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新婚

作品:《他的女主角

    系好安全帶後,江聞祈後退半步,抬眼看她,「醒了?」

    許初允臉頰通紅,腦袋還是一片混沌,有點迷濛地眨了眨眼,「我在哪?」

    她上一秒明明還在家裏吃奶奶做的糖醋小排,軟糯鮮香,好吃極了。

    怎麼下一秒就轉換了場景。

    江聞祈沒有回答她,關上車門。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冷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許初允下意識地往裏縮了縮,卻發現自己被固定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她看着江聞祈繞到駕駛座的位置,上了車,小聲問:「你為什麼要綁架我?」

    「」

    江聞祈發動引擎,手搭在方向盤上,難得的有些無語,他看了眼許初允,「你發燒了。」

    「你要帶我去哪裏?」許初允蹙着眉,問。

    「發燒了當然是去醫院。」

    「去醫院?」許初允含混地重複了一遍,神色更迷茫了,「去醫院為什麼要把我綁在位置上?」

    「」江聞祈從來只見過發酒瘋的,第一次看到生病判若兩人的。

    正值紅燈,他轉頭看了眼許初允,除了臉頰兩側的紅暈,似白瓷上暈出的紅釉,眼神倒是很清明。

    看不出與平日有什麼區別。

    如果是演的,那她演技至少過了及格線。

    「我們要去醫院嗎?」許初允遲鈍的大腦終於運轉起來,想起他前面說的話。

    「嗯。」

    「你去吧,我不去。」說着,許初允掙紮起來,全身卻軟乎乎地使不上力氣。

    她咬着唇抬起手,眼看着手就要從安全帶的束縛之中掙脫出來,江聞祈忽而空出一隻手來,將帶子又收緊了一寸,束得更緊了。

    這下許初允連手都拿不出來了,渾身本就酸軟,用盡力氣後,手腳也再度脫力,像龍捲風中心的風箏,失去對身體的所有控制。

    「我不要去醫院」

    她低聲呢喃着,語氣里掩不住的厭惡和反感。

    江聞祈沒聽清,也沒興趣去管已經燒得滿嘴胡話的人在說什麼。

    許初允偏着頭,靠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她又斷斷續續地到了好多場景,像是走馬燈的碎片,壓抑而又充斥着刺鼻消毒水味的醫院、小山坡上的墓碑、團年飯滿桌熱鬧的場景、再到一室冷清,她扶着奶奶看着紙錢在風中打着旋燃盡。

    透明的橙色火焰晃動着,火舌卷過她的指尖。

    好燙。好難受。頭也好疼。

    渾身如同被大貨車碾過,骨子裏泛出密密麻麻的酸痛,頭也好痛,像是被人用斧頭砍成兩半,連帶着神經也刺痛。

    再度醒來時,許初允額頭上出了一層汗。

    她看着眼前夜色中佇立着的醫院,又轉頭看看旁邊人,遲疑着出聲:「江先生?」

    「清醒了?」車在停車場裏挺穩,江聞祈拔下車鑰匙,轉頭打量她,「自己能走嗎?」

    許初允還未反應過來究竟在哪裏,下意識地應聲:「能。」

    身上還蓋着一件薄毯,她低頭摸索着安全扣解開,打開車門。

    深夜的風席捲而過,像是一夜之間突然入冬,氣溫陡降,她還穿着秋天的衣服,冷得發抖。

    許初允猶豫三秒,又回身將薄毯拿了出來。

    「走吧。」江聞祈長腿一邁,走在前面。

    許初允跟在他身後,剛才發生的一切緩緩迴轉,她伸手摸了摸額頭,好燙。

    原來不是夢,是她發燒了,怪不得這麼難受。

    再看一眼前面的人,他原本走得很快,發現她落在後面,步速又緩慢下來,許初允忙快步跟上。

    完蛋,她幹了些什麼,居然讓江聞祈給她當司機。

    還燒糊塗了,說他要綁架她。

    她的形象她的一世英名

    「等下。」醫院就在前方,許初允反應過來,步伐停住,「一定要去醫院嗎?我回去吃點退燒藥就好了。」

    她的身體從小到大都很好,活蹦亂跳的,上一次發燒還是上小學的時候,許初允殘留的記憶就是當時打了屁股針,走路一瘸一拐的,最後是媽媽背着她回家,奶奶給她做了最喜歡吃的番茄丸子湯。

    已經好多年好多年沒生病了。

    就連醫院這個曾經最厭惡的地方,也五年沒有來過了。她潛意識排斥所有與醫院有關的一切。

    江聞祈轉過身來,很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小學生嗎,還怕去醫院?」

    許初允抿唇,聲音雖小,卻很堅定:「真的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必要這么小題大做,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然而話未說完,一陣冷風吹過,許初允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天翻地覆。

