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掉披着的長裘，只餘一襲銀白裹身，半靠在收拾出來的客房軟榻上。

    銀衫女子不覺拘謹，語調溫軟和藹而自然：「六合翻雲手相傳乃是六合門的絕學，紀宗主竟有了十成十的火候，當真不易。」

    「六合門？」

    此時此刻，客房內只有紀元和以及伊羽萱陪着。

    伊羽萱聞言不禁有些迷惑，替紀元和脫口而出答道：「沒聽說過呢。六合翻雲手只是爺爺生前搜羅來的一部外來的九品武功，我們不知道什麼來歷。」

    「外傳的武功？」

    「嗯，姑娘說的六合門在太乙洞天應當並不存在。」

    「太乙洞天……」

    銀衫女子居然認識六合翻雲手？

    太乙洞天裏有少許本土化的異境武功，紀元和早習以為常了。

    有一部作品裏，的確有着這麼一本武功。

    紀元和忽而靈機一動，聯想起銀衫女子之前的出招路數，總算豁然開朗，對她的身份來歷有了猜測：「認識許久，還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姑娘？」

    「哦，我姓甘，真名明珠。蒙武林同道抬舉，稱呼我一聲甘十九妹。」

    不抬舉的……基本都被打死打服了吧。

    什麼《六合翻雲手》不錯，「元芳」差點被甘十九妹一招手給扭斷了！

    脆珠落盤般的回應，坐實了紀元和的猜測。

    果真是甘十九妹！

    二十歲這個年齡段，卻已有着一代立派宗師修為的女子，數來數去只有以《甘十九妹》為名的小說主角——甘十九妹甘明珠！

    在整部原著小說里，甘十九妹除了最後死在與尹劍平的宿命一戰，都壓着紀元和童年記憶里「李元芳」扮演的男主角尹劍平吊打。

    且尹劍平最終能贏過甘明珠，還是學了師法自然，天克丹鳳軒一脈武功的草堂秘劍，以及初見殺的分身化影之術，才在甘明珠心生退隱之意，鬥志不濃時取勝。

    從頭到尾，甘十九妹的武力值都排在故事裏前二，大多時間更是穩坐第一。

    這還是基於她許多時候，都心存保留，對敵人手下留情的前提之下。

    原作裏面，江湖上所謂的武林老宗師，跟她交手大多過不了幾個回合。

    甚至甘明珠功力的境界，是讓男主角尹劍平都感到「絕望」的程度。

    難怪……如果是甘十九妹的話，重傷之下都能擊退陸長軒，還能紓解憐星體內寒玉功內力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紀元和心頭一定，點點頭再做確認，明知故問：「我的名字姑娘應該清楚。不知甘姑娘是被誰打傷？」

    「是與和家師水紅芍齊名的黃麻客傳人，晏家『晏春雷』少俠比斗。唉，風雷三式確實是極妙的劍招。二心橋也是獨步天下的內功。但他只得八成火候，又出劍太狠，用招太絕，我方迫不得已取了他的性命，卻也因此落了不輕的傷勢。」

    對一個同齡俠客的死，甘明珠平靜的雙眸，流露出淺淺的惋惜與黯然。

    她雖師承歹毒又水性楊花的水紅芍，為報師恩向過去水紅芍的仇人尋仇，本心卻很淡倦武林殺戮。

    晏春雷仗義為公，又是她出道以來罕逢的青年對手，卻死在她絕命一劍之下，不免生出戚戚之感。

    不過，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終究讓甘明珠心中的好奇，壓過了少許的傷感情緒：「紀宗主，未知你可知曉為何我會憑空出現在衡武城？」

    「甘姑娘為什麼這麼問？」

    「自我來到衡武城，腦中就有既定的指令，且與紀宗主的一系列行為相互呼應。」

    甘明珠說着看了眼伊羽萱：「譬如，我根本沒有救過這位妹妹，更對古淵劍派的《須彌分影劍》一無所知。但你卻能提前一步接住我的話，認定我是『救』走伊羽萱妹妹的人。」

    「大致情況是這樣的。」

    見甘明珠提到自己，伊羽萱索性指了指程靈素，說：「自從幾個月前開始，元和宗就開始出現一些不認識的客人，都會稀奇古怪的幫我們。程姐姐跟之前的韓大哥都是這樣來到元和宗。」

    「原來你們早已見怪不怪？」

    甘明珠點到為止不再深究，知道各家有各家的秘密，確認了自己與元和宗的確是一條船上便已足夠。

    至於威脅……她自問尚有自保的底氣！

    看似只是一位芳華正茂的少女，甘明珠實已不乏江湖經驗，不去刨根問底非要弄清楚紀元和的底細，極為老練地一口帶過：「那麼，你們接下來就是要解決松鶴幫的威脅？」

    「不錯。」

    紀元和頷首和伊羽萱相視一望，說：「有靈素和萱娘的調理，你的內傷應該會好的很快。」

    「只要藥材足夠，用不了幾天我就能康復如初。」

    甘明珠稍加思索，隨即改口奇道：「不，在這個地方，我的護體元罡運轉非常順暢，隔兩日應能好個大差不離。」

    「這就更好了。」

    元罡？

    元氣與罡氣熔煉一爐，究竟有什麼厲害的呢？

    之前紀元和就尋思，甘明珠臨陣罷手沒有死逼陸長軒，八成會令陸長軒回過味來，定是甘明珠身有隱疾的緣故。

    此刻聽甘明珠自承無礙，紀元和頓時放心了許多，把元和宗與松鶴幫、古淵劍派的仇恨細說從頭，而後總結道：「我們同心協力，應能一舉除掉松鶴幫的罪魁禍首。往後元和宗再無外敵，便可徹底安心了，也算告慰老爺子在天之靈。」

    「嗯，爺爺一定會很寬慰。」

    話雖如此，伊羽萱仍舊沒放鬆腦海里的弦：「對了，明珠姐姐你說那個紫瞳的公子哥，生死在未定之天又是因為什麼？」

    「中了我七步斷腸紅的毒，他想活命可不容易。」

    甘明珠清冷一笑，顯已成竹在胸。她出身的丹楓軒，除了極為玄妙的五陰內功，最為出名的便是軒主水紅勺奴役無數面首的美色，以及恐怖無比的劇毒「七步斷腸紅」。

    而在外人眼內，甘明珠可謂青出於藍勝於藍，只是不似水紅芍一般水性楊花罷了。

    凡是中了「七步斷腸紅」的人幾乎無救。

    特別甘明珠內力深厚，在回敬王浣之三根鐵骨之時，便以「含沙射影」的手法，把難解的毒素混合內力渡入了扇骨，在王浣之的肩膀傷口處注入了血肉。

    這「含沙射影」並不是金庸小說里，五毒教何紅藥的暗器手法。而是一種內力催動的超凡訣竅，非內力罡氣精湛、登峰造極之人，不可修練。

    整篇小說里，也只有甘明珠師徒有這份功力。

    早前甘明珠那敗敵一擊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已把劇毒埋入了王浣之身軀。

    而正如甘明珠所料，此刻的松鶴幫內，王浣之渾渾噩噩，整張臉都已漲紫發紅。不管他怎樣嘗試以自身功力把毒逼出去，始終難以建功。

    「……好歹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