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時有俊風(1)

作品:《棋子覺悟後開始掀桌

    樂兒一睜眼,沒有草原,這裏還是虞城。

    她四下看了看,發現原本要踮着腳才能夠得到的桌子,被鋸短了桌腿,桌上還擺了一盆好看的小花,還有兩個烤地瓜。

    樂兒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她記得昨天晚上姚雵給過她一個餅,不多不少,權當墊墊肚子,到現在也消化完了。她看看外面,沒有人,於是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桌子前。

    凳子也是鋸了腿的,樂兒坐着剛剛好。

    烤地瓜還溫熱着,不燙手——其實她的手不怕燙——估摸着是有人不久前放在這兒的。樂兒把皮剝開,露出裏面紅色的、烤出了糖的地瓜芯來。

    好甜。

    姚雵手上來回握着兩個燙手的雞蛋,還沒進門,看見的就是正在吃地瓜的樂兒。樂兒看見他過來,把手上還沒吃完的半個地瓜放回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仰着頭看他。

    一雙圓眼睛裏滿是疑惑和不安,眼尾垂了下去,完全沒有他剛見到她時的那副神氣勁兒。

    「你吃,我剛烤的,不夠還有。」說着姚雵把雞蛋放在桌子上,「還有雞蛋。吃飽了,我們出去玩會兒,要不要?」

    樂兒點點頭。

    她想去外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姚雵說的出去玩會兒,可不是從正門出去,虞睿怕他在外面出事,專門留了人守着門,不讓他出去。

    樂兒跟着姚雵,看見他用粗布包了一塊沉甸甸的東西。出了房門就是前院,前院中間有一棵桂花樹,一陣風吹來,甜絲絲的。

    風從樹上刮下來一根樹枝。

    樂兒走過去撿起來,是柏樹的葉子,還燒焦了一半。

    是天漏留下來的樹枝?

    姚雵已經在前面小聲催促着,樂兒把樹枝揣進兜里,跟着姚雵穿過前院,穿過正廳旁的小路,出來到了後院。看得出來,這個家的浣洗、吃食,還有其他大小事務,都在後院裏。但是沒有人在。

    後院的牆邊長着一棵大榕樹,樹冠延伸到院子外面。

    「你會爬樹嗎?」姚雵問。

    除去能夠找到借宿的地方,樂兒和她阿爹出門東跑西跑的這些日子裏,基本都在樹上睡覺,也算半隻猴子了。

    「不會也沒關係,待會我先抱你上去,你就使勁抱住樹幹,然後我再」姚雵還沒說完,就見樂兒熟門熟路地自己攀上榕樹,坐在了第一個分杈上。

    「厲害啊!」姚雵衝着樂兒豎起大拇指,「噓看看牆外面有沒有人在站崗,我爹估計也在這兒防着我呢。」

    樂兒順着枝杈爬到牆頭,探着半個腦袋往外一瞧,樹下四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有人。已經發現了,怎麼辦?」

    姚雵一聽榕樹翻牆這條路也堵死了,讓樂兒先下來,兩人一起坐在樹下。

    「我自己一個人出去倒是容易,只是如果要帶着你就不好辦了。」姚雵說,「而且,如果真的有人要殺我,你跟着我出去也不安全。」

    「你想自己一個人出去嗎?怎麼去?」

    阿爹囑咐過要保護好騶吾,她可不想少主因為貪玩害了它。

    「我有我的辦法,只不過,這個法子我還沒有試過帶別人一起。」姚雵轉念一想,「這樣吧,我試試能不能帶你出去,如果不行,你就回房間去等我,好不好?」

    「你想什麼時候回來?」樂兒問。

    「太陽落山之前,我一定回來。那先這樣說好了,你閉上眼睛,我試試能不能帶你走。」

    「等一下。」樂兒起身往後廚走去,在灶炕里翻出半塊焦炭。

    「你幹什麼?」

    姚雵見樂兒往牆上畫了一大一小兩個火柴人,一個方框裏生出一個箭頭指向外面,還有被山遮住一半的太陽。

    「如果你能帶我走,我們至少要和城主說一聲,免得他擔心。」樂兒畫好後,扔了炭條,走回姚雵身邊,閉上眼睛,「你試試?」

    樂兒有想過,姚雵說的這個方法,是不是某種靈覺,如果是的話,她配合一下,帶着她走是沒問題的。

    姚雵環抱住閉着眼睛的樂兒,說:「我試試,如果我一個人消失了,那我就帶不走你啦!」


    樂兒攥緊姚雵的衣袖,只覺得忽然騰空而起,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不一會兒又觸到地面,再一睜眼,已經在另一個地方了。

    是風。

    樂兒篤定起來,虞城絕不僅僅只有凡人。就像她的阿娘能御火,阿爹能支配草木一樣,姚雵能夠御風。

    只是,連阿爹在「人間」都沒有辦法做到來去自如,從在「海外」能夠帶着她乘風而行,到在虞林只能背着她走,那一個從小在「人間」長大的人,怎麼會擁有如此靈覺呢?

