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說完，江如鳴就有點不太適應地垂下了目光。

    耳邊只聽到齊鶴帶着笑意的聲音：「真的嗎？真的帥嗎？」

    他雙手捧着江如鳴的臉頰，迫使她抬起頭來，將他髮絲細碎、眼含笑意的樣子盡收眼底。

    「哇哦，看來姐姐今天喜歡我又多了一點點。」

    他直白而得意的話一瞬間就讓江如鳴忘卻了心裏那點淡淡的不忍。她搖頭甩掉齊鶴的手，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齊鶴笑嘻嘻地湊過來，「姐姐又生氣了？幹嘛呀，說真話也生氣。」

    江如鳴直接不理他坐了回去，他才討饒道：「不說了不說了，姐姐害羞我就不說了嘛。」

    江如鳴認真辯駁道：「我沒有害羞！」

    齊鶴一概全都認下，「是是是，是我害羞，好不好？」

    他這副態度，反而弄得江如鳴不太好意思多說什麼。她坐在齊鶴的外套上，見齊鶴如上次一樣半蹲在自己面前，胳膊隨意地搭在自己座位邊上，手臂修長有力，手腕上有一隻黑色的運動手環。

    她將水遞過去，「給你的。」

    齊鶴接了過來，擰開水瓶仰頭喝了一口，嘆了口氣道：「好爽！等着看吧姐姐，我肯定贏給你看。」

    江如鳴見他額前的髮絲都濕了，亂糟糟地貼在臉上，想要理一下但不好伸手。

    她指了指，對齊鶴道：「撥一下頭髮。」

    齊鶴仰臉發懵地問：「啊？」

    江如鳴指了指他的額頭，「劉海，亂了。」

    齊鶴眼珠子稍微向上看，什麼也沒看到，索性半蹲在江如鳴面前裝傻撒嬌道：「姐姐給我弄嘛好不好？」

    江如鳴因為他的湊近而忍不住向後仰了仰，但最終還是無奈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他的額頭，習慣了一下才輕輕地為他撩開劉海，露出乾淨的眉心。

    齊鶴就全程安靜聽話地任她動作，仰着頭信賴而專注地盯着江如鳴的臉看。

    撥完了頭髮，他還是這樣盯着江如鳴看，江如鳴便不太適應地推了推他的臉，將他的臉推到了一邊。

    「別看了」

    齊鶴笑得肩膀都在顫抖，「想看嘛姐姐好看。」

    江如鳴很少聽到有人會用比較直接的詞彙誇讚她的外表，她聽過的最多也就是「小姑娘挺清秀的」或是「長得還行」這類中肯的評價。

    因此，驟然聽到齊鶴的話，她其實第一反應是他在誇張。但他的眼神和語氣都非常真誠，好像他並不是出於客氣故意誇她的，而是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為。

    江如鳴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他說得真的假的，只是無奈道：「亂說。」

    齊鶴正色道：「誰亂說了？我說的都是真話，姐姐怎麼還不信我呢？」

    他抓住江如鳴的手，翻過來手掌向上，然後把自己的手擠了進去，一根一根手指相互交錯着十指相握。大小不一的兩隻手看上去仿佛天生就是嵌合在一起的一樣。

    江如鳴垂眸有些發愣地看着齊鶴的動作，見齊鶴拉着她的手用這個交握的姿勢將她的手背貼在自己臉上，歪頭蹭了蹭她的手背。

    「傷心了，你得安慰安慰我，姐姐。」

    江如鳴微微皺眉，忍不住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

    「都是，汗。」

    她試圖掙脫齊鶴的手，「不許蹭了！」

    齊鶴笑了，抓她的手抓得更緊，不讓她掙脫。

    「姐姐嫌棄我！完蛋了，更傷心了。」

    江如鳴：「你傷心什麼？弄髒的又不是你的手」

    齊鶴只是笑着，盯着她看。江如鳴嘗試了幾次都抽不出手來，還是齊鶴見她真的快要生氣了，才側頭在她手背上輕輕咬了一口，留下一個圓圓的牙印兒，然後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拽過她坐着的那件外套，隨手拉過外套的袖子給她擦了擦手背。

    江如鳴看見他的動作愣住了，皺眉道：「怎麼拿衣服擦呀？都髒了。」

    齊鶴給她仔仔細細地擦手，聞言不在意道：「沒事兒，我今天晚上洗衣服就行。」

    下半場比賽就要開始了，齊鶴站起來，準備着再次上場。

    「等一下」

    江如鳴出聲攔住了他。

    齊鶴轉過頭來，彎腰看着她，問道：「怎麼了？」

    江如鳴眼神有些閃爍地看着他疑惑的臉，腦子裏不斷閃過第一次夢境中他孤零零坐在籃球架旁邊、第二次夢境中失落地看着比分牌的樣子。猶豫了幾秒，她忽地抬起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手掌心傳來炙熱的溫度，是運動過後的溫度。

