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組織上決定了,就是你了(祝周末愉快)

作品:《我在1982有個家

    一場比賽組織下來,生產隊榮獲兩張獎狀。

    1982年長龍公社首屆排球比賽第一名(男隊)。

    1982年長龍公社首屆排球比賽第一名(女隊)。

    這兩張獎狀連帶相框被掛進了辦公室的牆壁上,與國慶節表演的第一名排在一起。

    然後隊裏運動員各領回去了一張新獎狀。

    大膽拿着獎狀去打了酒,他晚上沒用菜,硬生生就是用這張獎狀來下酒喝掉了半斤白酒!

    這樣比賽算是圓滿的落下帷幕了。

    王向紅很開心。

    他在人群里聽見了外隊社員乃至城裏人對生產隊的誇讚和驚奇。

    前幾天大規模搞衛生活動是值得的。

    秋天落葉繽紛、草片亂飛,各島嶼上都很亂,這樣顯得天涯島的乾淨整齊格外明顯。

    再一個是隊裏緊急修築的新式廁所也賺到了足夠的讚譽。

    這種乾淨漂亮的蹲便器在外島農村壓根沒有出現過呀,因為82年的如今,城裏好些樓房也沒有用上陶瓷蹲便器,他們是用水泥抹了坑位,或者有些樓房有領導,比較講究後期貼了瓷磚。

    實際上能用上蹲便器的主要還是新樓房。

    對於老隊長來說,人生在世,什麼最重要?

    名聲!

    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不在乎。

    美酒美食這東西吃過後過一個鐘頭就又餓了,吃啥不是吃?