    「誒!真的可以帶你出來!」姚雵看着樂兒在出神,以為她是被嚇到了,就揉了揉她的頭髮,說,「你可得幫我保密啊,我有這本事,連我爹都不知道。」

    「城主不知道你會」樂兒右手在空中轉圈圈比劃着,按理來說,兒子會御風,那麼他爹也會御風才對。

    「嗯,這是我自己發現的。之前老愛拿這個去捉弄我爹,擾得他一會妖風一會鬼風地四處亂求巫祝驅邪,之後我就不愛捉弄他了嘶,」姚雵往前走着,忽然佝僂下身子,右手按在胸口上。

    「我看看。」樂兒知道,他這傷才沒幾天,就算有自愈術,那也是表面好看的玩意兒,如果這期間再勞心動骨,怕是會反覆。

    扒開衣服,心口一片通紅,倒是沒破也沒出血。

    樂兒左手化出幾棵藥草,綠色的光芒慢慢滲透進發紅的肌理,血色淡了下去。

    「好了。」樂兒退開幾步,見姚雵活動活動,把衣服穿好,又是上躥下跳的模樣。

    剛剛瞬移過來一踩到地面,姚雵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接着就是一陣鈍痛。現在好了,什麼不適的感覺都沒有。

    「你會醫術?還是巫術?」姚雵問道。

    「能讓人好受點就行,我也不知道算什麼術。」樂兒回答。

    「走吧!」

    這裏是一片平原,黃綠相間的土地上有十幾間草屋子,四周用籬笆圍起來,幾棵樹像老人一樣佝僂伶仃地立在那裏,籬笆外有開墾過的一片地。

    「怎麼,才幾天沒來,水就枯了?」姚雵看着面前乾枯的草,往草屋走去。

    樂兒看着四周黃土漫天,除了地里打蔫兒的草還有那幾棵樹還有點綠以外,這裏找不到任何水源。

    平原、黃土,沒有綠洲或高山,沒有泉水,這裏根本不適合凡人生存。

    但是地里引水的溝壑深深開裂開來,表明這裏的引水渠曾經有流水。樂兒順着引水渠的方向找過去,通向一戶人家的籬笆外,水渠挖到這兒就停了。

    這樣哪兒會有水出來?

    草屋裏的人一看見姚雵,喊着姚哥哥、小姚來了,就都圍了過來。樂兒看見他們微微乾裂的嘴唇。

    這裏的人都乾瘦乾瘦的,被太陽曬得黝黑,衣服和樂兒身上「粗製濫造」的那一部分差不了多少,混着泥巴,穿着粗製的草鞋。

    「當伯,這、發生什麼事了?」姚雵問人群中間一個杵着拐杖的老者。

    「三天前,水突然沒有了,我們只能喝水缸里存下來的水。我正打算讓小鶡去城裏找你。」老者回答,「之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小姚啊,你是遇見什麼事了嗎?如果有什麼要大傢伙幫忙的,你就說一聲。」

    「實在抱歉,這幾天家裏有點事,我就沒過來看看。」姚雵走到水渠邊,摸了摸乾涸的渠底,「不過現在應該沒事了。」

    樂兒也湊過來看。不一會兒,水渠的源頭就開始滋滋往外冒水,順着水渠,水源源不斷地流到各家各戶門前和地里去。

    他們嘴裏不斷說着謝謝。樂兒從他們談話中聽出來,大概這些人之前是流離失所的人,遇到姚雵,而城主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去接納其他地方的流民,姚雵就偷偷把這些人帶到這裏來,戈壁灘上猛獸少,人也罕至,除了基本的起居場所建立起來,引好水,等開墾的田地一茬一茬長出菜來,讓他們在這自給自足是沒問題的。

    樂兒思忖着,看來姚雵還會御水。三天前他遇襲,估計這裏的水就受到了影響。

    「可是,小姚啊,你看看,這地到底是幹了三天,菜都打蔫兒了,估計是要翻土重新種上了。還有這樹,剛好是抽花的季節,沒有水,只怕今年是沒有果子收成了。」老者說着,「去年病蟲害,收成少,我們存下來的糧食,怕是不夠支撐到重新種出來」

    姚雵也犯了難。之前他沒被禁足的時候,想要資助這裏一些糧食,還算容易辦到,現在他連來這兒都是偷跑出來的,要運送糧食怕是更難了。

    就在大家沒頭緒的時候,樂兒過來拉了拉姚雵的袖子。

    「我有辦法,我幫你。」

    當伯一早就注意到姚雵破天荒地帶了一個小女孩過來,之前沒找到由頭問,見她和小姚關係不錯,於是問:「這位是」

    「哦,是這兩天寄養在我家的小孩,叫樂兒。」姚雵回答道。

    「寄養?」當伯有些吃驚,按理說,姚雵沒有把這裏住着人的事情告訴虞城的任何一個人,自然不會帶一個剛到虞城沒幾天的寄養的小孩來到這裏。

    「沒事,她會幫我們保守秘密的。」姚雵摸摸樂兒的頭說道。

    樂兒走到樹下,手掌撫上皸裂的樹皮,一道綠光從樂兒手臂流轉到樹幹里,樹木得了滋養,加上水的滋潤,重新長出了綠葉,綠蔭蔭的,還順道兒抽了花。

    果樹的問題解決了,樂兒朝着打蔫兒的菜地打了個響指,原本趴着的菜葉又挺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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