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雲初涌 皇城夜談

作品:《煙雨落千年

    皇城之內。

    煊赫殿內煙氣繚繞,一個身着明黃色龍袍的身影懶懶地倚在龍榻之上,一道黑影閃過,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穩穩地跪在榻前的珠簾之外。

    榻上之人眼皮也未掀一下,只冷聲問道:「查的如何了?」

    黑衣人恭聲道:「喬家大小姐三日前及笄,原本已經被我們的人接走了,可那大小姐也不是等閒,居然自己跑了,最後還是被喬家大公子找到的,據說是因禍得福,原本那些隱疾,居然全部都好了。」

    踏上之人聲音微揚:「她一個從不出門的大小姐,你們一群高手,居然能讓她跑了?」

    黑衣人身子一震,低頭不敢答話。

    一陣沉默。

    榻上之人手指慢慢地敲擊着桌面,半晌才開口。

    「知道了,去問問國師的意思,退下吧。」

    一陣微風,黑衣人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珠簾之內又恢復了平靜,許久裏面的人才開口:「李願。」

    一個中年內侍應聲而入,恭恭敬敬地在珠簾外跪下。

    「叫阿騫來見朕。」

    李願應了一聲退下了。

    不多時便又有一個黑衣青年大步踏進了煊赫殿,見珠簾之後的人卻不曾見禮,只直接掀了帘子進去,在軟塌之旁的軟椅上坐了。

    「皇兄這麼晚了找我過來可是有事?」

    那名換做阿騫的男子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靠在寬大的軟椅之中,倒似是沒生骨頭一般。

    榻上之人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將自己暴露在殿中昏暗的燈光之下。

    這人一字劍眉,一雙微微上挑的雙眼,左眼下面一顆若隱若現的淚痣,鼻樑挺直,唇薄如紙,一副風流嫵媚的相貌,面部輪廓卻極是剛硬凌厲,搭配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邪魅,卻是連年齡也不大瞧的出來了。

    此人便是大熹的當今聖上,尉遲燁。

    「阿騫可見了今日剛晉的國師?」

    尉遲騫懶散的身子挪了挪,似乎是軟塌上不甚舒服的樣子,他扭頭望向榻上似乎是漫不經心的人,只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還不曾見過,聽說是來頭不小,九哥是知道的,本王連朝中大臣的品級都搞不清楚,怎的會單單的注意這麼一個忽然冒出來的國師?」

    尉遲燁把玩着手中的冰種翡翠掛件,沉默了半晌,忽然語鋒一轉:「那喬家四小姐及笄了,玉池山的血楓林封印破牢,妖獸四散,國師今日送上一顆妖丹,暫時壓制住了朕體內的陰斜之氣。」

    尉遲騫眉峰一挑:「暫時?」

    尉遲燁雙眼微眯,不動聲色的瞧着他:「喬家根基太深,當年父皇與那喬家家主見過一次,只是那喬姬五感皆無,沒有入宮的資格,現在的太后又從中作梗,如今接到消息,喬姬在玉池山遇險,倒是因禍得福,五感歸位了。」

    望着身邊沉默不語的皇弟,尉遲燁只覺得額上有些疼痛。

    幾個兄弟之間,清王母妃早逝,出身是最平的,與他關係卻是最好的,從小又是受他照拂最多,只是這個十五弟,卻也是他最看不清楚的。

    停了良久才微微一嘆:「阿騫你年級也不小了,這麼多年前的事情,你可是還記得?」

    尉遲騫默默地坐着,手中把玩着一串菩提,忽然仰臉笑道:「皇兄怎的這般神情,那喬姬若是能接進宮中來,對皇兄倒是好事一件,阿騫自然是為皇兄高興的」

    尉遲燁眉頭微皺:「阿騫,你我兄弟二人,非要如此說話麼。」

    尉遲騫頓住了口,身子往軟枕上一靠:「九哥,當年阿騫也只見過她一次,這麼些年了,那些念想早就沒有了,那時阿騫還小,現在想想,倒是連喬姬的相貌都記得不大清楚了,哪裏還有什麼心思,倒是皇兄想多了。」

