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出關

作品:《皇妹

    

    侍女說蘭昭儀不見,&bsp&bsp姜吟玉和她要了母親留下的手書,飛快看了一眼,&bsp&bsp便明白了一個大概,握着信往蘭家的正廳跑去。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

    白日起了風,蘭家外祖在屋內用着早膳。

    外頭僕從稟告「公主來了——」

    老人趕快放下手中茶盞,姜吟玉挑開帘子進來,道「外祖,母親去出河西了,這事您知道嗎?」

    老人臉色大變,接過她遞過來的信件,來來看看翻看了一遍又一遍「你母親未與我說。」

    姜吟玉問「她說身邊有士兵護着她。「

    「你母親身份尊貴,&bsp&bsp想要出去,要士兵護着她,他們不敢不從。

    老人搖搖頭,「可現在外面太危險了,她一個人,&bsp&bsp難保不會遇上北戎人。「

    蘭惜去的蒼葉城,那是大昭西北一座邊陲城池。

    見姜吟玉黛眉緊蹙,他勸道「你也不要太擔心,那裏是大昭的地盤,你蘭表哥就在駐兵在那,你母親要是去,&bsp&bsp肯定提前告訴過你表哥了。」

    姜吟玉聞言,心稍微落回了胸膛一點,&bsp&bsp「那我讓表哥接到母親,&bsp&bsp就發一封信告訴我。」

    老人寬慰道「河西到蒼葉城也不遠,&bsp&bsp趕半天路就到了,&bsp&bsp放心吧。」

    姜吟玉點點頭,收好手書。

    她走出屋子,院外一小廝迎上來,問「少夫人差我來問您,公主今日還去城外施粥嗎?」

    姜吟玉本就打算去的,道「我換一身衣裙就來。」

    小廝得令,麻溜地跑了出去。

    玉門關外,大批百姓逃難流入河西。前兩日,姜吟玉都不在城中,阮瑩一個人明顯力不從心,她又是孕婦,蘭家人都勸她下來歇歇。

    今日姜吟玉一來,阮瑩總算放鬆下來。

    姜吟玉一到粥棚外,就看到她肚子比前幾日大了一圈,整個人瘦得只剩皮包骨,趕緊勸她放下手頭活歇息。

    阮瑩搖搖頭「我是蘭家的少夫人,自然要擔着責任,否則外人會笑你表哥怎麼娶了我這麼個妻子?」

    阮瑩家世一般,相比於蘭家,這門婚事屬實是她高攀了,阮瑩一直以此為心結,樣樣都要做到最好,生怕落了人口舌。

    姜吟玉理解她的心情,「可你若是累壞了,傷着肚子裏的孩子,豈非更讓表哥擔心?」

    阮瑩被這話一提點,答應稍微歇一兩天。

    姜吟玉從和阮瑩的交談中,得知她與表哥每日都有書信往來,便讓她順道和表哥說一句,若是見到了蘭昭儀,就發信一封告訴自己。

    當晚,阮瑩就在信上提了這事。

    兩日之後,姜吟玉收到了蘭澈的信,說他已經和蘭昭儀見上面,會派人守在蘭昭儀身邊,護着她的安全,幫她去尋夫君,讓姜吟玉放心。

    看到這信,姜吟玉鬆了一口氣。

    一連小半個月,姜吟玉每日早出晚歸,去城外施粥布糧,幫忙安置流民。

    阮瑩的肚子隆起,行動越發不便,往往只能坐到一旁椅子上看姜吟玉行動。

    這日,二人外出去河西城外一處鄉野。

    烈日灼灼,熾熱的陽光照在人背上,姜吟玉在田間遇上一貧農,與她交談,阮瑩走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胳膊,氣喘吁吁,面龐帶着一絲倉亂,「公主……」

    姜吟玉不明所以,看阮瑩目光四顧,身子僵硬,隨她目光看去,落在一個男人身上。

    那是一個穿官袍的年輕男子,蓄着鬍鬚,面部線條硬朗,極具攻擊性。

    感覺到二人的視線,那年輕男子掃來銳利的一眼。

    阮瑩趕緊避開他的視線,裝模作樣和姜吟玉說話,手指都開始打顫。

    姜吟玉看出阮瑩不對,問「你怎麼了?」

    「那人總是喜歡纏着我,不依不饒,公主,我跟在您身邊,您不要讓我落單。」

    姜吟玉詫異「那男子?」

    這河西一帶都是蘭家說了算,誰膽大妄為,敢在蘭家的地盤上打蘭家兒媳的主意?

