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寸步難行

作品:《統一天下不能靠談戀愛啊

    測試廣告1    祈星一愣,遲疑道:「按理說……自然是這樣。讀爸爸 www.dubaba.cc」

    啟明燃落一攤手:「那不就完事了。王后如此美人,寡人恨不得連那星星月亮都要為她摘下來的。這奴隸寡人的王后看上了,那寡人自然就要為她討來。來人,把這奴隸洗洗乾淨,送到王后寢宮去吧。」

    立即有人應聲走向阿瑗,雲容連忙制止:「先……不急吧。我還想出門去看看,不如讓阿瑗姑娘先陪陪我。」

    感覺到燃落玩味的目光,雲容咬咬牙又跟上一句:「……大王,可以嗎?」

    燃落的鳳眼頓時笑得翩飛起來:「當然可以——」

    「我的王后。」他有意加重了「我的王后」四個字,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在嬴鑠身上流連。

    嬴鑠終於支撐不住,靠在了觀海身上。

    雲容突感不妙。

    還好,燃落沒再作妖,擺擺手道:「寡人還有事要忙,就先回宮了。你在外注意安全,別忘了晚上早些回來,寡人可在寢殿等着你哦。」

    最後幾個字說得格外意味深長,聽得雲容臉都青了。

    而始作俑者呢,心情十分愉悅似的,轉身悠然遠去。

    啟明泮眼見着蜀王走了,終於恨恨的一甩衣擺,冷哼一聲也出去了。

    雲容頭大地送走了唯恐天下不亂的蜀王和他慣會惹事的庶兄這二位,然後回頭疾步走到嬴鑠身邊,低聲問道:「怎麼樣了?」

    阿瑗也湊過來,迅速抓住嬴鑠的手腕探了一下,小聲道:「殿下傷有些重,連脈象都受了影響,怕是走不了遠路,還是找甘將軍來接吧。」

    雲容詫異地挑了挑眉。

    喲,這還是舊識呢?連甘戟都知道,大概是十分熟識了。

    敢情不是一見鍾情啊。

    不過,這小姑娘會看脈象,懂醫術?

    誰知,嬴鑠突然像被燙了似的一把甩開阿瑗的手。

    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艱難地望向了一身華美宮裝的蜀國王后,氣息沉重而混亂:「你莫要誤會,雲……」

    雲容沒讓他說完,迅速在他身上一處大穴點了一下,嬴鑠頓時軟軟地癱了下去,被觀海一把攙住。

    阿瑗和觀海目瞪口呆:「王后殿下,這……」

    雲容收回手,顧左右而言他:「哎呀,這可不好了,靖陽君傷重昏過去了,看來只能找甘將軍來接他了。」

    語氣雲淡風輕,倒是聽不出來一點擔憂。

    兩人汗顏:不是你弄昏過去的麼……

    這一場鬧劇終於是一地雞毛地收場了。

    雲容想來想去還是有些不放心,到底是帶着阿瑗跟着去了嬴鑠住的地方。

    結果,一到那裏,她看到那破破爛爛的三進院落就驚呆了。

    蜀國是化外戎狄,許多方面都比不得中原諸國。

    然而,這裏的宮殿建築與黃金、吉金製品巧奪天工,蜀王宮中更是金碧輝煌,奢華無極,雲容萬沒有想到啟明泮竟真能把靖陽君堂堂景國質子安排在這麼窘迫的地方。

    才到一進院落,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麻衣男子猛地沖了出來:「殿下回來了麼……殿下怎麼這樣了?!」

    不知怎麼的,雲容看着他覺得有些眼熟。

    他慌忙四顧,一眼看到雲容身邊的阿瑗,又一步搶上來,一把把她摟進了懷裏,兩人神情激動地緊緊相擁:「阿瑗!幸好你回來了……」

    嗯?事情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樣?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這青年和阿瑗竟有六分相似,怪不得自己看他眼熟。

    雲容這邊還在混亂中,那一邊相擁的兩個人已經分開,青年急急問道:「殿下怎麼樣了?」

    阿瑗蹙眉道:「殿下為救我,不得不答應安陽王的要求與他單挑,被傷成了這樣。哥,你還有藥麼?你快去救殿下,還需要什麼藥材,我馬上去采。」

    雲容徹底呆住了。

    ……這原來是一對兄妹麼?他們都是醫師?怎麼就和嬴鑠扯上關係了?