    黃賭毒是國家明令禁止的犯罪行為,他更是視若蛇蠍。

    所以他就在乎一個名聲。

    因為名聲這東西會伴隨人的一生,甚至死後還會被人討論。

    這次生產隊賺了名聲,王向紅真是高興不已,當天晚上自己也在家裏喝酒,他更牛逼,不用獎狀也不用任何東西,他就回憶着這三天裏聽到的誇讚來下酒。

    愣是喝醉了。

    王憶這邊終於空閒下來,前面三天隊裏放了假期,所有勞力們一直沒有上工,全體看比賽。

    這是王向紅早就做出的決定。

    主要是怕到時候來看比賽的觀眾少,太尷尬。

    結果等到31號開始打比賽了,他發現來的觀眾多、很多,不光各生產隊的運動員們呼朋喚友來給自己吶喊助威,城裏都有觀眾趕來了。

    這時候再讓社員們去上工可不好看。

    於是三天假期就這麼下來了。

    現在比賽結束社員們就得去趕工了,王憶這邊在3號也請了個假,上午上完課他中午出海去市里搬運貨物。

    名義上他說的是要去搬運打井機,而外島用水向來困難,打井機這是極其重要的東西,於是王向紅便痛快的給他批了假期,還協助他跟老師們換了課程。

    他今晚回不來。

    因為他得去22年一趟。

    開上天涯三號船出發,他離開福海區域後找了個無人島直接把船拋錨藏起來,轉身就進入時空屋去了22年。

    他跟邱大年匯合。

    邱大年訕笑道:「老闆你這次回來是準備辦咱們維修廠的事?」

    王憶翻楞一個白眼:「不然呢?」

    邱大年慚愧的說:「老闆我水平就那麼點水平,你讓我幫你買點東西、干點苦力還行,讓我搞人心我確實搞不了。」

    這是實話。

    他這人有個好處,有自知之明,哪怕王憶給他開高薪、高職務,但他並沒有被現實給沖昏頭腦。

    邱大年的qq簽名就是:寧可不能幫老闆成事,也絕不幫老闆敗事。

    王憶覺得這樣挺好的,他也沒想着在22年這邊搞出什麼事業,他實際上對事業沒有追求。

    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他的心頭好。

    他找邱大年要了維修廠剩下七個人的名單和信息,然後對着名單開始研究起來。

    鍾世平從邱大年口中得知王憶回來,便趕緊開車過來一趟。

    進門之後他就露出慚愧之色說:「王總,我得向你下罪己詔,你那維修廠的事是我辦的不利索。」

    維修廠是他幫王憶選的,也是他幫忙談的價格,結果王憶這邊接手了還沒有一個季度,頭號馬仔就跑路了。

    這多多少少有點說不過去。

    王憶笑道:「沒事,我要維修廠主要是給我這邊搞點小活,說實話,我小廟還真養不起大菩薩。」

    「現在我就在剩下七個人里挑一個出來當新組長好了,讓他負責帶隊,別把廠子給我搗鼓黃了。」

    鍾世平便說道:「要不然這樣,我有個表弟是干機船維修的,人挺機靈的,那我安排他來給你上班吧?」

    「另外我跟維修廠那邊幾個修理工都算熟悉,我表弟過去當組長,我也能偶爾幫忙過去看看,幫你在紀律上把把關。」

    王憶擺擺手:「能勞你大駕當然好,不過這樣就是高射炮打蚊子了,大材小用。」

    「我維修廠以後主要干點零散小活,沒有什麼大買賣了,有些機器用不上我甚至準備折舊給賣掉,反正那幾個維修工我會養着的,只要他們對得起我,我不會對不起他們。」

    「這樣我先不往裏插外人了,從裏面先找一個人培養一下,只要實在本分能幫我看好廠子,那我就可以用他。」

    鍾世平琢磨了一下說道:「這樣嗎?行,那我就不亂說話了。」

    王憶又擺擺手和氣的說:「你太客氣,咱們都是朋友,有什麼亂說話、不亂說話的?」

    「正好你對他們七個熟悉,他們七個你覺得哪個最適合當組長?給我推薦推薦?」

    鍾世平坐下合計了一番,說道:「胡居這人你有印象嗎?」

    王憶問道:「04年的大學生?」

    胡居是剩下七人中技術最好的一個。

    他也是裏面學歷最高的,04年考上了本科讀機械專業,後來大學畢業進了機修廠,幹着幹着機修廠倒閉,他下崗失業,便選擇回家鄉找了個小維修廠上班。

    既然鍾世平舉薦了這人,王憶就想去看看。

    他的維修廠在海邊,用的維修工也是附近村子裏的人。

    胡居家所在地叫胡集,現在年輕人都往城市裏聚集,農村衰敗的厲害,胡集便是這樣,本來屬於市郊區里挺大的一個村落,如今只剩下幾十戶人家。

    都知道如今手機支付把小偷給乾死了,小偷在城裏活不下去現在都是在農村出沒。

    農村很多老人不喜歡去銀行存錢,他們把現金藏在家裏,於是容易招惹小偷。

    這樣市里郊區農村家家戶戶喜歡養狗,王憶他們進村,好些人家的門後傳來犬吠聲。

    王憶回22年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之後了,等他們到了胡集便是大下午,維修廠下班,他們直接去胡居家裏。

    胡居家是新樓房,兩層,高門大院,大門是柵欄門,裏面養了一條德棍黑背。

    這黑背長的威風凜凜,看到陌生人靠近便齜牙咧嘴的吼着往上撲,鍾世平撿起石頭作勢要打它嚇得它後退好幾步,但看到鍾世平扔掉石頭後它便又沖了上來。

    狗叫聲引來主人的查探,他看到鍾世平後急忙出來驅趕黑背,黑背被趕跑,但還是在不遠處虎視眈眈、悶吼連連。

    鍾世平介紹了一下,出來趕狗的中年人就是胡居。

    胡居得知王憶身份後趕緊招呼他們進屋,又熱情泡茶、又端出點心和乾果招待他們。

    王憶沒有提找組長的事,而是先拿八九十年代的船工機械跟他聊天,聽他介紹當時外島流行過的舊船機。

    簡單的聊了聊,天色便不早了。

    胡居想要挽留他們吃飯,但王憶堅定的拒絕了。

    他只是叮囑胡居說:「胡工你放心,你在廠子裏好好干就行,待遇不會降的。以後活也不會少,只不過這些活可能跟你們之前做的不太一樣了,不過你們只要願意干,那不會很吃力。」

    胡居沖他把胸膛拍的嘭嘭響,說是肯定會好好干。

    王憶他們坐車離開。

    這時候華燈初上,是飯店生意最忙的時候,於是他便勸說鍾世平先回去招待顧客,他跟邱大年也要回去忙生意了。

    鍾世平是個人精,便說道:「行,王總你們忙你們的,這樣我把車留下給你們用,我這邊打個車回去。」

    他看出王憶看不中胡居,恐怕要重新另外去其他幾個維修工家裏查看情況,於是便把車留下了。

    邱大年開車,兩人上路。

    王憶問道:「這七個人里你有沒有覺得踏實誠實的人?選一個出來,咱們去看看。」

    邱大年說道:「我還真有一個人選,但我看人不准,說不好他到底怎麼樣。」

    「這人叫封言歸,挺愛抽煙的,外號叫煙鬼,人長的是五大三粗,但外粗內細。」

    「有多粗多細?你了解他的長短?」王憶好奇的問道。

    邱大年愣了愣。

    他懷疑老闆在跟他搞黃色。

    但跟一個男人搞黃色有啥意思?

