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銀河落了嗎他有這麼嚇人麼。

作品:《銀河墜落小說免費閱讀曲小蛐

    第2章

    宋晚梔已經快要忘記有多久沒親眼見過這人了。筆神閣 m.bishenge。com

    大概兩年零三個月。

    最後一次見到江肆是在她高一即將結束的那個夏天。

    那年的夏來得格外早些,烈日炎炎,他站在校廣場中間很高很高的石階上,漆黑的眼懶懶俯着全校師生方陣。風鼓起少年的衣襟,敞着的校服衣擺被吹得恣意飄揚,與他修長的身影相映,像高台上最張揚挺拔的旗幟。

    千篇一律的發言裏台上個個正襟危立,只有他站不成站相,唇角牽着漫不經心的笑。

    那是高考前的誓師大會,也是月末例行的獎懲儀式。

    江肆領完競賽獎狀後沒下台,就退後兩步站在旁邊,直等到念檢討的學生們灰頭土臉地上來,又一個個下去——

    他再次上前。

    師生方陣里響起壓低的鬨笑聲,個別老師都繃不住。

    拎着獎狀作檢討,江肆大約是安喬中學有史以來第一人。偏偏這一幕對他來說從來不算新鮮。

    「等太久,忘了,」少年叩了叩話筒,神態頹懶又張揚,「那就…同上吧。」

    底下師生還懵着。

    江肆已經退後一步,懶洋洋行了個躬身禮,散漫敷衍到極致,眉眼浸着那點囂張笑意卻也撩人到極致。他對着臉都青了的領導們一招手,轉身下台。

    「啪。」

    修長指節在她眼前捏了個清脆的響指。

    宋晚梔驀地回神,抑着驚慌抬眸。

    記憶里那人此刻就近在咫尺,已經懶洋洋直回身,「想什麼呢小朋友。」

    「」

    宋晚梔的唇顫了顫。

    他大概就是隨口一問,所以沒等答案就轉回去了,餘光都沒留下半分。

    而到此時他回過身,宋晚梔才看見,江肆今晚穿得單薄,上身就一件領口松松垮垮的白色線衣,黑髮收拾得乾淨利落,修長的頸線完全曝露在光下——

    大片的紅色荊棘文身,像烈火一樣探出白衣,纏繞攀附在他後頸。

    與他的冷白皮相襯,更灼得她眼裏發澀。

    拿起的護膝盒被江肆隨手拋給身旁。

    元浩手忙腳亂地接了:「人要是沒成年,你他媽可是在犯罪。」

    「我犯什麼罪。」

    「開葷話,教壞未成年啊。」

    「嗤。那也算葷話?」他側迎着光,半低着頭拿出手機,邊摁邊笑,「改天找個機會給你念幾句,長長見識。」

    「艹,」元浩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你到底還是騷到男女不忌這一天了是吧!」

    「你不行。我挑食。」那人散漫地應。

    「——」

    回神的宋晚梔被迫想起他俯到身前的那句,雪白臉頰一下子就灼上嫣色。

    她慌忙低頭,扶着貨架起身。

    只是還沒邁出去第一步,她停住了。

    貨架到促銷台之間也就半身的空隙,那人身影在出口外攔了大半,讓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女孩舉步維艱,艷紅浸透了臉頰也不敢出聲,元浩看不下去了:「嘿,江副主席,堵着人小姑娘耍流氓,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