    甘戟正手忙腳亂地指揮着沐風、觀海兩個小廝把嬴鑠攙進東廂房,一轉頭看到愣在一邊的雲容,唉聲嘆氣:「唉公主殿下!您看我家主君這事兒弄的,洛玄璜那傢伙還沒醒,殿下又傷成這樣!」

    雲容感到自己終於在一團亂麻中猛地揪住了一根線頭,連忙問道:「洛將軍?他怎麼了?」

    昏過去的嬴鑠和醫師兄妹都已進屋去了,經過甘戟噼里啪啦一通說,加上觀海不時從旁補充,雲容終於弄清過去這些天嬴鑠究竟經歷了什麼。

    在她住進蜀王宮的同一天,嬴鑠一行人也被安置在了這個破敗的小院子裏。

    五天前,洛玄璜忽然被打得遍體鱗傷地送了回來,說是他衝撞了安陽王啟明曜,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嬴鑠來做質子是臨時更換,準備不足。臨到這時,居然發現醫師藥品均是奇缺,而宮中御醫原本就不願為王族以外的人看病,聽說病人是景國質子的一位副將,還是得罪了安陽王被打的,更是沒人願意來。

    這麼一耽擱二耽擱,當晚洛玄璜就發起了高燒,眼看着已經奄奄一息,恐怕命在旦夕,嬴鑠幾個人簡直急得要發瘋。

    甘戟也顧不上那許多了,衝上街頭去漫無目的地橫衝直撞,沒想到就給他撞上了剛從山上採藥回來的蜀山破。

    蜀山破便是那青年了。他行醫為生,平時多是給平民治病,價錢頗為厚道,遇到窘迫的甚至可能分文不取,在百姓之中頗有一些好名聲。

    除此之外,他也經常被大戶人家甚至是神廟找了去,給奴隸看病。

    其實奴隸並不被達官貴人視作「人」,死上個把也並不心疼。會請他去,不過是因為他不要高昂的醫藥費也願意來診治,畢竟在這些人的虐待下奴隸常常出事,遭不住這樣消耗;若是遇上什麼可怕的傳染病,更是可能一批一批地遭殃。

    幸虧遇到蜀山破,洛玄璜的命保住了。

    有此一出,嬴鑠一行上下自然都是對他千恩萬謝,他卻只是拿了一點出診費,別的都給婉拒了。

    原本洛玄璜情況已穩定下來,蜀山破便告辭離去了。

    然而就在昨天深夜,他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來求助,說自己的妹妹蜀山瑗獨自出門時,不知為何竟被安陽王的手下當做出逃的女奴給抓走了,直接送進了啟明神廟。

    要知道,神廟中的奴隸除了常年的苦力,幾乎都是用於殉葬或祭祀。

    蜀山破與妹妹相依為命,一直與人為善。然而到了這般關頭,曾經請過他去救治自家奴隸的貴人們翻臉不認人,誰也不願為他出這個頭。

    萬般無奈之下,他求到了嬴鑠面前。


    重傷蒙他救命之恩的洛玄璜還未醒轉過來,救命恩人遭此大難,嬴鑠當即決定,不能見死不救。

    他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向雲容求助。

    畢竟,與他尷尬的質子身份相比,雲容是顯赫的蜀國王后,救一個奴隸自然比他方便得多。

    然而,昨天是蜀王與王后大婚的日子。

    質子府中上下焦慮了半個晚上,一早沐風便領了嬴鑠的命去宮中求見雲容,卻被擋在了門外。

    還沒等他回來,嬴鑠卻接到了一個邀請——

    安陽王啟明泮邀請靖陽君嬴鑠,在啟明神廟一會。

    雲容在熒惑殿與司祭夕問冥虛與委蛇之時,嬴鑠也在辰殿面對啟明泮。他知道啟明泮邀請他必然不安好心,卻萬萬沒想到,他叫手下驅趕來了許多奴隸,要自己與他比一場,比相同時間內,誰殺死的奴隸多。

    嬴鑠當然是斷然拒絕。

    啟明泮倒也沒有逼他,只是自顧自地取出弓箭,自得其樂地開始瞄準場內四散驚逃的奴隸,箭無虛發,殿中沒過一會兒就已倒下了數個奴隸。

    這時,嬴鑠看見了瑟瑟發抖的人群中,那個和蜀山醫師長得有六七分相像的姑娘。

    甘戟剛講到這裏,門開了,蜀山破從裏面走了出來。外邊的人趕緊圍上來:「蜀山大哥,殿下如何了?」

    蜀山破面容有些疲倦,卻十分沉穩地點點頭:「殿下沒有大礙。」

    眾人鬆了一口氣,他則走到雲容面前,抱拳道:「多謝王后殿下出手相救阿妹。王后殿下大恩,蜀山破必不能忘。」

    看來蜀山瑗已經跟哥哥說了在神廟發生的事。

    雲容點點頭,「沒什麼,蜀山先生救了洛將軍,我這也是應該做的。」

    這時,沐風和蜀山瑗也出來了。

    別人都圍着蜀山破說話,沐風則悄悄走到了雲容身邊,低聲道:「孟小姐……殿下他似乎在做噩夢,狀態不太好,一直在喚您的名字。孟小姐可要進去看看他?」

    雲容愣了一愣,忽覺有些尷尬。

    在沐風、觀海這些嬴鑠身邊最親近的人的眼裏,她如今雖然「扮演」着潁川公主、蜀國王后嬴念錦的身份,可私底下,她還是他們靖陽君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孟雲容。