    煙鬼家隔着胡集不遠,是在當地鎮上,家裏也是一座二層小樓房,他們去了一看,門口也有一條狗。

    這條狗沒有叫喚,而是站在門口警惕的盯着他們,隨着他們靠近才突然呲牙發出一聲『悶吼』警告他們。

    走在前面的王憶沒防備嚇一跳,趕緊用手機作勢要砸它,這狗見此立馬後退兩步。

    邱大年見此拉了他一把說:「老闆先別走了,愛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不叫喚,這狗不怎麼叫,我看着挺危險,還是給煙鬼打電話讓他出來接咱們吧。」

    王憶攔住他,若有所思的問:「這七個工人是不是都沒有進城?都在農村住?」

    邱大年說:「對,都在農村,都是周圍這兩三個鎮子的人家,咱維修廠就在胡集所屬金店鎮前面海域。」

    王憶又問道:「我看這邊人家都養狗,這幾個工人家裏有沒有養狗?」

    邱大年仔細想了想說:「應該養了吧?因為之前工廠也養了狗,結果都被之前的老闆給帶走了,他們建議我弄幾條狗來養了護院來着,這邊小偷挺猖狂,所以家家戶戶有養狗的習慣。」

    王憶說道:「這樣,咱們開車快速的去剩下幾家轉轉、看看。」

    邱大年不知道他要弄什麼玄虛,不過人家是老闆,老闆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絕不故作聰明和多嘴。

    他們開車花時間轉了兩圈,每次到了維修工家門口王憶都會過去看看,但不進門甚至不出聲,就是到門口看看然後彎腰撿一塊石頭嚇一嚇狗,然後便回來。

    邱大年看的滿頭霧水。

    最終轉完了,王憶上車倚在座椅上琢磨了一會,說:「去煙鬼家裏,你看人的眼光應該挺準的,那個煙鬼是咱們維修廠里最老實的一個了,讓他當組長來帶隊看廠子。」

    邱大年聽到這話更是納悶:「老闆你怎麼知道的?你會看風水?挨家挨戶轉着看了看風水,然後就知道誰家出什麼樣性子的人了?」

    王憶笑道:「我不會看風水,我會看狗。」

    「聽沒聽過一句話叫狗仗人勢?」

    「我天天跑農村收拾老物件,所以很了解農村這些看門狗。」

    「還有一句話叫狗通人性,對吧?主人是什麼性子,養的狗往往就是什麼性子。」

    「主人老實,養的狗老實;主人刁鑽,養的狗也刁鑽。為什麼?還是那句話,狗仗人勢,老實人不會欺負人,家裏養的狗有時候要咬人,他們肯定會趕緊把狗呵斥開甚至把狗打一頓。」

    「這樣老實人家是養不出凶性狗的!」

    「相反,要是主人刁鑽、平日裏放縱狗,那這狗性子就烈,不服管教也不怕人的威脅。」


    聽了他的話,邱大年恍然大悟:「噢,咱們一開始去胡居家裏,他家的狗凶的不行,胡居出來都在旁邊對咱們虎視眈眈,你是看着這一點了所以不想用胡居當領導?」

    王憶點點頭:「嗯,我看這些人家,就封言歸家裏那條狗最老實,咱們不上它家門它不叫喚,只是盯着咱們看,是咱們要進它家家門了,它才呲牙咧嘴的嚇唬咱們。」

    「可它雖然嚇唬咱們了,我當時作勢要砸它,它立馬後退,這說明平日裏封言歸管它管的很嚴。」

    邱大年恍然大悟,讚嘆道:「以狗看主人,老闆你這手段厲害,我這不服不行啊。」

    王憶得意的說道:「厲害吧?我這其實是胡謅八扯的,剛才我就是挨家挨戶走了一遍,在他們門口掏出手機打開wifi鏈接了他們家裏的無線網。」

    「我下午把他們手機號都給記下來了,剛才便用手機號來當做密碼登錄他們家的無線網。」

    「結果試了六家,就封言歸家能用手機號當密碼登錄上網絡去。」

    邱大年一愣又想了想,再次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從無線網的設定上就能看出主人的性子是不是實在。」

    「實在人不在乎左鄰右舍佔用他家網絡,所以他就用手機號當自家網絡的密碼,反正有他密碼的都是熟人,熟人可以借用他家的網。」

    「而那些設定了複雜密碼的人就比較小氣,小心思也比較多,不夠實在,對不對?」

    「對。」王憶笑着點頭,「個屁!」

    「我就是用這個方式看看跟誰家有緣,最後發現還是跟封言歸家更有緣分,那就先跟他談談吧。」

    邱大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這都什麼人呢!