    尉遲燁瞧了他半晌才道:「也罷,待黎王那邊的事情平息些了朕便將她接進宮來,你若是想見她,朕也不攔着,待大事一了,你若是想要她,皇兄便賜給你。」

    尉遲騫臉上又恢復了那懶洋洋的笑:「這世間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聽說那喬姬又是個沉默溫潤的,阿騫當真是不喜歡,還是多謝皇兄美意了,這美人,還是皇兄自己留着吧。」

    尉遲燁眼中光芒微微閃了閃,輕聲道:「你自己想清楚便好。」

    門扉輕響,幾息之間便不聞得尉遲騫遠去的聲音了,這十五弟雖然平日裏桀驁放蕩,練功卻是不輟的,才一個多月沒見,又見長進了。

    尉遲燁在軟塌上又重新躺下,閉了閉眼。

    那喬姬如何他倒是不大在意,只是知道那年喬家家主帶着喬姬進宮,竟是正巧遇見了被人欺負的阿騫,這些年阿騫對那個女子念念不忘,無非是因為那個女子是是除了自己之外,唯一對那個時候的他,笑過的人吧。

    只望他這些個心思,在他長大之後,便慢慢沒有了,這個阿騫,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喬家。

    天色微暗,喬宇澈去瞧了瞧自家妹妹,見她正精神抖擻地聽丫鬟講喬家的家史,沒得一點不適的樣子才微微放了心,倒也不進屋打擾她,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轉過了身。

    那雙原本溫潤的雙眼閃過意思凌厲的光芒,冷冷的聲線在昏暗的光線中鋪開。

    「去地牢。」

    喬家的地牢入口便在花園假山之後,早有隨身的家丁上前,伸手在厚重的青苔上按了一按,便有輕微的石塊摩擦之聲,一個一個高的洞口便慢慢地顯現了出來,有家丁舉着火把率先走了進去,喬宇澈微微一低身,也跟了進去。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地牢之中空氣愈見潮濕,隱隱地聞到腐臭咸腥的氣味,地勢也是愈來愈低,怕是已經到了荷花塘的底下了。


    前方微見火光,有人推開一扇腐濕陳舊的木門,躬身引了他進了其中一間牢房,早有人搬了乾淨的長凳來,他一撩長袍,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地牢之內陰暗潮濕,牆壁上點着幾隻熊熊燃燒的火把,其間還掛着各式各樣的刑具,刑具都是暗色,不知沾染過多少人的鮮血,在隱隱抖動的火光之下更是顯得猙獰可怖。

    喬宇澈倒是不為所動,端着剛剛上來的清茶慢慢地飲了一口,這才慢慢抬起眼睛望向綁在木樁上的人。

    那人一身是血,凌亂的長髮蓋住了臉龐,只從身形隱約瞧出是個女子。

    「說罷,你究竟是誰的人。」

    他溫溫潤潤的開口,似乎這不是地牢,而是曙安城中最清雅的茶館之中。

    那人微微抬起頭,滿臉的血跡,許是為了防止咬舌,連下巴也被卸掉了,原本清秀的臉龐蒼白無色,瞧上去有幾分鬼氣。

    那女子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喬宇澈修長玉白的手指輕輕地叩着細瓷茶盞潔白的盞肚兒,輕輕一笑:「宜青,其實你也不必這般忠心,你以為你便是不說,我便不知道你背後的主子是誰麼?」

    宜青又低下頭去,硬是一聲不吭。

    「你是清王的人還是黎王的人?還是,根本就是煊赫殿那一位的人?」

    宜青身子一震,卻沒有抬頭,依舊一言不發。

    宜青是徐家帶過來的人,按理說應該是徐氏的人,只是區區一個徐家根本不可能在喬家的眼皮子底下便將人劫走,能買通山匪,又熟知喬羽颯的出行路線,這般的勢力,怕是外面的人和喬家裏面的人裏應外合吧。

    喬家勢大,能有這般能力的,就只有曙安城最中央的那圍牆之內的幾個人了。

    喬宇澈端着茶盞站了起來,慢慢地在她身邊踱着步。

    「宮中在我喬家安插暗樁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你當我喬家上下都是一群沒有腦子的廢物?」