    畢竟,嬴鑠走之前,並沒有求退婚成功。

    原本蜀山破說了嬴鑠沒有大礙,雲容並不想進去。

    可晏晏沒看出她的躊躇,已經心直口快地開口了:「哎呀!殿下快去看看吧!沒事別擔心,我就在這兒等着!」

    雲容:「……」

    她要有多冷血,才能說一句我不去了?

    罷了罷了,看一眼也不會掉塊肉。

    其實說到底,現在的嬴鑠,畢竟也才十九歲。

    那樣順風順水長大的公子,在短短數月的時間裏經歷這麼多事,幾乎被逼到極點,也真難為他了。

    她進了屋,沐風和晏晏便忙不迭地從背後把門給關上了。

    ……雲容無語,徑自走到嬴鑠的榻前,坐在旁邊的一把軟凳上,端詳着他。

    嬴鑠臉上有一道血口,血跡已經仔仔細細擦拭乾淨了,只留下一道紅色細痕,襯得臉色有些蒼白,和以往硬朗的模樣全不相同。

    他一隻手在衾被之外,被利刃切割翻開的皮肉有些慘不忍睹,竟有一隻黑色小蠅被吸引過來,嗡嗡嗡地打轉。

    安陽王如此針對嬴鑠,實在有些太過分。

    到底是同樣來自景國的娘家人,雲容有些不悅,伸手趕開那隻小蠅。

    沒想到,手指尖微微碰到他的手腕,竟被他一把抓住了。

    她猛地一驚。

    隨後,壓抑了許久的後怕盡數化成了憤怒。她冷冷開口:「放開。」

    「嬴鑠,我知道你醒了。你還當這裏是雍都麼?」

    可她等了片刻,他還是沒放手。她掙動了一下,手卻被捏得更緊了。

    他的手很熱,幾乎燙到了她此前因緊張而冰涼的指尖。

    她皺眉看向病榻上的那個人。

    他被魘在了自己的夢中,額上佈滿了冷汗,乾裂的嘴唇中囁嚅着什麼。她仔細辨認半天才聽出來,那原是他在不安地夢囈:「孟姑娘……雲……雲容!你別走……」

    不知怎的,她忽然覺得心頭微微一痛。

    她最初聽說嬴鑠又捅了婁子,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其實心裏已經十分惱火。但現在真相大白,她既已明白是自己先前錯怪了他,此時便有些隱隱的內疚。

    她心情複雜,看向這個昏迷之中仍微蹙着眉,滿面冷汗的青年。

    此時,他銳利而剛毅的五官在昏迷中顯得有些脆弱無辜,少了幾分陰沉與狠厲,而多了些清冷如冰的意味。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這張既給過她安全感,也給她留下深深仇恨的臉上,格外陌生,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心口忽然有些酸澀,又有些不知所起的悵然。

    雲容的心緒忽然就飄回了六十年前。

    或許曾經的嬴鉞也有過年少無憂的時光,有過一個認認真真動心,而不是作為政治聯姻的幌子愛過的女孩。

    可他那時的人生她不曾參與,她所見到的他,只剩冷血狠毒與真真假假的偽裝。

    在他毫不猶豫地掐掉她所愛之人所有希望的時候,他不再是那個笑聲爽朗的摯友,而只是一個殺伐決斷的無情君王。

    如今的嬴鑠,是否正在經歷那樣的一個變化呢?

    雲容被自己忽然冒出的這個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

    或許六十年足夠久了,久到她在重新看到自己鮮活的、有着溫暖心跳的呆書生時,也放下了曾經的瘋狂和仇恨。

    她只想避開那個不能說的人遠遠的,守着自己的呆書生安安穩穩過一生。

    可惜天意弄人,最後居然是他和她來到蜀國,不得不背靠背走上這條荊棘滿布的道路。

    如果自己能在他最困厄絕望的境地里拉他一把,或許他就不會再成為當初嬴鉞那樣的人。

    或許這一世……就可以避免曾經的悲劇?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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