    其實王憶後面的話是調侃他,前面那話才是真實想法,看狗斷主人這點沒問題。

    同樣道理,看孩子斷家長也是靠譜的。

    邱大年打電話給封言歸出來接兩人,封言歸借着路燈看清邱大年的容貌便急忙領他們進家門。

    正如邱大年所說,這是個五大三粗的魁梧漢子,手上老繭里滿是頑固性油漬,這是用洗手液和肥皂所無法洗乾淨的油灰。

    他得知王憶身份後伸出手笑道:「原來是王總來了,年總每次過去都給我們提你,你的名字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如雷貫耳。」

    「然後也特別感謝你請我們抽煙還有吃的飯,我們哥幾個跟着你沒幹多久,寸功未立,結果佔了好些光。」

    王憶沒有請他們吃過飯,不過他能猜到這是邱大年自己掏腰包假借他的名義去請的客。

    於是他跟封言歸握手後拍了拍邱大年的後腰。

    這哥們人很可靠。

    王憶跟封言歸也是聊八九十年代機修上的事,對方今年四十多歲,他學歷低,初中沒念完走關係進入技校就是學機船維修。

    當時還沒有進入千禧年,所以對於八九十年代的機船情況他印象深刻。

    畢竟他上學開始和畢業之後接觸的漁船就是以八十年代的船隻為主。

    提起八九十年代的老式機器,封言歸真是滔滔不絕:

    「你要說八九十年代的話,那咱外島這邊的機械發展很慢,市面上流通的船多數就是木頭船掛一個發動機,嗯,柴油發動機,就這樣組成一艘機動船……」

    「那時候柴油發動機簡單,哪像現在氣缸排列的複雜,什麼立式的、臥式的、v型的,就是一個造型,立式單缸或者多缸發動機,多缸的少,主要是單缸的……」

    「這機器咱們肯定生產不了,發動機技術和材料很複雜,要組裝不難,主要是一個曲柄連杆結構、配件結構、燃料供給倉、潤滑系統、冷卻系統還有那個啟動裝置組成嘛……」

    王憶有心在外島搞個小機件廠,所以他研究過相關資料,大概能聽懂封言歸的介紹。

    封言歸這人挺外向的,聊天沒什麼技巧但很有交流欲望,所以王憶跟他聊的很開心:

    這樣組織上決定了,就是你了!

    王憶沒去玩什麼帝王心術他也玩不了,跟封言歸聊過之後他便說:「羅隊長要離職了,總得有人接他的位子。正所謂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老封同志,那你跟他去交接工作吧,你來做這個隊長。」

    封言歸聽了『老封同志』這個稱呼後哈哈大笑,王總這人真好玩,經常會開一些很有時代特色的玩笑、用一些頗有時代特色的詞句。

    他痛快的說道:「行,王總你看得起我、覺得我能領頭那我就好好干,不敢說肯定能幹出個名堂,但我不會背着你亂來,起碼能把廠子看管的完整齊全。」

    王憶說道:「行,那你就按照羅隊長的待遇來走吧,另外有月度獎金,然後你們隊裏其他人也可以發季度獎金,但獎金多少要看你們工作完成度。」

    「年總知道我這人的脾氣,工作做的好,獎金我不會吝嗇。工作做的不好,那獎金就只能給你們買兩盒煙了。」

    他把新待遇大概的跟封言歸講了講,雙方互換了微信和電話,後面王憶機械方面的工作就是跟他來直接對接了。

    雙方之前圍繞着八九十年代的船機聊了挺久,這會已經十點多,於是王憶便請他和邱大年去吃了個飯。

    三人吃的是羊肉火鍋。

    從節氣上來說,22年這邊距離立冬同樣沒幾天了,這時候大半夜的出去吃個羊肉火鍋還挺爽的。

    吃了一肚子羊肉渾身熱乎乎,他回公務員小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往船上搬運商品、貨物,順便把打井機那一套傢伙什全給搬了上去,發動起天涯三號就在海上轉了起來。