    他回身將茶盞放在桌上,伸手抬起宜青的下巴,只兩個手指一用力就將下巴推了回去。

    女子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眼裏面清清楚楚的印着他的身影。

    「我知道你是死士,也不想着從你嘴裏套出什麼來,只是,你們居然敢動我的颯颯,你主子我惹不得,你便替他好好的受過吧。」

    伸手接過手下遞過來的一條蟒鞭,手腕一抖便抽到了她身上。

    這蟒鞭上滿是倒刺,一鞭下去便帶下來一片血肉,宜青身子猛地一縮,喉間發出一聲含混的叫聲。

    喬宇澈用手巾慢慢地擦了擦手,溫身道:「讓她受夠了喬家的三十八種刑法,千萬別弄死了,等受完了,便送到西北的樓子裏面去此事萬萬不可走漏風聲,千萬別讓四小姐知道了。」

    「喬宇澈!」宜青尖叫,「你殺了我!人在做天在看!你若是這般侮辱我,總有一天,你那寶貝妹妹會受到比我痛苦百倍的事情!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會報應到她身上!」

    喬宇澈目光一凜,回手掐住宜青的脖頸,面容狠厲如同地獄修羅:「你敢這麼說把她的舌頭給我割了!給我上婦刑!讓這個賤婢後悔她來到這個世界上!」

    身後尖利的詛咒聲猛地截止了,便成了含糊不清的尖叫聲,喬宇澈深吸了一口氣,才將胸口的暴怒慢慢平息了下來。

    下人們向來知道大公子遇見有關小姐的事情便比平日裏更是易躁易怒,這時候大公子身邊儘是冰冷的氣壓,任是誰也不敢輕易接進。

    還好有不怕死的。

    一個火紅的身影猛地從假山後面躥了出來,壁虎般地纏上了喬宇澈的肩膀:「大哥!」

    喬宇澈微微皺眉,反手握住了肩上的手掌,手指靈蛇般地向那手腕叼去,身後之人咦了一聲,手腕微抬,腳下一個錯步,足尖便往自家大哥腿彎踢去。

    這一腳角度刁鑽詭異,看似平常,卻是足足封住了喬宇澈的下盤,喬宇澈心底微微一聲冷笑,迅速捉住了那隻已經抬離肩膀的手掌,腰身一錯,整個身體向前一頃便往前倒去,上身卻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轉過來。

    此時身後那人已被他帶的身體與他平行前傾,他望着那人大張着嘴的臉龐微微一笑,足尖一點,正正的踢中那人足心,只聽一聲慘叫,那人便被他丟出一丈之外,他另一手點地一撐,一個凌空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喬宇灼抱着雙腳在地上哀嚎:「哥哥好狠的心!一出腳便是這般的狠,莫不是要廢了我的腿麼?」

    那摔的一下他喬三公子倒也是受得住,只是自家大哥踢在他足尖的那一腳,卻讓他這會子從腳心痛到了大腿根。

    喬宇澈微微一笑:「阿拓不在家,讓你去送颯颯,你竟然將人弄丟了,好在颯颯沒什麼事,若是有事,你這輩子都別想站起來了。」

    瞧着他還在那裏大呼小叫便冷哼了一聲。

    「還想在地上裝多久?我自己出手,怎的會不知輕重?」

    喬宇灼悻悻地從地上爬起來,虎着臉對周圍的家丁吼道:「果真是爺平日裏太慣着你們了,好死不死的叫爺來報信,明日每人上山給我提二十桶山泉水來!提不完罰你們半年的工錢!」

    幾個家丁縮了縮脖子,心底暗暗腹誹,便是上山提水也比這時候給大公子傳話好些,剛從地牢裏出來的大公子不說話便叫人腿軟了,這時候再上前傳信,豈不是自尋死路?

    「傳信?」喬宇澈用手巾擦了擦剛剛碰過地面的手,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皺,「可是爹爹有事找我?」

    喬三嘆了口氣:「大哥,你總是這般聰明,會顯得我很沒用的爹爹在密室。」

    喬宇澈點點頭轉身便走,才邁開兩步又回過頭:「明日我有事出門一趟,你在家好生照顧颯颯,我回來她若是少了一根頭髮,仔細你的皮肉!」

    喬三一瘸一拐地走着,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快去,莫讓爹爹等久了。」

    暗自腹誹了一聲戀妹狂,忽然小腿一抽又倒在了地上,半晌才被身邊的家丁攙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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