    姜吟玉又打量了那男子一眼,認出了他身上是四品深緋色的官袍。

    是個不小的官職。

    阮瑩道「公主知曉衛侯吧?他是衛侯的手下,此前被調到了河西來,做了河西城的校尉,管河西大大小小的政務。」

    衛侯這個名字一下勾起了姜吟玉許多回憶,道「衛燕的手下嗎?衛燕被除去後,他的黨羽屬下應當也被處置了的。」

    阮瑩道「他沒有,那人名叫楊晃,立下了一些功,也確實有能力,所以上頭沒有將他從河西調走。以前有你表哥在城裏,他不敢對我怎麼樣,可現在他又像以前我沒嫁人時,日日來騷擾我,我實在有些怕他。」

    姜吟玉聽她如此說,恍然大悟。

    難怪前些日子,她時不時看到那緋袍男子。

    當時姜吟玉還當他是地方官,愛民如子,隨她們一道出城,問候百姓,原來他打的是這樣一個算盤。

    姜吟玉道「我陪在表嫂身邊,讓那楊晃不敢靠近你。」

    阮瑩握着她胳膊,露出笑容「多謝公主。」

    到了午後,便有士兵護在二人周身,徹底擋住了楊晃的視線。

    姜吟玉往回走,與他無意間的一個照面,看到楊晃的眉頭,緊緊皺了一下。

    那是一種厭煩的神色,不加掩蓋,仿佛在嫌她礙事。

    姜吟玉一愣,和他擦肩而過。

    勞累了一整天,姜吟玉回到府上。

    阮瑩一邊走,一邊與姜吟玉交談,倒是經過此事,阮瑩也想通了。

    「從明日起,我就待在府上休息,出來見着那楊晃,實在心慌慌的,他手段狠辣,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我也不想連累公主。」

    姜吟玉眼前浮現楊晃陰惻惻的眼神,輕聲道「他能是衛燕的手下,確實不是什麼好人。」

    阮瑩說着,突然捂着口,輕輕咳嗽了一聲。

    姜吟玉停下步伐,道「嫂嫂最近小心一點,府上很多人染了風寒。外祖咳了小半個月,到現在還沒有好轉。」

    二人轉過長廊,入目看到蘭家院外圍了一圈人,鬧哄哄的聲音傳來。

    姜吟玉預感不妙,往裏走,奴僕們見到她,皆恭敬行禮。

    奴僕們擋在姜吟玉面前,道「公主,少夫人,您二人先別進去。」

    姜吟玉環顧一圈,見眾人臉上都用粗布遮面,一時沒反應過來,問「發生何事了?」

    那奴僕面容慘澹如土「公主,郎中今日來診脈,說老爺可能染了時疫。」

    阮瑩輕叫了一聲,手捂住唇,「時疫?」

    僕人道「北戎人殺了人,將屍體丟在草原由着腐爛,關外流民把疫病帶了進來。不止是老爺,如今城中難民也有了這樣症狀。」

    侍女遞過來一個帕子,讓姜吟玉趕緊捂上。

    姜吟玉錯開身,繼續往裏走,喚道「外祖?」

    僕從們攔着她「公主,您不能進去。」

    姜吟玉立在院子裏,望向那空空蕩蕩的正屋,問「外祖現在身子怎麼樣?」

    「老爺昏迷不醒,風寒不退,郎中已經去翻閱古籍,查藥典了。」

    於蘭家而言,蘭家老爺,是主心骨一般不的存在。沒有了他,蘭家會亂成什麼樣子,蘭家人不敢想像。

    姜吟玉自然知曉時疫的危害,只覺手腳冰冷,問「這事太子知曉嗎?」

    僕從搖搖頭「還沒有。」

    一旁阮瑩手捧着腹部,冷汗涔涔流下額頭,疼得叫了一聲。

    四下人驚慌,趕緊去攙她,好在阮瑩只是頭暈目眩,沒有要發作的預兆。

    姜吟玉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撫她的情緒,轉頭對僕從道「是否是時疫,還不能下定論,先不要慌張,這幾日你們都不要出府去。」