    齊鶴站在她面前，即便是彎着腰，她也要把胳膊抬很高才能捧住他的臉。

    他的眼神變了變，嘴角微妙地揚起，低聲問了句：「姐姐，幹嘛呀？」

    江如鳴略帶緊張地看着他，良久，才道：「好好打，你會贏的。」

    齊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太相信道：「就這個呀？」

    江如鳴收回了手，問道：「那你還想要什麼啊？」

    齊鶴湊近了她一點，英挺的五官幾乎要完全佔據江如鳴的視線。周圍都是看比賽的觀眾，江如鳴因為他的靠近感到無比的緊張，甚至不由得慌張地掃了眼周圍。

    但大家對這種黏黏糊糊的小情侶已經習以為常了，並沒有什麼人特別關注這裏。

    齊鶴歪過頭去，堵住江如鳴的視線。

    「姐姐看什麼呢？看我啊。」

    他眼中含着莫名的意味，讓江如鳴光是看着就有種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預感，並不能說好也並不能說不好，只是讓江如鳴感到很陌生。她似乎能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又似乎無法預料到。

    心臟打了一聲鼓。

    齊鶴似乎看出了她的緊張，因此最終只是側過臉去，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親一下，親一下我就走了。」

    江如鳴抿住了嘴唇，沒有立即動作。

    齊鶴「嘖」了一聲，催促道：「快點啊，姐姐，我馬上就要走了。」

    他的側臉很乾淨，被陽光勾勒出暖黃色的光線。

    江如鳴想了想，還是閉着眼睛湊了上去，非常非常輕地在他的臉頰上碰了一下。

    一觸即分。

    江如鳴緊張地睜開眼，就聽齊鶴故意誇張地喟嘆了一下，「好甜啊這下被姐姐充滿電咯！」

    江如鳴耳朵有點紅，惱怒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笑嘻嘻地瞧着江如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認真低聲道：「等我一會兒給姐姐贏一場漂漂亮亮的比賽，到時候咱們倆一起出去吃大餐慶祝。」

    他牽起江如鳴的手，低頭認真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也是同樣的一觸即分。

    「走了，一會兒見。」

    江如鳴能感覺到手背上的觸感逐漸離開，眼前齊鶴的身影也逐漸走遠，純黑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隨着他跑步的動作不斷跳躍。

    一會兒見？

    江如鳴想，一會兒恐怕是見不到了。

    這一次，似乎齊鶴沒有什麼遺憾了，她的夢境照常理來說也即將結束。

    想到這裏，江如鳴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她有點留戀這個夢。

    夢中的一切都是她的意識創造出來的，齊鶴也是她創造出來的，沒有一處會不符合她的喜好。這跟現實中的那個跟她不熟的小學弟並不一樣，這個是她的小男朋友，一個恰好也叫做「齊鶴」而且跟現實中的齊鶴長得很像的人。

    而只要夢醒，眼前這個完全為她而創造出來的「齊鶴」就再也不見了。

    淡淡的感覺充盈了內心。

    江如鳴看着場上意氣風發的齊鶴，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好吧，只要是夢，就總會醒過來的。

    她很快將那一丁點不舍驅趕出內心，坐在那無聊地等齊鶴的比賽結束，等自己的夢境就此結束。

    也許她真的是想要談戀愛了，才會在夢裏為自己創造一個完美的男朋友給自己。

    江如鳴想，醒來之後她或許可以試試去認識男生，或者讓人脈很廣的何燕然給她介紹把關。

    但是一想到認識男生就要從零開始和一個異性認識、接觸、維持社交，最後還不一定相處得來，江如鳴就有點發怵，想談戀愛的心思又歇了回去。

    這時，觀眾席上忽然爆發出一陣喝彩聲。江如鳴被喚回了神思，抬眼看着籃球場，就見剛突出重圍投進三分球的齊鶴正在揚起手臂慶祝，一邊往後小跑調整位置，一邊笑得很張揚。

    他看到了江如鳴在看他，於是站在賽場之上，沒有跟隊友碰肩，而是趁着間隙遠遠朝江如鳴比了個愛心。

    江如鳴忍不住笑了，因為他的樣子有點傻。

    這個動作一下子點燃了觀眾席的熱情。大家都順着齊鶴的動作方向找過去，試圖辨認他在跟誰比愛心。

    「哦呦～這恩愛秀的。」

    「他爹的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給我撒狗糧，我好像被踹了一腳！」

    「膩死了膩死了！滾開啊小情侶！」

    「齊鶴有女朋友啦？誰啊？我怎麼不知道？」

    有坐得離江如鳴近的人悄悄指了指，小聲道：「就是那個女生，藍衣服長頭髮，長得好乖的那個。」

    「哦」

    江如鳴坐得筆直，假裝自己聽不到大家的話，表情一直都繃着。

    原來被人關注這麼尷尬，要是他以後在現實里談了戀愛，一定告訴她男朋友不許公共場合做這樣的事。

    她這麼想着，恰好跟齊鶴的視線對上了一秒鐘。

    他只要一看到江如鳴，眼睛裏的溫度就幾乎能隔着空氣和距離熱烘烘地傳過來，絲毫不掩飾其中的喜悅。

    江如鳴頓了一下，忽然感覺也沒有那麼尷尬，這樣的男朋友似乎也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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