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別莊爭鋒

    李婆子和王婆子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均有些疑惑之色。可想到穆臻被送至別莊五年，穆家一直不聞不問，除了每季按時撥的百十兩銀子，就好像沒有這位小姐似的，二人被驚到的膽子又回來了。

    「進就進，難不成還是龍潭虎ue不成。」李婆子理了理衣襟，當先跨過門檻。

    穆臻半靠在窗下的軟榻上。

    初春時節，萬物尚未復甦，滿院蕭瑟。

    軟榻上那人卻像是初春那抹最鮮亮的顏色。

    上身是藕粉色的襖子，下身一條天青色的曳地長裙，額間一點朱紅花鈿，李婆子驚得眼睛大睜，她在穆臻面前向來十分倨傲，少行大禮，可卻不知不覺左腿前邁，左手扶膝，右腿半跪。待她發覺，已然恭恭敬敬的給穆臻行了禮。

    王婆子走在後面，不明所以，見李婆子行了禮，竟然也跟着照做。

    鳳喜走在最後，險些驚掉了下巴。

    「兩位媽媽不必多禮，平身吧。」

    穆臻語氣平平上，可就是這麼一幅收放自如的神情。

    倒讓李婆子心生忌諱，本來囂張的氣焰，突然間便萎蔫了。王婆子一見兇悍的李婆子都這般規矩，也不敢造次了。

    兩人很是規矩的站在穆臻面前，一幅等着穆臻訓話的模樣。

    穆臻目光緩緩抬起，徐徐打量二人。明明平日裏膽小懦弱，可此是眼神中仿佛淬了冰，直看得二人周身發寒。「小姐有何吩咐？」李婆子緩過神來，語氣有些小心的問道。

    「聽鳳喜說，我昨日落了水……多虧兩位媽媽出手相救。」

    「這是奴婢應該的，應該的。」聽穆臻前半句的語氣，似是質問。李婆子的心神控制不住的繃緊，可下一句，穆臻卻又柔聲誇獎，李婆子實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穆臻並沒有多看李婆子，只輕聲喚了鳳喜上前。「我來此五年了，多虧兩位媽媽照顧。前幾~日母親來信……我很快便要回穆家了，心中很是不舍。鳳喜，一會將母親給的銀子各包上一綻給兩位媽媽，多謝兩位媽媽這些年來的照顧。」

    鳳喜怔了怔，見穆臻抬目看她，不由得點了點頭。

    李婆子心中驚疑，她自以為別莊諸事盡在掌控。可是穆夫人何進送的信，她竟然不知。

    穆臻張口便說自己快要回穆家了，李婆子自然不會生疑，這種事情可做不得假。

    她們之所以敢欺上瞞下，在這別莊耀武揚威，便是篤定穆臻不得勢，看穆家這幾年對穆臻越發的不上心。

    一個堂堂嫡出的小姐，竟然還不及穆家那位庶出的大小姐。「奴婢無功，不敢受此重賞。」李婆子心裏七上八下的，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穆臻。

    「小姐賞你們的，你們只管收下便是，若是要謝，以後便對小姐盡心些。待小姐回到家中，必定在老太爺面前贊一贊二位的勞苦功高。」

    李婆子和二婆子二人捧着銀子，走的時候臉上神情有些恍惚。

    鳳喜看着兩個婆子出了院子，這才一臉焦急的湊到穆臻身邊。

    「那銀子可是小姐積攢了許久的，白白便宜了她們。小姐還說夫人來信說要接小姐回去。夫人明明沒有來信啊，若是叫那兩個婆子知道了，她們會更加變本加厲的。奴婢擔心以後她們對小姐會更加不敬的。」

    穆臻笑了笑，輕輕拍了拍鳳喜的肩膀。

    然後目光望向窗外。

    「你應對的很好，沒有露出破綻。至於接下來的事，我自有安排。鳳喜，你跟我受了五年的苦，等回到穆家，我必定護你周全。」

    鳳喜一臉的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小姐說什麼奴婢都信。小姐既然說會有人來接小姐回穆家，那便一定有人來接。」

    預先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穆臻以前不懂，如今卻是懂了。

    晚飯時，王婆子親自送來了四菜一湯，有葷有素，鳳喜眼睛瞪得圓圓的。

    嘀咕着莫不是王婆子被鬼附了身。

    要不然怎麼這般殷勤。

    以前一日三餐，能送來兩餐便是好了的，便是勉強差人送來的飯菜，也多是清湯寡水的。

    穆臻臉上神情很平靜，似乎王婆子所為並不出乎她的意料。她招呼着鳳喜一起用飯，鳳喜一臉的受寵若驚。

    以前小姐待她雖然也是好的，可小姐向來注重尊卑。

    「我們五年來同甘共苦，我早已當你是我至親姐妹了。以後若無外人，你我便姐妹相待。」

    「小姐，奴婢……奴婢都聽小姐的。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小姐開口，便是刀山火海奴婢也不怕。」

    穆臻笑着拉了鳳喜在身邊落坐。「傻丫頭，刀山火海我也不捨得你去闖。快吃吧，以後的飯菜只會比今日的更好。」鳳喜用力點點頭，只要是自家小姐說的話，她都相信。

    用過飯，服侍穆臻歇下，鳳喜這才悄聲退了出去。

    穆臻緩緩閉上眼睛，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實在太考驗她的心神了。

    死了。

    又活了。

    而且時間倒退了回五年前。

    一切的苦難都還未發生。上一世雲霽是她的劫數，這一次她自然要趨利避害。

    心中的愛恨似乎也隨之那縱身一跳而淡去了。

    讓那雲家，梅家，夏家和寧家都見鬼去吧。眼下當務之急，便是奪回別莊管事權，讓那王李兩個管事婆子自食惡果。

    這一夜，穆臻夢到了已過去的生母，如今的母親是她的繼母，是她親生母親的幼妹，當年生母產後體虛，不過半年時間便撒手人寰。

    臨終前求了祖父，替父親定下這門親事，將娘家幼妹嫁來當穆家大房的繼室。姨母生性孱弱，也許當初母親便是看中她性子溫婉，必不會苛責穆臻。

    事實證明她那位生母確是目光如炬，新任穆夫人不僅沒有苛責她，反而視如她己出，只是她這位姨母心軟的過了些，連帶着對她那位庶出的長姐也是福澤綿延。

    一切仿佛還在昨日。

    穆欣在她面前面露得意之色，在母親面前卻是一幅溫婉得體的做派。

    繼母心疼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看着她的婚事告吹。最終穆家歡歡喜喜的嫁出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