    管事點頭道「已經將此事吩咐下去了。」

    姜吟玉扶着阮瑩,一同走下台階,輕聲寬慰她。

    阮瑩道「若真是時疫,那該如何是好?須得告知太子殿下。」

    姜吟玉輕輕嗯了一聲,「等過幾日,若確定了,我便告知太子。」

    她抬起眼,望向夜幕。


    夜色籠罩,最後一線光明也隱退到了夜色後,風,在這個無風也無星的夜裏,一股強烈不安籠罩上蘭家每一個人的心頭。

    大昭以北,赤地千里,黃沙漫天。

    連天的戰火在這裏的土地上一連燒了十幾日。

    北戎本想作壁上觀,卻見大昭與北涼作戰,料定大昭無暇分身,趁虛而入。

    戰事猝不及防開打,大昭節節敗退。

    北戎一路南下,直指玉門關,帶兵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地。

    然而在他們逼近關外時,大昭終於回過神來,鎮國大將軍親自帶幾萬重兵應敵。北戎打下大昭幾座城池,已是意外之喜,又念在己方糧草落後,怕供補不上,故而撤兵回防,欲穩住戰線。

    然千算萬算,北戎料不到,有消息傳來,道是大昭的太子繞道,在沙漠連馳了幾日,從後方斷了北戎的後退之路。

    這一支北戎隊伍,被前後夾擊,很快就成了瓮中之鱉,這才後知後覺,中了對方誘敵深入之計。

    可此時後退,已經無力回天。

    ——

    硝煙瀰漫,濃煙滾滾。

    戰場上,此次帶兵的北戎王子云勒王,被大昭士兵砍傷,跌下馬匹。

    太子姜曜從馬上走下來,四方士兵為他讓出一條道,他走向被俘虜壓在地上的王子,手搭上身側寶劍,刀身泄出光亮。

    在雲勒王瞪大的雙目中,寒光拂過他的眉眼。

    劍起刀落,脖上鮮血噴涌如長虹,幾滴血跡斑駁濺上了太子的衣袍。

    姜曜腳下滾來一顆人頭,緩緩收起寶劍,淋漓鮮血順着寶劍滴滴答答濺落,融入黃土之中。

    那顆人頭上一雙眼睛目眥盡裂,森森怨氣從眼底噴出。

    風沙吹來,太子面色未變,黑布遮蓋住高挺鼻樑,步伐從容,回過身走向汗血寶馬。

    他道「將雲勒王的頭顱,送到他父王帳中去。」

    沙場上陷入一陣沉默,旋即巨大的喧鬧聲如浪潮湧來。

    身後的士兵,向天放出幾隻長箭,殺聲震徹天際。

    ——

    太子斬殺了敵軍王長子,差人將對方頭顱送回北戎王帳。據說北戎王看到頭顱後,血氣翻湧,驚懼跌倒,而後勃然大怒,聲稱定會報復回來。

    太子回到軍營時,手上鮮血尚未來得及清洗。

    還沒走進帳中,士兵便迎上來,道「殿下,河西送來了一封信,是公主寄給您的。」

    「公主的?」姜曜挑簾入帳,單手將劍放到劍架上,沾血的指尖緩緩將信件展開,一目十行掃下,眉心微微皺起。

    「信上說什麼?」鎮國大將軍緊隨其後進入,見太子長身立於案邊望着手上信件出神,詢問道。

    姜曜將信放下,緩緩抬起頭,聲音極其沉,一字若千鈞。

    「河西出了時疫。」

    草原上方,天際懸着一輪血紅的滿月,猶如被鮮血浸透,雲霧繚繞在四周。

    燕然山下,北戎王帳中,一顆猙獰的人頭,擺放在銀盤之上,鮮血順着毛毯滑下凝固成一片。

    幽幽燈火似毒蛇吐信。

    北戎王悲恨的目光,從兒子項上人頭上移開,雙目緋紅,盯着掀簾進來的北涼使者。

    他坐在狼皮寶座上,問道「北涼使者今日來,是替你們大王傳達消息的?」

    絡繹胡人道「大王,我們北涼已經沒有王了。」

    北戎王嗤笑一聲,聲音雄渾「是我忘了,你們的老國王,先前就被大昭太子生擒了,還被他奪去了和親公主,實在是無能。」

    北涼使者手搭在肩膀上作禮,「大王說得是。北涼已經不存在了,如今分裂成了東西兩半,我們的二王子彌舒投了大昭,餘下的幾位王子,對彌舒賣國求榮行徑倍感恥辱,想要將我們的國王救出來。」

