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姐姐的懷中，軒一隻感覺對方的淚水不斷流入自己的頭髮里。

    她的臂膀溫暖而柔軟。

    然後，他突然發現，一切靜止下來。

    這種現象他並不陌生。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在他身上剛剛發生過一次。

    而他自己，便如同靈魂離體一般，意識脫離了那個無力並且重病垂死的孩童，就好像死去的魂靈一般，默默升到了天空之上。

    軒二便坐在那輪鈎月的月輪上，穿着黑色的小禮服，如果再加上兩個魔鬼角那就是盡心盡職的魔鬼了。

    「其實我感覺這一幕很應景。」軒二靜靜說道。

    軒一表情一點都不開心。

    因為這一幕真的不是能令人開心的一幕。

    況且，裏面還有個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姐姐，但卻似乎是更符合真相的姐姐的樣子。

    軒一沉默了片刻。

    「這就是當時真實發生的故事？」

    軒二無聲點了點頭。

    「為什麼讓我看這個？」軒一問。

    「我說過了。」軒二笑着開口：「但我其實不介意再說第二遍。」

    「我感覺這一幕很應景。」

    「所以便讓你再回顧一遍。」

    軒一看向他，雖然一直都知道，但還是想確認一下：「是不是在我身邊發生的一切你都一清二楚？」

    軒二搖了搖頭：「我這個魔鬼並不是從你出生那一刻就被委派到你這裏做生意的。」

    「但是，換句話說，大多數時候我都在看着。」

    「並且記憶比你還要清晰得多。」

    軒一點頭：「我死了嗎？」

    「原本快了。」軒二淡淡說道：「不過現在還好。」

    「為什麼？」軒一問。

    按照生死感知的預兆，他應該必死無疑啊。

    「你擅自拿了我的靈魂？」只是脫口而出的唯一想法。

    「非也非也。」軒二笑嘻嘻地說道：「我這樣循規蹈矩的惡魔，從來不做強買強賣的勾當。」

    「不過。」小魔鬼表情瞬間正了下來。

    「我建議你在這裏和我交易那第三份靈魂。」

    「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魔鬼的話？」軒一看着他。

    「好心當做驢肝肺了。」軒二笑了笑：「魔鬼偶爾也會給契約人一點善意的忠告的了。」

    「不然的話，怎麼培養感情的說。」

    軒一輕輕咬了咬嘴唇。

    是的，軒二其實很少打誑語的。

    他這樣說想和自己交換靈魂，那麼便一定有交換的必要。

    況且其實交換靈魂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畢竟小魔鬼一樣買賣誠信，每一份靈魂給出的都令人滿意並且換了一次想下次。

    畢竟軒二做的也不是什麼一錘子買賣，一次坑了自己，那麼下次自己不換了他是不是傻眼了。

    但是既然自己不會死，那麼為什麼還要交換第三份靈魂。

    他又不是慈善家，活着就是為軒二做慈善的。

    交換靈魂的後果自己很久之前就知道了，那就是一步步被軒二取代，最終讓他在自己身上重生。

    他為什麼要為他人做嫁衣。

    所以軒一搖了搖頭。

    軒二笑了笑：「真是無趣啊，意料之中的無趣反應。」

    「既然這樣的話。」

    「你可以回到那冰冷的現實中了。」

    「我說過的，現實與夢境交疊起來。」

    「才是最應景的。」

    ……

    ……

    軒一感覺自己被人抱在懷中。

    就好像姐姐在海灘上抱着自己。

    他全身發燙，只有胸口冰涼一片。

    少年睜開眼睛，看到了一雙水藍色的眼睛。

    葉雅正抱着自己，四肢僵硬，嘴唇發紫。

    她看到自己醒來，露出欣慰又解脫的神色。

    「還好，如果一個都活不下來就太蠢了是吧。」

    她輕輕說道。

    原本櫻桃色的嘴唇發紫，純白如玉的小臉也發紫。

    「不要罵我蠢了。」

    「畢竟我本來就是一個蠢丫頭的。」

    軒一慢慢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由開口問道：「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沒有做什麼。」葉雅輕輕說道：「把我的屍體，千葉流碧，以及青之翼交還給葉萱。」

    「放心。」

    「我和她有過協議的。」

    「你……」

    葉雅「你」了幾下，一口氣再也吸不上來，臉上不由露出了極度自嘲的神色。

    然後她鬆開了抱着軒一的手。

    整個人慢慢向後跌落入黃沙之中。

    就好像是一朵蘭草枯萎在沙土之上。

    軒一摸了摸胸口。

    那塊堅硬的美玉正停留在那裏。

    也只有千葉流碧，才能夠解這樣恐怖的劇毒。

    他一把拽下胸口的玉佩，撲上去將其按在倒下的少女胸口，靈性從手中湧出注入玉佩裏面，青色的靈光頓時流瀉而出，將葉雅近乎枯萎的身體整個環繞起來。

    失去了千葉流碧的支持，軒一立刻就感到體內的毒素再度蠢蠢欲動起來，如果自己再不收回千葉流碧鎮壓自身毒素，用不了幾分鐘自己就會毒發重新陷入昏迷之中。

    只是這次卻不會有第二個蠢女孩捨棄生命來救自己。

    他在這一瞬間就明白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方才那佈滿毒霧的沙漠上，葉雅手中有着唯一可祛毒解毒的玉佩。

    然後她找到了自己。

    她是這片大地最尊貴的女兒，註定要受萬千人敬仰的未來九公主。

    自己是星城的魔崽子，暗部的專員，不可接觸的賤民。

    可偏偏她認為。

    自己的生命可以與她等價。

    還不許自己說她蠢。

    但是在千葉流碧青光環繞之下，葉雅的身體毫無回應。

    毫無回應。

    軒一心裏清楚，在方才替自己解毒的過程中，葉雅中了太深的毒，她依靠環抱自己共用一個千葉流碧才勉強撐到了自己甦醒。

    而她也深深清楚，她身上的毒千葉流碧已經來不及徹底清除了。

    軒一毫不猶豫地就從黑鐵戒指中取出自己製作的劣化蓮隱復生劑，就在要捏開對方的小嘴給她灌進去的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

    蓮隱復生劑。

    不是解毒藥。

    它是療傷藥。

    只有自己的特殊情況，體內的毒素欲壑難平，才需要這海量的生命力來填充它們饑渴的需求。

    可是這東西，對於中毒的葉雅來說。

    毫無用處。

    「軒二。」

    軒一在心中輕語。

    「小的在，您……」

    軒一平靜打斷他的話。

    「第三份靈魂，你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