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婺州城見崔刺史

作品:《武唐第一佞臣

    武康見玉簪插在髮髻上,趕緊伸手去摘,心說開什麼玩笑,睡人家的床,還要人家的東西,妥妥的惡霸行徑!手剛碰到玉簪,手腕就被女子握住,武康微微笑道:「萍水相逢無功不受祿,沒理由要姐姐的東西,某原來的瓷簪呢?」

    女子面露為難,訕訕說道:「那隻瓷簪昨晚掉地上摔斷了,這是奴家賠給郎君的,還望郎君莫要推辭!再說沒簪子也不行,頭髮會散開的。」

    武康一時啞口無言,總不能披頭散髮見人吧!瓷簪換玉簪,貌似大有賺頭兒...

    敲門聲響起,進來個小丫鬟,說是崔五有事來見。還不待武康有所表示,崔五急匆匆推門而入。只見他眼圈黑的像熊貓,眼球里佈滿血絲,看情形一夜沒合眼。

    不過精神矍鑠,臉色因興奮而潮紅,手裏還拿着本線裝書,大步流星來到梳妝枱前,把書塞到武康手裏,火急火燎說道:「白素貞的故事,熬了一宿整理好的,二郎趕緊看看!」

    「白素貞的故事?你們熬通宵就搞這個?某更喜歡兔八哥的故事」,隨手把書丟在梳妝枱上,看看身邊溫婉的妹子,也不想占她的便宜,於是扭頭對崔五說:「五郎先借些銀錢,給這位姐姐...」

    「了解!那個誰,去把你們媽媽找來」,崔五吩咐旁邊丫鬟。小丫鬟喜形於色,轉身跑出門外。崔五拿起梳妝枱上的書,重新塞到武康手裏,說道:「二郎快看看,叔父還把金龍祥瑞寫在開篇,這可是關係咱們前途的大事!」

    武康見他表情嚴肅,微微頷首翻看書頁。聞着清新墨香,看着扉頁上晦澀難懂的內容,一時間又瞠目結舌。崔縣令腦洞太大了,要是穿越到後世寫網文,肯定是大神級別的。

    開篇介紹了《白蛇傳》的由來,竟然說白蛇和黃金蟒是一母同胞,白蛇化成白娘子報恩,金蛇留在青城山修煉。歷經千年修煉,終於能化龍飛天,卻因放不下親妹子,於是下青城山尋找。

    哪知水土不服,身受重傷修行大減,恰被結伴遊歷的崔健之、武康救起。金蛇感激涕零,託夢給兩人,講述妹妹的故事,也就是接下來的白蛇傳。

    武康忍不住嘿嘿直樂,驢頭不對馬嘴的,許仙啥時候多了個大舅哥?崔縣令太可愛啦,為了所謂的金龍祥瑞,老臉都豁出去了!

    不過你今年獻祥瑞,明年陳碩真就造反,到時你這張老臉,恐怕要被打成鞋耙子臉!笑罷合起書遞給崔五,心說你們愛咋咋地,反正明朝的馮夢龍,不會穿越過來告你們侵權。

    崔五見他點頭,立刻眉開眼笑,看那手舞足蹈的架勢,恨不得抱着武康親兩口。

    敲門聲再次響起,小丫鬟領着個婦人進來。婦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塗着厚厚粉底,看到崔五馬上笑攆如花。

    小跑過來道萬福,掐着蘭花指,舞着手絹嗲聲嗲氣道:「哎呦五郎君,您能看上如煙,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家哪敢收您的錢啊?這是如煙的奴籍文書,請您收好了!」

    崔五咳嗽兩聲滿臉嚴肅,接過文書一目十行。確定無誤後擺擺手,趕蒼蠅似的打發走老鴇,把文書遞給武康說道:「賢弟且收好了,以後如煙就是你的人啦!」

    武康聞言直接懵逼,咋就成我的人啦?只是讓你幫我付過夜費,還有買下那支白玉簪,沒打算給她贖身啊。再說現在身無分文,連自己都養活不了,拿什麼養如煙?剛想開口拒絕,又被崔五眼神制止。

