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而是太突兀了。」

    左臂都快被李憶如用力掐紫，謝雲書哪裏體會不到丫頭心裏的惶然不安。況且嬋幽也不像亂撮合對象的人，不管於公於私話都得說明白。

    當然，還得照顧到柳夢璃的情緒……那不如就先問出大家共同的困惑。

    謝雲書想了想說道：「您以前那樣排斥討厭人類，怎會突然想到結親之事？」

    「不錯，作為一族之長，哪怕是璃兒也不該為兒女私情左右。可就算我再不喜人族……如果璃兒中意的對象，對夢貘一族延續有利，那就該另當別論。大多數妖雖不比凶獸、神獸，沒有媲美仙神之偉力。但就血統而言，仙玉妖仍舊對等。」

    「這——」

    嬋幽的話十分現實，謝雲書腦筋一轉，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嬋幽下一刻就說道：「光是仙人幻夢、紫晶石，夢境之力的結合，攸關夢貘一族的興盛，我就沒有不作退讓的理由。而有你在，吾族至少能有數千載安然無憂。」

    「您可真是……精打細算。」

    「既是兩全其美之事，我又何必枉做惡人？」

    嬋幽就是那種標準的為了種族延續，不惜一切代價的統治者，更不會在乎人類的看法：「璃兒她等你五百年，日夜費心照料那些藥草，心意不問自明。想我夢貘一族較之人類縱壽元悠長，卻也不過千百。你當真對她無動於衷？」

    「我……」

    嬋幽的話太過露骨，露骨到讓柳夢璃都有些擔心，會讓謝雲書產生惡感。

    但有些窗戶紙一旦戳破，就沒那容易麼以「不願意去思考」為理由規避。謝雲書皺眉沉思一陣，嘆了口氣道：「可是這樣像交易一樣的聯姻，不是讓兩邊都難做？」

    「難做？」

    嬋幽瞥了眼李憶如道：「璃兒與我說過，你心裏一直中意這個丫頭。我夢貘一族雖不比媧皇神裔，卻也沒有血脈延續之障礙。你究竟是要這個丫頭短命而死，還是要與她長相廝守？」

    「娘，你太過分了！」

    「過分？我只是陳述事實。」

    嬋幽面無表情回望着少見怒色的柳夢璃，道：「當然，你是族長，現在一切都由你決定。我不阻止你與他外出，但他如何作想，仍得看他自己。」

    「雲書哥……」

    李憶如晃了晃他的手臂，仰首兩眼祈求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有沒有後代什麼的，謝雲書他真不着急。況且當眾解釋這種事，就有點像在欲蓋彌彰。

    只是，他太清楚李憶如的性子，只怕她心裏最介意的就是這一點。謝雲書不得不承認，嬋幽這話雖然很討人厭，但也戳中了李憶如的心頭要害，此刻唯有儘量安撫道：「不要太在意，我一定會給你找到續命的辦法。」

    「何必呢？」

    嬋幽語帶深意道：「我們是妖，並不在意你與誰在一起。無論是女媧後人短命，給你留下後代，往後你與璃兒同處。抑或你與璃兒誕下子嗣，待她千百年後消亡，你仍有無盡歲月可與這個丫頭相伴。我想不到任何你拒絕的理由。」

    「我覺得，在你用利害關係說明之後，今天也沒指望得到答案？」

    「……」

    嬋幽自然清楚，她今天的話有違待客之道，甚至稱之越俎代庖都不為過。但她並不介意當這個惡人。而在這種情況下，想得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方案，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謝雲書道：「不管怎麼樣，夢璃有任何需求，我都責無旁貸。如果你僅是擔心幻瞑界，那就不必多慮了。」

    「包括一個強健的子嗣？」

    嬋幽頓了頓說道：「我族終究要有傳承。以璃兒的資質，下一任族長必然由她而出。你總不該也不能讓璃兒一直等下去……又或者，你一點都不在意她和誰有了結果？」

    「夠了，娘。雲書，我們還是出去走一走。」

    話說到這份上，未免令人尷尬。原本邀人來此作客，只是為了招待遊玩。柳夢璃亦未設想，嬋幽會說出這麼一番說辭，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總無法當做無事發生。三個人都心煩意亂，完全沒了遊覽的興致。繞了旋夢之地一周之後，柳夢璃才正容勸道：「今天娘說的話……雲書你不要放在心上。與你外出的約定依然作數。」

    「我……」

    「生就生嘛。」

    李憶如突地打斷了話題，自暴自棄地說：「皆大歡喜，反正也沒什麼不好的。」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是是吧……謝雲書苦笑道：「你要是別眼眶紅彤彤的，或許更有說服力。」

    「哼，這個時候雲書哥你還取笑我。」

    悶着頭死挽着謝雲書手腕不放，李憶如往往這麼說話，那就是真的生氣了。可這事是謝雲書惹出來的，後果只能是他自己承擔：「不是取笑你。剛剛大庭廣眾的，有些話不能說。現在就事論事的講，我又不需要替夏侯家開枝散葉，那是瑾軒去做的事。對於後代子嗣，我真沒那麼緊迫的需求。」

    李憶如問：「真的？」

    「嗯。」

    李憶如再問：「不是安慰我？」

    「不是。」

    李憶如一錘定音：「可我喜歡小孩子啊。」

    「……」

    這個就沒辦法了。

    要不是李憶如會生子早死，謝雲書也不至於諸多為難。而日漸長大的姑娘家，也有回到孩子氣的時候，謝雲書只能一步一哄。瞧他兩人相互拌嘴，連柳夢璃看着看着，也散去了心中陰云：「雲書，我少說還有數百載可活，你……也不必將娘的話太當真。」

    「反正，我的承諾都算數。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講就是了。」

    「好。」

    默契地不去多提其他，卻是不想再壞了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柳夢璃說道：「既然如此，三日後我在幻璃鏡等你出發？」

    「嗯。」

    「那個，夢璃姐姐，你們夢貘真的需要王支延續血脈嗎？」

    「……並不一定得結合生子，暮年時再用血脈鑄就也無妨。」

    雖然不清楚李憶如為什麼這麼問，柳夢璃還是給出了一個相對精確，不至令人為難的答案。

    李憶如接着卻又自己挖坑自己跳：「聽起來不是什麼好辦法……那果然你娘說的沒錯呢。」

    「這並不是錯不錯的問題。」

    「沒關係，反正你們要一起出去幾個月嘛。」

    這話剛一出口，那酸意就泛濫成災了。李憶如瞅了眼謝雲書，嘟着嘴說道：「不提了，我先跟雲書哥回去準備準備。」

    謝雲書問道：「準備什麼？」

    「把今天的事，跟你師傅草谷姐姐說一說。」

    「師傅她還在閉關呢。」

    「……那就找劍聖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