    不急着回去。

    今天天色不錯,他先欣賞一下海上風情。

    時光進入11月,秋要走冬要來。

    天涯三號乘風破浪,於是海浪拍打在船頭激盪着如濺起千堆雪。

    浪花在空中飛舞、海水轟鳴灑下,金黃的陽光照射過來遍灑漁船上,照耀的條條波浪如清澈冰花在船頭綻放。

    海風愈發強猛,哪怕這兩天回溫可終究是要入冬了,海風吹在人臉上還是很厲害,就跟刀子一樣割的升騰。

    但天空碧藍、陽光金黃,此時待在船的駕駛艙里就是和煦溫暖,可一旦開門出去特別是迎着海風行駛,那冷冽的感覺直鑽人的心底。

    一種在感覺上讓人感到矛盾的季節。

    王憶這邊感覺還行,天涯三號有駕駛艙,他在裏頭享受着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身上的溫暖,身上還有些燥熱。

    可海面上那些飄零的板船就不行了,這些船都是只有個船板,發動機就像昨晚封言歸說的那樣,它們是後續加裝在船上的。

    於是這船往往是兩口子操作,船頭是漁家的婦女在忙活着收拾漁網裏的海貨,船尾是漁家漢子坐在船機前面用手摁住船尾舵來操作方向。

    有些船板太低,船頭從海浪上衝過去,有浪花掃上船落在人的手上、身上。

    船上人時不時就得搓搓手、哈哈氣,王憶看到的有的船上還戴着孩子,剛入冬孩子的臉就已經凍的酡紅開裂了!

    見此他找了個淺水區域拋錨,對船上人喊道:「大哥、大嫂,帶孩子過來,過來先暖暖身子。」

    在船艙里看海上初冬的風景頗有美感,出來後就不一樣了。

    一樣的風、一樣的浪,在船艙里看只覺得壯美,出來後讓人難受的打哆嗦。

    今天陽光好風卻大,海上風吹來,王憶一張開口就被灌了個滿肚飽。

    冷風迷人眼,不自覺就讓人去縮手縮腳,他本想沖一家四口招招手,這會也只能將手縮進袖子裏。

    還好他是順風喊話,船上的人聽到了他的吆喝聲,便轉動船頭開了過來。

    兩條船在波浪衝擊下顛簸着靠近,王憶果斷放下登船板,平板船也拋錨,船上四人上了船。

    王憶拉開船艙讓他們進去。

    相比海風如刀鋒的外面海上,這船艙可就暖和的跟開了空調一樣。

    而這一家四口現在還不知道什麼叫空調。

    一家四口穿着粗布棉衣,這衣服里棉花都板結了,上面打的補丁一個摞一個,沾染水漬之後硬的跟木板子似的:

    如此這般的衣服怎麼能禦寒呢?

    當家的漢子進來後便招呼孩子先脫下外套來熱乎熱乎身上。

    他沖王憶笑道:「同志,多謝你的好意了,這好幾天了,還是頭一次碰上你這麼熱心腸的青年,你一定是轉業復員的解放軍戰士吧?」

    王憶說道:「我是一名教師,不過我一直跟着一位轉業的解放軍老黨員工作,受到他的影響很大。」

    漢子便沖老婆笑道:「剛才我說什麼?我就說這同志肯定跟咱們的人民子弟兵有些關係。」

    漁家的婦女有些靦腆,沖王憶道了聲謝後就不說話了,緊急忙活着搓手搓臉。

    王憶在船艙準備了熱水,他之前往裏倒入了奶茶,給一家四口分了紙杯子開始倒奶茶。

    年紀最小的男孩伸手出來接奶茶,王憶打眼一看,這手背鼓得跟個小蛤蟆一樣,紅腫又粗糙,已經凍傷了!