    崔五把他拉到旁邊,壓低聲音說:「給她贖身做個小妾,首先明年不會被罰錢,官府不管你娶妻還是納妾,只要能生孩子就行。其次她攢了不少私房錢,賢弟暫時不用為生計發愁。再者說來,賢弟明年就十八了,身邊要是沒女人伺候,那些好事者會污衊你有龍陽癖!」

    武康嘴角不住抽搐,聽這意思讓俺吃軟飯?也太給穿越家丟臉了吧!穿越過來不封侯拜相,不腰纏萬貫,先來碗軟飯吃?不過轉念又一想,崔五的話貌似有些道理。十八不結婚被罰錢,官媒要是送來個東施,那才叫噁心呢!

    想到這走到如煙身邊,把文書疊起來放在首飾盒裏,蓋上蓋子說:「文書交給你保管,選擇權也交給你。要是有好歸宿,隨時可以離開。你如果無處可去,跟着某也可以。某不保證給你錦衣玉食,以後有某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餓肚子!」

    如煙感激的淚流滿面,奴籍連畜生都不如,終於成自由身了。武康又懵了,大唐的女人這麼容易被感動?這要是放在後世,就算你說的天花亂墜,只要不拿出大把鈔票,女人連個厭惡的表情都懶得給你!

    剛想紳士般安慰幾句,又被崔五拉住了手腕,這小子滿臉猥瑣嘿嘿笑道:「等回到婺州,愚兄送你一座宅院。到時候關起門來,你們怎麼搞都行!現在跟愚兄去找叔父,鐵籠子已經做好,得把金龍祥瑞裝進去,咱們馬上啟程趕往婺州!」

    說到這他又向如煙吩咐:「你們趕緊收拾行李,換上普通衣衫,到縣衙門口等着...二郎趕緊走,叔父他們等候多時啦!」

    兩人匆忙下樓,一路小跑來到縣衙二堂。院子裏圍滿人,中間放着個鐵籠子,三匹馬並駕齊驅的馬車,黃綢緞蓋着的蟒蛇。

    鐵籠空隙很小,黃金蟒絕對逃不掉。武康稍稍放心,和崔縣令喧囂完畢,指揮眾衙役裝蛇。眾衙役爭先恐後,都想沾金龍的龍氣。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們絕對會打起來!

    等各就各位,武康爬到籠子上,打開頂部小門。四衙役小心翼翼拉開綢緞,露出挺着大肚子的黃金蟒。崔縣令帶着手下官員,又是向它恭敬三鞠躬。兩個衙役光着膀子,同時用力抬木棍上馬車,鐵籠上衙役馬上接手。

    武康看着遞過來的蛇頭,確定這祖宗還活着,接過衙役遞過來的剪刀,剪斷捆蛇頭的腰帶。黃金蟒慵懶吐兩下信子,並未張口咬人的傾向。

    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裏,手握剪刀蹲下,讓衙役慢慢往下放,逐個剪開布條、藤條。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大肚子放在籠子裏。

    黃金蟒慢慢盤起身,所有人都暗鬆口氣。這祖宗現在可是金龍祥瑞,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長安城李九鐵定暴跳如雷,在場之人都得腦袋搬家!

    八名衙役齊上手,抬着鐵籠往馬車上裝。黃金蟒抖動了身子,蛇尾露出鐵籠,正耷在一衙役手上。這哥們激動的差點跳起來,咧着大嘴嘿嘿傻笑。沾染金龍貴氣,以後肯定大富大貴。

    武康不禁撇嘴,你們是不知道它的厲害啊!要不是吃飽了懶得動,早就暴走纏人了。等到了婺州寫份文件,詳細介紹黃金蟒的生活習性,包括如何飼養、如何冬眠等全部列出來。

    着重強調它的危險性,無論李九、昭儀姐姐,還是那些金枝玉葉們,好奇之下被咬傷,那都是彌天大禍!到那時自己這顆腦袋,想不搬家都難!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城,樂隊走在最前面敲鑼打鼓,後面跟着舞獅隊,最後是披甲執刀的軍隊,個個雄赳赳氣昂昂。