    正回信息的江肆略一撩眼,順着元浩示意回身。

    低着頭的女孩被他堵在身後十幾公分的貨架牆角里,站起來也還是像方才種在角落裏一樣纖瘦,額頭還不太及他肩頭。

    下頜尖尖的,一寸雪一樣的白,唇似乎微微咬着,從粉間迫出一點深紅來。

    江肆眼皮一跳,退開。

    「哦,」他語氣如常散漫,「抱歉。」

    「沒…關係。」

    沒了距離遮蔽,江肆看清了。

    女孩低着眼,烏睫還輕輕地顫。似乎怕他怕得厲害。

    ——他有這麼嚇人麼。

    江肆微微挑眉。

    像是驗證他的想法,得了空隙的女孩有些慌亂又迫不及待。她從貨架和展台間出來,就匆匆又滯澀地走過他面前。

    長垂的烏黑髮絲盤踞她雪白纖細的頸,擦過那一秒,江肆嗅到她身上有種淡淡的苦茶香,清澀又涼淡,像雪裏鑽出的纖弱葉芽。

    茶香最末,澀盡甘來,一點蜜意鑽心入骨地勾人。

    梔子香。

    江肆眼皮又跳了下。

    等女孩走過去了,他才不輕不慢地撩起眼,視線啜上她細白的頸。

    元浩跟着看了幾秒,然後露出意外的神色。

    等那身影消失在視線里。

    「哎,」元浩回頭,「這小姑娘好像是個瘸——」

    江肆眉眼一收,懶耷下漆黑里點着微光的眸:「有沒有點禮貌。」

    「?」

    元浩噎了半天,等那人轉身往外走了才反應過來,氣哼哼上去:「江副主席這是認識人家啊,這麼維護?」

    「是有點眼熟。」

    「??」元浩顯然不信,「艹,你這年紀越長泡妞水平越回去了,還眼熟,你以為你是寶玉哥哥呢?」

    江肆笑了下,取了煙盒晃出來根,不以為意地咬進唇間:「你什麼時候見,」他回頭,眸子點漆似的透着淡淡嘲弄,「我碰過這種乖乖女?」

    元浩語塞。

    這倒確實,實得全校皆知。

    幾分鐘後。

    目送一路上第三個被敷衍走的女生,元浩嘆氣:「對不起,我忘了,你一直是被泡的那個。」

    「嗯。」江肆輕抵過煙頭,嗤笑,「這不是我人生準則麼。」

    「什麼準則?」元浩頓住,「噢,就你那不主動不在意不挽留的三不守則?」

    「」

    江肆突然沒動靜了。

    元浩走出兩步才察覺,回頭看去。那人摸出手機停在原地,幾秒後,看着昏暗裏瑩瑩發光的屏幕,他咬着煙,微皺起眉。

    路燈光影將他眉骨薄削得深挺,就連皺眉也多幾分野肆的性感。

    元浩拍了拍膠袋:「學生會又有事了?」

    「不是,我奶奶。」江肆疏懶了眉眼,揣回手機。

    「啊?」

    「讓我照顧一個什麼,」江肆下了煙,走到垃圾桶旁摁滅,「遠房妹妹。」

    「咱學校?哪個專業的?」

    「不知道,懶得問。」

    元浩笑起來:「可以啊,誰家長輩這麼大膽,讓你照顧妹妹?這不是送羊入狼口嗎?」


    夜風拂來一陣茶花清香。

    江肆停了幾秒,隨即回神。

    「滾,」他走出去,低啞嗓音在夜色里拖得懶慢,「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何況我這種有原則的人。」

    「」

    ·

    新生報到日大概是每個學年最雜亂繁忙的一天。

    宋晚梔吃過早餐,拿着從跳蚤市場預買的舊教材去了圖書館——今天學校里到處都會吵鬧得厲害,大概數這裏最清閒。

    圖書館裏有大片的落地窗,陽光肆無忌憚地揮灑在館內,黃白桌木被釉上一層青蔥的夏意,翻動的書頁間仿佛都能生出花來。

    宋晚梔很喜歡這樣安靜的、不必匆忙的時間,於是天邊的太陽朝生暮死,除了午餐和散步,她在圖書館裏度過了一整天。

    傍晚時候她才離開,穿過被新生們攪擾了一天的校園,向女生寢室樓走去。

    104的寢室門沒關。

    宋晚梔站在門外猶豫了會兒,還是抬手敲了敲門,然後才推門進去。

    空曠了一個月的寢室地上堆滿了行李和桌椅,乍一望去無處落腳,宋晚梔有點怔然地停在玄關中間。

    「咦,剛剛是不是有人敲…門?」一個女聲從玄關外的牆後探出身,她對着宋晚梔一呆,「你是?」

    宋晚梔剛想開口。

    「啊,你就是最早到結果一天都沒露面的那個宋晚梔對吧?」留着梨花燙中短髮的女生彎眼笑起來,朝她伸手,「你好,我叫王意萱,住在你對鋪。」

    宋晚梔上前,晃動的純白長裙微微滯澀:「你好。」

    王意萱呆了下,下意識問:「你摔到腿了嗎?」

    「小時候留下的舊傷。」宋晚梔並不介意,輕聲答道。

    王意萱臉一紅,露出尷尬無措的表情:「對、對不起啊。我,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磕磕巴巴的話聲被轉椅的輪子碾碎。