    他從來不是個硬心腸的人,看到這一幕真是有些心酸,問道:「你手怎麼凍這麼厲害呀?沒有把手收進袖子裏?」

    男孩倒是樂觀,笑道:「叔,我這不是凍的,我這是鑽進蟲子去了。我媽說冬天蟲子鑽小孩手背,鑽進去以後到了春天才出來,所以又鼓又痒痒。」

    聽到這話,王憶心裏更不是滋味。

    熱氣騰騰、香噴噴的奶茶倒入杯子裏,本來正在搓手的另外三口齊刷刷看過來:

    「什麼這麼香?」

    王憶給他們倒茶,說道:「這是奶茶,就是……」

    「內蒙草原的牧羊人喝的奶茶?」漁家的大兒子問道,「前兩年我看過一部電影叫《eeds的風暴》,上面的舊社會蒙古王爺們就喜歡用牛羊奶和茶磚一起熬成奶茶喝。」

    漁家漢子笑道:「什麼前兩年看的,那電影是62年的,剛放那陣我比你還小哩,你是剛看,我都看了二十年啦。」

    他接過紙杯雙手抱在上面感受着滾燙的溫度的,吹了吹奶茶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然後露出幸福的笑容:

    「好喝,真甜、真香,真好喝,難怪舊社會的王爺天天享受這東西,哈哈。我看電影看了二十年,可是這奶茶還是頭一次喝到。」

    四個人也不怕燙,抱着紙杯子便開始取暖。

    美味的奶茶深深誘惑着他們,引得四人不斷低頭吹着涼氣去抿一口。

    一時之間船艙里都是幸福的呲溜聲。

    王憶問道:「大哥大嫂,你們怎麼讓這么小的孩子跟着出海?他幫不上什麼忙吧?」

    漁家漢子低下頭說:「幫不上大忙,不過能幫上點忙就幫上點吧,多條勞力總歸是好的。」

    今天不是禮拜天,王憶一看這孩子打扮就知道他沒上學。

    他想教育這對夫妻應該支持孩子上學去改變命運。

    但雙方只是萍水相逢,人家哪能輕易被他說動想法呢?

    於是他便嘆了口氣,又給小孩倒滿了奶茶:「慢慢喝,現在很燙,今天讓你喝飽它。」

    小孩高興的坐在船上倚着旁邊門板心滿意足的喝起奶茶,家裏的大人趕忙說:「怎麼不謝謝叔叔?」

    「嗯,謝謝叔。」小孩隨口說道。

    王憶問道:「大哥大嫂,我看你們船上漁獲不少,這是準備回程了吧?」

    漢子說道:「嗯,收的差不多了,我們這趟是出來捕蝦的,一船都是紅蝦,不過不能回程,得先去市里碼頭給賣了,換成錢和糧食再回去。」

    婦女問道:「同志你愛吃紅蝦嗎?我們船上紅蝦多,給你送個三斤五斤上來吧,開水一燙就能吃,要不然你曬乾了做蝦米,紅蝦做出來的是金鈎海米,特別鮮!」

    王憶說道:「我還真挺愛吃這東西的,這樣吧,你們待會索性跟我走,我給你們拖船去我們生產隊,我們買下你們的紅蝦曬蝦米。」

    金鈎海米,這東西確實是上等的海鮮乾貨。

    優質的金鈎海米能有人的大拇指長短,外島人家有時候沒有下酒菜,就會抓一把十來個海米,然後下掉一盅白酒。

    這就跟內陸人用咸花生米下酒一個道理。

    王憶表現的過於熱情,婦女又有些擔心。

    她謹慎的問道:「同志,你真要買紅蝦?那你們生產隊是哪裏呀?叫啥名字?」

    王憶正要說話。

    她男人呵斥道:「你這說什麼話?這同志是教師,領導還是轉業的解放軍老幹部,他還能害咱還是咋了?」

    王憶笑道:「你們放心,我是好人,我是海福縣長龍公社天涯島王家生產隊的一名教師……」

    「噢,天涯島、王家,你們隊長是王向紅,原來你說的那個解放軍老幹部就是他?」漢子笑道。

    婦女也說道:「王隊長在海上大名鼎鼎,那沒錯了,你們生產隊自己不也是養着船搞捕撈嗎?怎麼還用買我們的紅蝦?」

    王憶說道:「我們隊裏人多、家口大,自己捕撈的紅蝦不夠。」

    「前段時間我們曬了好些蝦干但沒有曬蝦米,我看你們船上都是新鮮紅蝦,那就買回去曬海米吧,以後留着走親戚。」

    婦女說道:「那我們船上紅蝦怕是不夠,總共能有兩千來斤?你們隊裏分一分,一家一戶分不了幾斤,不值當來曬海米。」

    王憶問道:「這邊海里的紅蝦多是吧?我看船不少,那你們經常在這邊捕撈作業,彼此大概是認識吧?那你們吆喝一下,有多少船的紅蝦我要多少船,帶回去曬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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