    崔縣令騎着高頭大馬,紅光滿面跟着舞獅隊,還不時沖兩邊百姓拱手。然而他只是浪費表情,人山人海的吃瓜群眾,目光都落在載金龍的馬車上。

    老百姓們都瘋了,竟然往籠子上拋灑銅錢,坐在車轅上的武康和崔五,不時被飛來的銅錢砸中。這樣下去不行,估計走不到婺州,就會被錢砸死。索性換上盔甲,再借塊盾牌護臉。

    等來到婺州城外,竟然搞了四麻袋銅錢。武康本想貪污些,卻被崔縣令告知,錢是老百姓供奉金龍的,要一同送到長安。這讓他非常鬱悶,比吞蒼蠅還難受。早知道不上繳黃金蟒,自己造個籠子去逛街,也能掙個盆滿缽滿。

    婺州城外場面更加宏大,蘭溪縣與之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刺史崔義玄帶着婺州大小官員,親自過來迎接祥瑞進城。老崔給金龍車架三鞠躬,還朗誦一篇滿是之乎者也的文章,最後親自持皮鞭趕車進城。

    接下來沒武康啥事兒,他帶着如煙主僕,跟着崔五來到一座宅院前。院子不算大,有正房、東西廂房,還有個小跨院,住他們三個完全沒問題。這裏曾是崔五養外室的地方,這次獻祥瑞立功,他老子崔刺史心情大好,准許他把外室帶回府里。

    崔五把他們安頓好,又吩咐僕人送來糧食等必需品,就匆匆離開了。直到吃過晚飯,這小子再次登門,說他老子要見武康。武康不敢大意,在如煙的幫助下,打理好儀容,上了崔五的馬車,前往婺州刺史府。

    在刺史府書房裏,武康見到了崔義玄,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滿頭銀髮精神矍鑠,身板硬朗不怒自威,有上位者氣勢。出身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根紅苗正的大戶人家。經歷高祖、太宗、李治三朝,稱得上三朝元老。

    崔義玄待武康行禮過後,抬頭瞟了一眼,沒說話也不賜座,繼續埋頭看書。

    書房異常安靜,只有偶爾的翻書聲。被視若無睹的武康不急不躁,眼觀鼻鼻觀心,安靜站在原地挺拔如松。他知道這是下馬威,前世在汴京體育學院,也被教導主任如此刁難過,當時足足站半個多小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兩刻鐘過去,崔義玄依舊聚精會神看書,絲毫沒抬頭的意思。武康不由得吐槽,老傢伙看的是金瓶梅嗎?也罷,咱們就耗着,看誰耗得過誰!想到這把意識放空,眯着眼魂游天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崔義玄慢慢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合上手中書直起身子,淡淡說了句:「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何解?」

    武康瞬間回神,看着面無表情的崔義玄,思索片刻回道:「父母在世,子女要留在家中盡孝,儘量不出遠門。如果情況特殊,必須告知父母所去的地方,安排妥帖照顧父母的方法,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

    話說完得不到回應,氣氛再度變的壓抑。盞茶功夫過去,武康也明白了言外之意,老狐狸是讓自己抖出糗事!婺州距離睦州二百四十多里,騎快馬來回頂多三天,他應該派人調查過了。

    想到這武康整理下思緒,實話實話道:「回稟崔公,某離家出走,實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因為貪杯,拿父母積蓄和狐朋狗友吃酒,惹得耶耶大怒。後來又被妖道陷害,他用小戲法妖言惑眾,蒙蔽武家村所有村民,污衊某為酒神,聯合村民把某趕出家鄉。某無計可施,只得來婺州投奔娘舅。」

    「酒神?哼,不學無術的妖道」,崔義玄一聲嗤笑,盯着武康雙眼說道:「妖道在武家村施展妖法,一碗水頃刻間凝結成冰,老朽冥思苦想良久,依舊不能勘破其中門道。二郎卻稱其為『小戲法』,看來已知其奧妙,可否說與老朽聽聽?」