    從宋晚梔斜對角的視線盲區里,一隻電腦椅緩退出來。

    椅里坐着個女生,讓人第一眼注意的就是她那一頭烏黑筆直的短髮,發尾像被一刀劈斷了;而再對上她面無表情的眼神,又會讓人覺得那是她拿眼刀劈的。

    仿佛每一根頭髮絲都墜着「酷girl」的標籤。

    「邢舒。」

    酷girl只留下冷酷的兩個字,就把機械感十足的耳機扣回去,椅子也拉回電腦桌前。

    有邢舒這一打岔,王意萱明顯鬆了口氣,她湊近兩步捂着嘴,小聲對宋晚梔說:「邢舒就這樣,不針對誰,我和她一塊到的,她今天一天加起來跟我說了不到10句話。」

    「…嗯。」

    宋晚梔沒什麼朋友,以前也沒住過宿舍,因此即便是同性,她也不太能適應對方這樣親近的距離。但擔心退開會讓王意萱尷尬,她只好微垂下眼,藏住那點不自然。

    「邢舒跟我連床,住你斜對鋪,然後和你並床的是康婕,大美女!」王意萱用多張大一倍的口型表明了讚嘆,「不過她在陽台上接家裏人的電話,應該——」

    話聲未落,陽台的玻璃推拉門被刷一下拉開。

    「好了好了知道了,」披着栗色大波浪卷長發的女生嫌棄地擎着手機往裏進,「不堵車才一個小時的車程,還沒我上初中那會兒遠,別念叨得跟我出國了似的好不?」

    不知道對面又說了什麼。

    「好好,周末就回,掛了,麼麼。」女生敷衍又迅速地收線,抬頭時一甩長發,對上宋晚梔她愣了下,「新室友?」

    沒等宋晚梔開口,王意萱笑着替她說了:「她就是你旁邊那個床鋪上貼着的,名字特別好聽的宋晚梔。」

    「我是康婕,」女生揮手,「喊我康姐或者婕婕都行。」

    波浪捲髮下那張面孔漂亮得近艷麗,宋晚梔在心裏認同了王意萱說的那句「大美女」。

    「正好人到齊了,走,今晚校外擼串,我請客!」康婕以和那張嫵媚臉蛋完全不符的豪邁氣勢一揮胳膊,率先向外走去。

    「」

    宋晚梔的婉拒沒有任何出場機會。

    尤其在邢舒皺了幾秒眉都扯下耳機起身的情況下,她只好放下背包,也跟上去。

    s大校園的佔地面積,委實可以用「廣袤」形容。

    宿舍樓一路到北門外的燒烤園,天色都被她們走得黑了下來。

    「燒烤園」店如其名,就是室內室外圈起來的一大塊園地。室外露天的佔大部分,用深色的塑料布搭起長方形的大帳篷似的空間,夏天防蚊,冬天避寒。

    今晚新生報到第一天,店裏生意卻格外火爆。

    「沒地方了嗎老闆?」康婕輕車熟路地進了園子,完全不像個剛來的新生。

    老闆一邊在煎炸的油煙中間忙活,一邊抽空問:「幾個人啊?」

    「四個。」

    老闆把手裏烤着的翻了面,回頭揚聲問:「小井,最裏面大棚子還有桌嗎,四人的?」

    「好像還剩一張。」

    「那你領他們過去吧。」

    「好嘞。」

    宋晚梔落在最後,走得很慢,細白的胳膊和指尖不安地垂在裙邊。

    她有點後悔出來前沒戴那副黑框眼鏡了。

    那一尾純白長裙在夜色里格外顯眼,而她膚色更白,在棚間隨意支起的燈火下半點不遜月色或雪色。即便她低垂着頭頸躲藏着眼,還是被一些目光肆無忌憚地瞄上來打量。

    可她沒辦法走快。

    短暫卻又漫長的一段路後,宋晚梔終於到了支起的棚前。

    沒比她快幾步的三人剛進去,康婕的聲音藏在吵鬧的背景音里傳出來:「今晚怎麼這麼多人?」

    「嗐,你們也是s大的吧?今晚你們校學生會聚餐,這最大的棚子都讓他們佔了。」

    雪白的長裙尾擺擦過深藍色的棚布,在那句話聲里驀地一停。

    校學生會,聚餐?

    宋晚梔還未及反應。

    「這怎麼回事?怎麼又領人進來了?」最靠外那桌一個男生站起來,不悅問,「剛剛已經跟你們老闆娘商量好了,這個棚子我們今晚包場啊,你們怎麼安排的?」

    「」

    隨着男生開口,棚子裏的笑鬧聲慢慢停住。

    幾桌目光齊刷刷壓了過來。

    宋晚梔下意識抬眸。

    不知道是那個人太過引人注目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只一眼,她就望見了幾桌正中——江肆正懶撩着眼靠在桌旁,薄唇間叼着根沒點起的香煙,要掉不掉的,開扇形桃花眼納着笑,整個人都鬆散得漫不經心。

    卻又勾人得要命。

    就在宋晚梔失神的那一秒,那人仿佛察覺了什麼。

    薄唇間的香煙輕輕挑起,他眼帘一掀,漆黑眸子沾着未褪的笑,隔着燈火和繚繞的夜色懶懶望回來。

    目光相合,俱是一寂。

    「咦,」江肆身旁坐着的元浩都愣了下,壓聲問,「這不是昨天便利店那個——」

    話剛說一半。

    兩人視線里穿着純白長裙的女孩回了神,下頜尖尖的臉兒好像都嚇得更白了點,她迅速扭頭,驚慌地躲掉了江肆的目光。

    看側影,仿佛下一秒就要奪路而逃。

    江肆唇間抿着的香煙輕輕一頓:

    「?」

    他是能吃了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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