    好不容易緩和過來,她轉身想要快步逃離這個地方。

    只是眼前陣陣發暈,她腳下踩空,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被江聞祈扶住。

    「許初允。」

    江聞祈開口喚她。

    許初允條件反射地身體緊繃,像被老師點名的學生。

    被風吹過後,渾身陷入冰火兩重天,頭疼得像有人用電鋸在磨着她的神經。

    「你的身體,你想怎麼處置,我無權干涉。」

    他伸過來扶住她胳膊的手明明是熱的,口吻卻冷淡得近乎殘酷。

    「但你是成年人,需要我告訴你,高燒不退會造成無法逆轉的腦損傷嗎?如果你確實想作踐你的身體,隨你,我不會管。」

    冷冽夜色里,江聞祈收回了手。

    「」

    許初允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最終換成無聲的妥協。

    夜風很大,她裹着薄毯,低着頭安靜地跟在江聞祈身後,中途悄悄調整了下位置,將身體藏在江聞祈的身體後面躲風。

    半夜這個時候只有急診了。

    值班人員先給她測血壓,許初允便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伸出手給對方,轉頭打量着急診大廳。

    歇斯底里尖聲哭鬧着的小孩,面色憔悴沉默寡言的中年人,還有低頭玩手機嘆氣的年輕人,人生百態。

    她已經快五年沒有踏入醫院這個地方,曾經,這裏一度成為她的噩夢,一次次從夢中驚醒,夢裏是鮮血淋漓的手術台。

    「萍姨沒給你沖藥嗎?」

    江聞祈忽而冷不丁地開口。

    許初允『啊』了一聲,仰起頭看他,「感冒沖劑嗎?我喝了,可能這幾天太累了,身體免疫力不好。」

    進組拍戲為了趕進度,晝夜顛倒或者拍夜戲熬通宵都是很常有的事,為了保持上鏡狀態,她每天也只吃簡單的減脂餐,只是仗着自己年輕身體好而已。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也怪她前天淋了雨還折騰一番,晚上吹頭也沒吹乾。

    想起什麼,許初允又『啊』了一聲,有些慌亂地問:「我沒帶身份證啊,怎麼辦?」


    「沒事,記得身份證號就行。」江聞祈說。

    許初允又安靜下來。

    測完血壓,很快去看了醫生,量溫度、測血常規,高燒到39.8°,許初允從前天淋雨後就開始頭疼不舒服,只是之前是低燒,又喝了萍姨給的感冒沖劑,被她忽視了。

    如果不是江聞祈凌晨回來發現她躺在沙發上燒得不省人事,確實很危險。

    醫生開了就診單,讓她去三樓輸液。

    像她這樣半夜發燒的本身是沒有床位的,三甲醫院的住院部向來床位緊張,只能在走廊或者大廳坐着輸液,但許初允還是進了vip病房。

    「這袋輸完了按鈴,你還有兩袋藥,大概早上八點輸完。」護士熟練地操作着,臨走之前又囑咐了一句:「記得讓你男朋友看着,別倒流了。」

    「」許初允很想反駁一聲才不是她男朋友,又覺得這種行為幼稚,悶悶地應了一聲:「好。」

    單人病房裏放了一束裝飾性的花束,殘留的消毒水味還是揮之不去,縈繞在鼻腔里,讓許初允精神分外的清明。

    她抬頭望着上方的兩大袋輸液袋,透明的液體一點點順着細長的管子流入血管,手背涼涼的。

    根本睡不着。

    又有些百無聊賴。

    江聞祈將一個東西遞給她。

    她接過來一看,是她的手機。

    「玩吧。」他說,語氣像是哄小孩一樣敷衍。

    許初允:「」

    真把她當小學生了?

    許初允解鎖,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副導演發來的那個本子上。

    左右也是醒着,許初允繼續看起劇本來。脖頸看得酸痛,她抬頭活動脖子時,餘光看見旁邊已經沒有了身影。

    長夜漫漫,許初允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只是夢裏依然睡不安穩,總是模模糊糊地閃現那些陳舊鐵鏽味的畫面,一幕幕似黑白電影,讓她無法呼吸。

    中途江聞祈又按了兩次鈴,護士進來換了兩次藥,許初允不太清醒地睜開眼,看見晃動的朦朧影子,又閉上了眼。

    再度醒來的時候,輸液袋裏的液體只剩最後一點了。

    許初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已經不燙了。再看一眼旁邊,病房裏的燈不知何時關了,江聞祈搭着腿坐着,薄薄的筆記本就放在腿上,垂睫看着屏幕,微薄熒光投下,臉上一點通宵的痕跡也無,依然清明如白日。

    許初允感到費解,他是鐵打的人嗎?一夜不睡還能工作?