    北戎王一下察覺到他的意圖,道「所以他們派你來向北戎投誠?」

    使者一步步走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珠寶,進貢到北涼王面前。

    「大王,大昭太子奪走了您最愛的王子,那您也應該奪走他心愛之物,來以牙還牙,大王您可不是懦夫。」

    北戎王面容隱匿在黑暗中,面露隱隱不快。

    使者道「與我們合作,您在北方制約太子,我們在西邊偷襲大昭,到時候瓜分他們的地盤。」

    閃着寶光的珍寶,被遞到北戎王面前,他盯了半晌,嘴角輕輕抽搐,一掌將珠寶甩開。

    寶石摔碎在地,珍珠骨碌滾落。

    北戎王眼中如泣血,幾乎將手心捏碎,低聲道「我不要大昭的地盤,我只想回要我兒子的命!讓那大昭的太子嘗嘗我受到的滋味!」

    使者道「這何其簡單。一命償一命,您直接去殺了他心愛之人。我們北涼已經派了一支隊伍,偷偷潛進河西,不日便會將他的女人帶出來。」

    北戎王緊皺眉頭「他的女人?那個和親公主?」

    使者笑道「是,那本該是我們的五大妃。」

    北戎王似乎略有耳聞。使者走上去,與他貼耳交談。

    二人耳語片刻,北戎王臉上冰霜漸漸消融,點了點頭。

    一刻鐘後,北涼使者出了王帳,腰上佩戴一柄匕首在月下泛着寶光。那是北戎王答應與北涼合作交換的信物。

    一日之後,河西。

    清晨時分,姜吟玉去見阮瑩,卻意外收到了兩封信。

    其中一封來自蘭昭儀。

    信上說蘭惜確實見到了姜吟玉的父親,二人已經團聚,希望姜吟玉出城來迎接二人。

    姜吟玉握着信件,那些字一個一個躍入她的眼帘,只覺得極其不真實,一層淡淡的喜悅漫上心頭。

    她忍着激動的心情,繼續去看第二份信。

    這次寫信之人是姜曜,他稱河西不安全,已經派了一隊士兵來接她,將護送她往東,去往上郡,那裏遠離戰亂,相對安全許多。

    一陣風掠過,她臉頰上的珠玉面紗隨風微微飄動。

    身側的侍女喚她「公主。」

    姜吟玉將信塞進袖中,回神問「何事?」

    「老爺醒了,喚您和少夫人去一趟,他有話和您二人說。」

    姜吟玉去往外祖的房中,在跨入院子時恰好遇上了阮瑩。

    蘭家外祖拄着拐杖,立在屋內,就讓這二人離得遠遠的,不要靠近,聽他說話。

    「城裏人滿為患,你二人再待下去,實在是太危險,隨時可能染上時疫,我讓士兵護送你們出去,今日就離開河西。」

    姜吟玉問「那您呢外祖?」

    老人家顴骨清瘦,精神矍鑠,笑道「蘭家總得有個人撐着,放心吧,我就在城裏,我身子比之前已經好多了。」

    見這二人不願走,老人看向姜吟玉「殿下說他會派人來接您,公主您是聰明人,該怎麼做不需要外祖再說了,您待在城裏太危險了。」

    他說完喊了一聲,外頭便有侍衛上湧進來,不由分說帶二人往外走。

    姜吟玉還沒反應過來,極力回頭,飽含擔憂「外祖,母親還在河西外,她去了蒼葉,說找到了我父親!」

    「你母親……」老人喃喃自語,邁出一步,「你若出城,可順道去接應她,帶她一塊回上郡,不能讓她一人流落在外頭。」

    話音落地,那二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老人重重咳嗽了一聲,拿起拐杖,對院內僕從道「你們幾個也跟上,好好照顧好公主和少夫人。」

    姜吟玉回到自己屋子,收拾衣物。

    這段時日,河西每日流民染怪病死去,事態越來越嚴重,昨日蘭家也有下人染病,所以今早外祖才會如此急切要送她出城。

    姜吟玉收好行囊出屋子,便有士兵迎上來,說太子的兵已經到了城外,請她速速出城。

    姜吟玉道了一聲「我馬上來」,又覺哪裏古怪。

    姜曜的信今早才送達,他的兵馬這麼快就來了?

    不過她很快就將思緒壓了下去,姜曜寫信是為了提前告訴她一聲,士兵來的如此快,也確實有可能。

    她本打算騎馬出城,但阮瑩懷有身孕不便,姜吟玉便陪她一同坐馬車。

    到了城外,黑甲士兵等候許久,首領迎上來對護送的隊伍道「請將公主交給我們,我們會護送她離開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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