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跟在顧修遠後面，打算掰一點麻花下來嘗一下。

    上輩子顧修遠也給她買麻花吃，當時吃了一點覺得好吃，然後她就拿着麻花給弟弟送去了。

    沈朝，你真笨！

    這次她要自己吃。

    「沈朝，走前面來！慢吞吞的！想趁我不注意跟別的男人跑是不是？」

    「城裏都是拐女人賣錢的！把你拐了賣給八十歲老頭子，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過來！跟緊點兒！」

    顧修遠一手拎着麻袋，一手抓着沈朝的胳膊，生怕他晃個神媳婦就不見了。

    城裏跟村里不一樣。

    國營飯店裏穿着中山裝的男人，路上穿着紅色小高跟的時髦女人。

    他們都是文化人，拿一拿筆桿子就能養活全家人。

    沈朝也想當文化人。

    以前她跟着村里唯一的老師學文化，看書本，學算數。

    老師說只要學了文化，就能拿筆桿子賺錢。

    她學得好，老師誇她有天賦。

    但是她媽不讓她念書，說念書沒用，認個一二三四五能嫁給城裏人就行了。

    老師就是顧修遠的爸爸，兩年前生病沒了。

    「沈朝，發什麼呆？老子叫你三遍你都沒聽到。你敢不把你男人放在眼裏？」

    顧修遠捏着她的耳朵湊近大聲喊她。

    沈朝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顧修遠指了指她手上拿着的麻花，包着麻花的紙已經油了一塊。

    「我讓你嘗嘗麻花好不好吃？說了八百遍你也不聽。」

    他剛剛瞧見沈朝想吃麻花，那塊人多怕她走丟了，她沒吃上。

    沈朝「哦」了一聲，翻開油紙掰下一根麻花咬了一口。

    「好吃。」

    跟上輩子的麻花一樣好吃。

    顧修遠鬆開攥着麻袋口子的手，伸進去抓了一把瓜子花生，還有兩顆糖，放到沈朝手裏讓她吃。

    沈朝在娘家不是洗衣服就是洗碗，要麼就是上工。

    因為她總是幹活，所以她的手很粗糙。

    上輩子嫁給顧修遠之後，她不乾重活累活了，手也慢慢的沒那麼糙了。

    她那時候咋不知道知足呢。

    嗑着瓜子花生，跟着顧修遠走在回村裏的小路上。

    顧修遠從城裏就一直等着，等她什麼時候主動往她男人嘴裏塞一個。

    等了一路了，也沒等上。

    「沈朝，餵你男人吃一個！我給小狗買根骨頭，小狗都知道沖我搖尾巴。」

    語氣不好。

    沈朝把花生皮剝乾淨了，只剩下白色的瓤。

    「那你娶小狗當媳婦好了。」

    顧修遠又要嚷嚷，嘴裏馬上被塞進來兩粒花生，把他的話堵回去。

    他以前只聽村里人說沈家姑娘性子軟，這不是挺會嗆人的麼。

    她們回到村里，正巧碰上了孟翠華。

    孟翠華看見沈朝和他男人從城裏的方向回來，手上還拿着一麻袋東西。

    肯定去供銷社買好東西了！

    她兩個兒子還要長身體呢，沈朝這個賤丫頭哪配得上吃好東西。

    看她手裏拿着的東西都滲出油了，肯定是有油水的！

    孟翠華笑意盈盈的迎上去，「沈朝，和你男人去城裏了？買了點啥好東西，讓媽瞧瞧。」

    嘴巴都不自覺的抿着咽口水了。

    她都這麼說了，賤丫頭識相一點就知道多給娘家送東西。

    顧修遠很是討厭沈朝的媽，本來想呵斥幾句把她趕走。

    但是，他轉念一想，想看看沈朝能不能認清楚好賴人。

    要是沈朝不識好賴，把剛買的東西給了她媽，那就說明她是個笨蛋。

    沈朝手裏拿着油紙包着的幾根麻花，緊緊抓在手裏。

    她看見孟翠華伸手要拿自己的麻花，把身子一扭躲開她。

    「這是我男人給我買的。」

    孟翠華當即就想抬手打這個賤丫頭，但是礙於顧修遠在旁邊，她只能悻悻作罷。

    「沈朝，嫁了人就不認媽了？你忘了你兩個弟弟了，都是你娘家人。」

    「你當姐姐的，能捨得自己吃獨食。嫁了人就要懂事，要多幫襯着娘家。」

    沈朝面無表情的說：「我不給。」

    然後她拽了拽顧修遠的衣服袖子。

    顧修遠把沈朝推到自己後邊去，又高又壯的個子站在孟翠華面前。

    「你還好意思讓我媳婦幫襯娘家？要不要點臉！有你這樣的媽嗎？」

    「兒子是你親生的，閨女就不是你親生的了？我媳婦嫁過來的時候，你給她準備嫁妝了嗎？穿得破破爛爛的就嫁過來了，連新衣服不捨得給她做一件！」

    「你兒子被你養的比豬還胖，你看我媳婦被你養成啥樣了！」

    孟翠華被他哄了一通，旁邊還有村里人看戲，她面子上掛不住。

    「我...我是你丈母娘！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顧修遠更生氣了，臉紅脖子粗。

    「丈母娘？快算了吧，老子可沒你這種丈母娘。你這麼快就忘了沈朝是為啥嫁過來的？」

    「你去問問，哪個當媽會故意糟蹋自己閨女的名聲？」

    「沈朝是我花了兩百塊娶回來的媳婦，和你們沈家沒關係，是我顧家的人。」

    孟翠華還想說些什麼，但是遠處看熱鬧的村里人低聲細語着什麼話。

    「人家又沒說錯。沈家閨女嫁人的時候，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更別說嫁妝了。」

    「就算再窮的人家，嫁閨女總要準備一床被子吧。沈家重男輕女的厲害，賣閨女養兒子。」

    顧修遠懶得再跟她廢話，拿起東西就走。

    氣得差點忘了媳婦。

    「沈朝，還不走？」他轉身喊媳婦。

    沈朝衝着孟翠華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小跑兩步跟在顧修遠旁邊。

    她記得上輩子也是這樣。

    顧修遠帶着她去城裏買東西回來，孟翠華就忽悠着她把豬肉給娘家了。

    她當時沒主見，覺得娘家和自己才有血緣關係。

    上輩子的她，活得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沈朝，你看清楚沒有？你媽只想着從你這兒拿東西給她兒子，沒替你想過。」

    「你以為她真跟你親呢？真跟你親能為了彩禮錢故意糟蹋你名聲？你也是笨，她說啥你就聽啥？動動腦子，好好想想誰對你好。」

    沈朝想想，自己的確是笨。

    她被顧修遠「欺負」的事還是她自己大張旗鼓的傳遍了整個村里，要不是他願意娶她，以後就不可能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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