    看見她醒了,江聞祈遞給她一支溫度計。

    許初允測完一看,36.8°,已經退燒了,輸液起效就是快。

    「退燒了,等會輸完液我可以回去嗎?」許初允迫不及待道。

    她現在只想回去洗個熱水澡,躺在床上。

    江聞祈沒接話,只丟給她兩個東西。

    許初允接過一看,是麵包和牛奶。

    「不喜歡的話叫護士過來換,住院部有統一的早餐。」江聞祈補了一句。

    「我不喜歡吃麵包牛奶。」許初允慢吞吞地開口,「也不喜歡吃醫院的餐食。」

    「」江聞祈看向許初允,有所預感,「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許初允本來想說源木街的那家酸辣粉,但是想到病中要吃清淡的,又改口道:「想吃城南的棠湖灌湯包。」

    醫院在江城城北,與城南直線距離差不多二十多公里。

    江聞祈聽完,沒拒絕,也沒答應,只是挑眉看着許初允。

    這人兩天前還客氣疏離到不行,跟他說話三句里離不開謝謝、不好意思、不麻煩您,恨不得自己一個人把所有事全乾了,跟他保持五十米距離。

    現在生一場病,倒是敢理直氣壯地提要求,使喚起來了。

    許初允被江聞祈深邃極黑的眼眸盯得頭皮發麻,他什麼也沒說,但無聲的眸光實在太有壓迫感了。

    她有些後悔,正想說算了,就聽到對方慢條斯理地應了一句:「行。」

    轉身離開了病房。

    許初允盯着門邊微微晃動的帘子,他不會真的跑去給她買吧?

    她只是討厭在醫院呆着,討厭他昨晚說的話,並不是真的想要折騰他,開車往返一個多小時只為買一份早餐。

    事實證明,是她想多了。

    江聞祈出去打了個電話,沒多久就回來了,回來時身上還有些淡淡的煙味,大約半小時後,有人送了過來。

    江聞祈再次進門時,提着精緻的盒子,居高臨下地給她,語氣淡然:「吃吧。」

    「」

    許初允很想把盒子扔到垃圾桶里,但是本着不能浪費糧食的原則,她打開包裝盒。

    除了招牌灌湯包,店裏其他種類的餐品也都買了一份。

    她低頭默不作聲地吃起來,故意沒有問他吃沒吃。

    買得太多,許初允只吃了一些就吃不下去了,「剩下的怎麼辦?你吃嗎?」

    她示意那些根本沒動過的奶黃包和豆漿油條,還剩了一大半。

    「扔了吧。」江聞祈說。

    「」不吃早餐遲早得胃病。

    許初允在心底腹誹。

    最後的一點藥輸完,好在江聞祈沒有再要求她留在醫院觀察,也可能不想再浪費時間在她身上,許初允如願拔了針管,提着醫生開的藥跟着江聞祈走到電梯口。

    江聞祈摁下按鍵,低頭看了下腕錶,「等會陸林會聯繫你,送你回去,我先去公司了。」

    許初允嗯了一聲。

    「你昨晚說有件事想商量,什麼事?」

    許初允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就是」

    話未說完,電梯到了,『叮』的一聲開門。

    電梯裏還有個年輕男人和女人,男人穿着一身潮牌,利落的美式前刺,很有幾分放蕩不羈的氣質。

    女人稍矮一些,二十歲出頭,五官精緻可愛,棕色長捲髮,穿着格子半裙和一件杏黃色風衣,很是清純可愛。

    四人視線對上,空氣意外的有些凝滯。

    許初允住了嘴,跟着江聞祈走進電梯,目光落在電梯上亮着的b2f,默默組織着措辭,沒注意到江聞祈微擰的眉。

    寂靜里,左邊的男人忽而開口:「祈哥,昨晚回去那麼早,原來是陪女朋友啊?」

    男人緊接着又看向許初允,笑着道:「不過看着似乎有些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媽為了你的事,最近可費了不少心,眼都熬紅了。」

    是認識江聞祈的人?

    聽男人的口吻,似乎跟他關係還不一般。

    許初允抬起頭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江聞祈,想從他的神色里得到一點反饋。

    譬如此刻她應該做點什麼,還是以不變應萬變。

    「是嗎。」

    江聞祈看男人一眼,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緊接着,她聽到江聞祈清淡的嗓音在電梯裏響起:「你該叫她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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