些學生一樣,把這個私人廚房私有化,甚至官僚化,如果真正按照學校規定來,在座的幾位,除了我和梁亦,誰能進來吃?不都是混着進來的?」

    話落,鴉雀無聲。

    字字珠璣,殺人誅心。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位大佬。

    姚茵茵興奮地拉着許願的手,眼睛的笑容都要溢出來了。

    「是啊,平時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這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姚茵茵高傲地抬頭看向許寧。

    「說別人的時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就是,誰不是從高二升上去的,有什麼好瞧不起人的。」

    人群中,早有人對許寧剛才那番話有所不滿,如今更是借着機會發泄了出來。

    許寧聽聞這些話,黑了臉。

    心裏儘管有再多怨氣,她也不敢當着周聿白的面再發作,畢竟許寧喜歡周聿白多年,誰的青春沒有個掛在心上的少年呢?

    況且那個少年和她住在同一片別墅區,抬頭不見低頭見。

    青梅竹馬,自幼相識。

    一切可都是命中注定!

    許寧喜歡周聿白,雖然被他說了一頓,但換個思路想了想,這不就是周聿白在教育她?

    教育她不就是因為在乎她?

    思及此,許寧雖無地自容,但心中卻又染起另一把火。

    追老公,要臉幹嘛?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不如乾脆不要臉了,硬着頭皮上!

    許寧乾脆利落地走至許願身邊,挽住許願的手臂,彎腰湊到許願身邊,在她耳邊輕輕呢喃,「鳶鳶,剛才姐姐也是為了你好,才說你的,你不會怪姐姐吧?」

    這一幅姐妹情深的模樣,很難讓人想像許寧方才的陰陽怪氣。

    「鳶鳶想吃好吃的補補是吧,走,姐姐帶你進去,想吃什麼吃什麼。」

    冰涼纖細的手腕覆在許願手臂上,她只感覺一陣頭皮發麻,手腳僵硬,頭都不敢抬,她想掙脫開許寧的束縛,可許寧卻是死死拽着她的胳膊,手更是輕輕擰着她胳膊上的軟肉,用極低的聲音開口,「再動下,你就別想待在家裏了,裝軟弱誰不會啊。」

    說完她挽着許願,姐妹二人友好地往小餐廳走去。


    許願彆扭極了,想閃開,卻是個子沒有許寧高,力氣也沒她大,她只能像擺在砧板上的魚,任人魚肉。

    兩人走至周聿白面前時,許寧特別硬氣地看着少年,微微一笑,「聿白,接下來是我和許願之間的家事,你就別管了哦!」

    說完她低頭問許願,「許願,你說是不是?」

    許願被她這一出鬧的,也沒了脾氣,只能蔫蔫的點點頭,「嗯。」

    說完她抬頭,視線與周聿白相撞。

    周聿白雙手插兜,垂眸看了眼眼睛紅得像兔子的小姑娘,心裏不知怎的突然像被針扎了似的,悶悶的疼疼的。

    他站在原地,靜靜看着許願從面前經過,女孩很瘦,縮在許寧身邊,小小的像只沒有安全感的小貓崽。

    就在他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的時候,忽然,很輕很輕的聲音,自前面傳來,他聽見許願輕聲說了句,「謝謝學長。」

    心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他微微嘆了口氣。

    「聿白,走了,你今天也說這麼多了,給人家許寧一點面子。」陳馳環住周聿白的肩,拖着他往裏走去,聲音壓低,「許寧都說了是人家的家事,你管這麼多做啥?」

    周聿白蹙眉,看着前面那個漸漸縮小的身影,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這種感覺可真他媽的糟心。

    明知道她是寄人籬下,無可奈何,可他還是忍不住替她難過。

    所有人都同情許願,可都無可奈何。

    管天管地,還能把人家拆了,咋的?

    幾人往小餐廳走去。

    無處掩蓋的尷尬,此刻悄然綻放。

    姚茵茵看着新同學被許寧攬着胳膊,低着頭,活像是被受逼迫的樣子,心裏一口氣憋着。

    這瞬間,她有些瞧不起許願了。

    周聿白都幫她了,可她還是跟着許寧走了。

    那個許寧那麼說她,她都能忍得了?

    姚茵茵憋着嘴,氣得很。

    「你氣什麼,人家的家事,你可別管。」梁亦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

    「什麼家事?」她不解的問。

    「許願是許寧的親戚,什麼關係我就不知道了,目前寄住在她家,寄人籬下,她能怎麼辦?」

    姚茵茵聽聞頓感不可思議,「這兩個人性格天差地別,居然還是親戚?」

    「嗯,很慘是不?」梁亦也跟着嘆了口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兒啊,你我都管不了,包括聿白,聿白可以說她許寧不能進小餐廳的事兒,但聿白管不了許寧和許願的關係,你懂了嗎?」

    姚茵茵懵懵懂懂點點頭。

    她還沉浸在許寧和許願的關係里無法自拔。

    這都什麼糟心事兒,她有些煩心地將頭髮鬆開。

    捆綁的頭髮和她的心一樣,緊緊揪着。

    可頭髮解放了,她的心卻還是提着。

    此時此刻,她可真想做一回劉若儀,一切用拳頭解決。

    去他媽的,欺軟怕硬,她通通把那些壞人給打趴下。

    可是這種事她也只能想想。

    太憋屈了。

    許願在無比惆悵的心情里,吃下了這頓飯。

    周聿白和梁亦他們坐一塊兒,姚茵茵也漸漸遠離她了,吃完飯的時候,也只是低着頭跟在梁亦身邊,偶爾抬頭看許願也一眼,但很快又挪開視線。

    許願知道她一定覺得自己是軟骨頭,甚至瞧不起她。

    可她也沒有辦法。

    她要留在許家,她要將許俊生從牢裏救出來。

    她請不起律師,甚至連見許俊生的路費都出不去。

    她需要許家的勢力,也需要錢。

    更需要好好讀書,用知識武裝自己。

    許願承擔得責任太多太多了,多到有時候她覺得快喘不過氣了。

    好想歇一歇,當個無憂無慮的高中生,可現實逼得她不得不忍氣吞聲,待在許家當一個蠢蛋,只有這樣,許俊生還有一絲生機。

    開學第一天,許願遇到一個愛笑的同學,但一頓飯的功夫,她又弄丟了她。

    許願覺得自己就是個喪門星。

    她喜歡的東西,在乎的東西都要通通離開她。

    所以乾脆,她什麼也不要了。

    只要不在乎,就不會失望。

    下午的課,許願只能暫時將所有委屈通通收起來。

    以全副武裝,無所畏懼地精神去面對一切。

    她可以沒有朋友,沒有懂她的人,但知識永遠不會背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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