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錯認

作品:《西原有神明

    達瓦以為世上最美妙的事有三:

    一是成為雅拉高原第一勇士。

    二是吃到新收的青稞磨成的糌粑。

    三是從小喜歡的妲娜剛好也喜歡他。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覺得自己在夢中,但嘴裏沒放鹽的烤魚又腥又難吃告訴他這不是夢。

    他整個人都紅了,像架子上烤着的大蝦,又像一簇燃燒的火焰。

    「真的嚒?」他驚喜,還是問了一嘴,順便把嘴裏腥臭的魚肉吐出來。

    過會兒得去卓瑪那邊要一條烤魚來,卓瑪的烤魚好吃,他的烤魚就是一坨屎。

    還好,妲娜沒吃到他烤的屎。

    啊不是烤的魚。

    「真的!」妲娜水眸彎彎,笑吟吟地開始掰手指頭:「我還喜歡花大姐姐、卓瑪、白瑪、達嘉、武先生、貢叔、十七哥、察察大叔、強噶大叔」

    達瓦的笑容凍了,眼中的光消失了一半。「可是,我對妲娜的喜歡是想娶來當妻子的喜歡。」

    妲娜收了笑,搖頭,「我不想當達瓦的妻子。」

    「我想當達瓦的姐姐!」

    達瓦臉上滿是落寞,眼中的光完全消失。

    此時,沉寂許久的生子系統在無人知道的角落,又一次輕輕地碎了。

    算了,它一個生子系統攤上這麼一個不開竅的宿主,又有誰在乎呢?

    還是睡覺吧,夢裏啥都有。夢裏宿主早開竅了,還生了一串崽崽咧!

    情人石旁的卓瑪閉眼,把眼淚憋回去,再睜眼時對上阿隼滿是擔憂的眼,那雙眼裏全是她,一個落寞的她,一個從不被達瓦在意的她。

    拿回草鞋,繼續編織。

    目測,阿隼的腳比達瓦的大。阿媽告訴過她,最好不要給未婚夫穿小鞋。

    白瑪達嘉對視一眼,心中複雜。

    達瓦想明白了,強忍着悲傷,苦笑道:「可是我比你大兩歲呢,你不能當我的姐姐,只能當我的妹妹了。」

    「好!」妲娜笑容明媚。

    「謝謝妲娜妹妹小時候把我從沼澤地里救出來,還要謝謝妲娜妹妹的一碗牛血。」達瓦笑着,有點尷尬,於是沒話找話,但聲音顫抖得都快哭了。

    妲娜:「達瓦你認錯人了,救你的人不是我,餵你喝牛血的人也不是我。」

    達瓦愕然:「可你用同樣的方法救了武先生」

    「傻瓜達瓦,是卓瑪救的你,是卓瑪嘴對嘴餵你喝的牛血,這救人的法子我是跟卓瑪學的。」

    達瓦只覺一道驚雷劈中他的腦殼,渾身發麻。

    錯了錯了,他這一錯就錯了好多年,以至於一錯再錯再再錯。

    「卓瑪!卓瑪!」他跑去情人石尋找。

    達嘉指着遠方的地平線:「卓瑪走了。」

    地平線上嵌着兩個身影,一個高大似小山,一個秀美又結實,二人牽着一雙草鞋。

    「卓瑪——」達瓦用盡全力大喊。

    地平線上,那個秀美結實的身影頓了頓,繼續牽着草鞋走,沒有回頭。

    小伙子阿隼的歌聲里充滿了喜悅:

    「跑馬溜溜滴山上,一朵溜溜滴雲喲~

    太陽溜溜滴照在,雅拉溜溜滴湖喲~

    月亮~圓~圓~,雅拉溜溜滴湖喲~


    你家溜溜滴阿姐,人才溜溜滴好喲~

    我家溜溜滴阿哥,看上溜溜滴姐喲~

    月亮~圓~圓~,看上溜溜滴姐喲~

    」

    達瓦接連受打擊,笑不出來,心裏空落落的。

    卓瑪和他未婚夫早早走了,她親手烤的魚一口沒吃,便宜了妲娜。

    妲娜吃飽了才回府,還在湖裏洗了個澡。

    現在人人都可以在雅拉湖洗澡,不拘時間,於是很多人都在傍晚去雅拉湖洗掉一身的臭汗,男男女女一起洗還是不大方便。

    妲娜決定回去後想個法子把洗澡的男女分開,還要考慮到想一起洗澡的夫妻、父子、父女。

    很累的一天,清晨打仗,然後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沒有一刻合上眼睛歇一歇。

    侍女拉珍候候在樓梯口,要引老爺妲娜回房歇息。

    「武先生和花大姐在書房說了一下午的話呢,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們老遠就能聽到武先生的笑聲咧!」

    自從擺脫了奴隸身份,不僅有工錢拿,新主子又和善,還能吃主子們的瓜,哪個不樂呵呵的。

    妲娜心道:難怪花大姐姐不跟她去雅拉湖玩,原來被武先生扣下了。

    武先生難得這麼高興,肯定給花大姐姐留了很厚很厚很厚的漢文作業吧。

    可憐的花大姐姐哈哈。

    「老爺您早上打仗抓仁欽老東西,然後見人,又要寫武先生佈置的漢文功課,接着又和達瓦少爺他們去雅拉湖玩。」

    「我的老爺呀,哪來這麼好的精神累這一天!」

    這一說,妲娜也覺得有些累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我們想着老爺沒地方午睡,趕着收拾出來一間,老爺卻跑出去玩了。」

    「您呀總算累了。」

    侍女拉珍喋喋不休,引妲娜去二樓,推開一間上房的門。

    「這屋子最整潔了,好收拾,原是四太太住的,雖然空了一兩年,但每月都打掃着,收拾起來快,又容易!」

    侍女拉珍嘴巴比腦子快,說完才想起來:「四太太是老爺的阿媽」

    仁欽老東西將老爺的阿媽囚禁在這裏一年,實在不是什麼好回憶。

    侍女拉珍自責,要拉上門:「這間不好,隔壁這間才好咧!」

    妲娜抵住門,「不必,這就很好。」

    「老爺?老爺!」侍女拉珍還是很自責,但老爺已經進去了,還關上了門。

    再怎麼呼喚,也只聽得一句早些休息吧。

    這下,她更加自責了,還很擔心。

    只希望傳聞是真的,老爺為奴一年過得太苦,已經記不起從前的事。

    沒有點燈,黯淡的天色從半開的窗里透出來。

    地上鋪的羊毛織毯還像從前一樣,棕紅的大斗柜上放着兩隻針線籃,床還是靠着牆,床上鋪着東唐來的絲綢,錦被上繡着兩隻像雞又像鳥的東西。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只是物是人非。

    妲娜走到窗邊,正望見後院的天井。

    她為奴最苦的一年,阿媽就藏在窗戶後看了她一年。

    妲娜發了會呆,踢掉鞋子,上床睡覺。

    錦被若有似無的馨香讓她一滯。

    「阿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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