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傲雪凌霜披上頭

作品:《琉華清音

    剪風此語一出,立時又引來人聲沸騰。

    有人高聲喊道:「幹得漂亮!」

    有人艷羨的說:「吾輩楷模。」

    還有人不可置信道:「不是吧!這也捨得,不就是區區一個男奴麼!打死便打死了。那四象令可多難得啊!拿着上軒轅台,不就可以予取予求了麼,虧得還是生意人,這個買賣都算不清楚,唉——」

    更有人竊竊私語道:「不會真愛上了吧!不智,不智啊!」

    旁邊便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根本不能信的,越漂亮的男人說的話就越不能信,指不定身後欠着一大筆風流債呢!光是給他擋桃花都累死了。」

    「可不是麼!最怕是落得個人財兩空。嘖嘖蠢的厲害,虧她還長了副精明相,沒想到才睡了一晚,竟睡出真感情了。」

    「嘻嘻,指不定這個叫錦瑟的男人不止是漂亮吧!說不定手段也嘿嘿」

    高高在上的端木嵐沉默片刻,微微搖頭,面露惋惜之情:「其實,本宮主想要向軒轅台借用的東西,大可以用別的途徑去獲得,只是動用這四象令會節省些功夫,剛才也只是試你一試,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我倒寧願你袖手旁觀,反正也是這男奴自找的。你可知你現在的身體已不能承受第二次情傷了?」

    剪風當然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雖然忘卻前塵,但這虛弱的身體是怎樣來的,端木嵐還是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

    「宮主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負她,何來情傷?」

    刑台上,錦瑟這話緊接而來,不假思索,甚是真摯。

    端木嵐冷冷地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對剪風道:「少年人看待感情總是特別簡單,誓言情話不假思索就能衝口而出,總顯得熾烈而真誠,感動了別人也美好了自己,可女子往往卻要為這些縹緲的承諾賭上一生,有時甚至是生命,你自己的過去是忘了,放眼看看周圍這些同僚,哪一個不是為情所困、為情所苦、為情所傷才來這琉華宮的,這些教訓還不夠麼?」她緩緩俯下身體,逼近跪拜着的剪風的臉,「你可想好了?真的準備再信一次?」

    剪風驀地退後兩步,雙手疊放額前:「不是的。屬下並非動情,只是、這男子對屬下確有、確有相救之情,實在無法做到冷眼旁觀」

    端木嵐輕笑着站起:「你能過得了自己心裏那關就好——,何況你也無須向我解釋什麼,你眼下最需要解釋之人正站在你身後。」

    剪風全身一怔,這才想起身後的鮮于浣雪:她剛才一心只想着錦瑟的安危,卻全然忘了這個也一心只想着她的安危的人。她這會兒甚至沒有勇氣回頭去看浣雪的臉。

    她跟她說過的話,她向她承諾過的金魚袋,全都無法兌現了,更像是一場敷衍一個笑話。

    她甚至用餘光看了看斜後側的蘇踏雪,此刻她臉上完全是一副玩味的看好戲甚至是看大戲的神情,因為她是完全知道她們之間糾結情愫的人,所以圍觀這對姐妹接下來的尷尬處境,在此刻看來,遠比爭搶錦瑟這麼個無關緊要的男寵有趣得多。


    良久,反倒是浣雪默默地走上前來,在剪風身側跪下,解下腰袋,將裏面的「沉甸甸」的四象令掏出,雙手捧了畢恭畢敬地舉過頭頂:「請宮主笑納!」

    端木嵐似笑非笑地俯視着二人,最終從浣雪手中接過四象令,放在掌中輕輕拍打幾下,像是在把玩:「也罷!什麼江湖中爭得你死我活的令牌,什麼六年多的姐妹情深,最終都還是抵不過這些男人的幾句情話呀!」

    她這幾句話頗有譏諷之意,但是語氣卻是分外悲哀憐惜,充斥着無奈,何況琉華宮一向也沒有太分明的等級制度,只要不是指着端木嵐的鼻子出言不遜,倒也氛圍自由散漫,是以在場諸人又開始激烈探討,基本分為兩派,一方是覺得剪風太傻,吃了一次虧還不夠;另一方則覺得錦瑟這麼好看的男人,就算被他渣了,也值得。

    「鮮于,我——」

    剪風雖然身體往浣雪這邊挪了挪,還是不敢看她,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浣雪似乎是從鼻腔中擠出一絲笑聲:「沒關係,反正這四象令也是你組織大伙兒佈局謀得的,就是你的東西,你怎樣處置是你的權力。」

    剪風沒有勇氣再接話。

    端木嵐道:「也罷,我琉華宮也不是什麼強權霸道之地,既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就不便再說什麼。」她抬起下頦,恢復宮主之威儀:「大家聽着,從今往後,這個叫錦瑟的人就是揚州分舵舵主凌剪風的專屬奴僕了,其她人不得再存非分之想,更不可再起爭奪之事而傷同僚感情,聽清楚了麼?」

    她最後一句問是看着蘇踏雪說的。

    蘇踏雪只得說「是」。

    「宴會繼續。你二人隨我來後殿一趟。」

    端木嵐的寢殿之中,瀰漫着一種很怪的香氣,初時是一種淡雅的蘭花香,轉而香氣中透着一種像是煮糊了鍋底的怪味兒,接着就又被一陣濃郁的香氣蓋過,因為太香反而使人胸口煩悶、幾欲作嘔,待到了人的忍耐極限時,這香味兒突又轉成一種薄荷清香,極是透心涼,即便是在這初夏時節,殿中仍攏着幾樽炭火的情況下,也要渾身打個激靈,然後身體莫名的有些癱軟。

    更奇特的是,這一系列的味道轉換,竟好似從未有鼻子參與過,味道似乎是從人的毛孔滲進去,又從毛孔透出來的,與其說是在聞氣味,倒不如說是在感知氣味。

    剪風雖然不懂香料,但是也知香料講究輕薄、沁透、後韻和層次這些,更加知道端木嵐的品味,以她的品味,斷然不會選這種濃重詭異且層次這麼亂七八糟的香料,所以

    她向身旁的浣雪看了一眼,向她投以質疑的目光,但是浣雪卻沒有如以往一般,默契地接住她這個眼神。

    從大殿到端木嵐的寢殿這一路上,她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話,也不曾有過一個目光交接。

    以往,一察覺到這麼古怪的不對勁的情況,她一定會讓她「小心」,或者說不定已用手帕將她口鼻捂住。

    此時身邊的她,似麻木,似心不在焉,似覆了一身的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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