    武康不由得心中一緊,這老狐狸太厲害了,抓住話里的蛛絲馬跡,就能大幅度發散思維。看着他那銳利的目光,武康覺着自己此刻一絲不掛,從內到外完全曝光。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給自己爭取最大利益:「回稟崔公,某確實知道製冰的法門,但某要四層利益,還請崔公成全!」

    崔義玄不置可否,擺手示意武康入座,手拈長須淡淡說道:「永徽二年頒行的《永徽律》中,疏議了十惡不赦。二郎可知道,十惡中的第四惡,是什麼嗎?」

    提起《永徽律》,武康還真知道。前世皎月女神是歷史系的,畢業論文要用到《唐律疏議》,也就是《永徽律》後來版本。作為備胎的他,自然要為女神排憂解難,查閱了很多資料,自然知道「不赦」的十惡。

    所謂的「不赦」,就是不會被減刑,古代皇帝為了裝逼,非常喜歡大赦天下,服刑犯人會罪減一等。譬如說,本來被判秋後處決的,可以改判流兩千里。想到這武康如實回答:「第四惡為惡逆,謂毆及謀殺祖父母、父...」

    話語戛然而止,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剛穿越時看到的畫面,如催命符般湧入腦海。原主和三個不良人醉酒賭錢,不知情把武老爹摔在賭桌上。毆打父母為惡逆,如果罪名落實,秋後都不用等,直接斬立決。

    數道冷汗淌下脖頸,要是被老狐狸拉出去砍了,也許會像竇娥那樣,來場六月飛雪。毆打武老爹的是原主,不是穿越過來的我!情急之下剛想狡辯,又訕訕閉上嘴。真要開誠佈公,說自己穿越來的,估計也難逃一死。

    大事不妙啊,難道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周年忌日?如果死了能回到未來,那倒可以嘗試下。武康滿臉苦笑,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漸漸回過味兒來。這種情況如果發生在黃金蟒之前,肯定必死無疑,現在卻大有可為!

    金龍祥瑞在婺州鬧的滿城風雨,估計老狐狸早就八百里加急,通知了長安的李九。李九剛登基三年,就有金龍降世,肯定美的找不到北。

    這可是天大的殊榮,還是前無古人的祥瑞。自己作為祥瑞發現者,毆打武老爹這事兒,就算傳到李九耳中,他也會想方設法保住自己小命。

    黃金蟒就是保命符,崔義玄不敢拿自己怎麼樣!想到這武康恢復從容,直視老狐狸銳利的目光,氣定神閒道:「抱歉崔公,某還是要四層!」

    崔義玄眼中再次閃過讚許,手拈撫須笑而不語,抬手拍了兩巴掌。書房門被推開,走進四個身穿甲冑的軍士,每人懷裏抱個木盒子。將盒子放在旁邊桌子上,離開書房帶上房門。老狐狸微微點頭,示意他打開盒子。

    武康不明所以,也懶得多費腦筋,直接來到桌邊伸出手。小心翼翼打開第一個,手一哆嗦蓋子重新蓋上,腹中陣陣翻滾。不停的深呼吸,強壓嘔吐的衝動,再次打開盒子。

    一顆人頭靜靜躺在裏面,面部猙獰五官扭曲,看起來有些面熟。努力回憶片刻,不由得倒吸口涼氣。原主生前最後的酒席,是和三個不良人在一起,這顆人頭的主人,就是三人之一。

    如果所料不差,另外倆不良人的頭顱,就在另外兩個盒子裏。那麼問題來了,第四個盒子是誰?知道自己毆打老爹的,只有那仨不良人和老爹自己,連繼母武氏都不知道。

    慢慢蓋上木盒子,手指有節奏敲擊,片刻後眉頭舒展開來,已經知道第四個倒霉蛋是誰了。崔義玄這個老狐狸,不僅心狠手辣,心思還相當縝密,做起事來滴水不漏。

    如果猜的不錯,人頭的主人是個道士,就是當初污衊自己是酒神,那個會硝石製冰的道士。



第五章 婺州城見崔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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