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遠很清楚眼前的幻境是什麼，除了他能夠以靈氣保持靈台清明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已經被魔氣入體。所有人以為自己看到的、舉手投足做到的，都是幻覺而已，其實他們都在昏迷之中。

    自己雖然能夠維持靈台清明，但是因為有靈氣而已。宋容弼的魔氣在和靈氣不斷消磨，一旦自己被攻破最後一道防線，那就是死路一條，隨時被宋容弼控制住，吞噬意識靈魂，也就是宋容弼說的，自己那是不是真的天生琉璃體，被它佔據，從而誕生越發強大的夜魔。

    恍悟中，卓遠聽見有人在喊：「抱緊，不要掉下來，救生艇離你不遠了。」

    此時的卓遠正在一棵大樹的樹頂，手中緊緊抱着堅固的樹幹，可腳下卻已經是洪水滔天，肆虐渾濁的洪水奔流般從他身旁掠過。

    遠處的樓房屋頂上十餘人站在那裏呼救，卓遠看過去，爸爸媽媽舅舅姨媽那些表兄弟姐妹們，哭喊着求救，他記得原本村子裏有很多平房的，現在都已經在水下了，不知道多少鄉親被洪水沖走。

    他回頭望去，有一艘救生艇，上邊幾個穿着救生衣的官兵，拼命朝這邊划過來，有個短髮的女兵正在焦急的叫道：「別怕，抱緊啊，我們馬上就到了。」

    卓遠下意識的抱緊樹幹，他看着那條救生艇在洪流中艱難橫行，戰士們滿頭大汗，他們比自己大幾歲而已，卻已經置生死於度外，只為了划過來把他救下來。

    卓遠似乎想起了什麼，衝着屋頂上的親人們喊道：「樓要塌了……」

    「……」對面的親人們也在喊着什麼，卓遠卻是一個字都聽不見，他知道很快那個小樓就會被洪水衝垮，洪水席捲而下，那麼多親人無一倖免，他扭轉頭，對救生艇叫道：「先救他們啊，不要管我，別管我……」

    一股洪水在前方急速沖疊，脆弱的小樓瞬間消失在洪流中，只有六歲的小表妹叫了聲媽媽，卻不知被洪水卷到哪裏去了……

    「爸……媽……」卓遠看着那些被漩渦捲入的人，被洪水沖走的人，撕心裂肺的叫道。

    「天地之威，本就不容抗拒。」那個生硬的漢語在他耳邊響起：「若是你能到了化神，或許能力扛天地，可人死不能復生，即便讓你到了化神又能怎麼樣？你的父母死了，親人死了，你那成天要看電視要當演員的姐姐死了，那個每天纏着你讓你給她講故事的妹妹也死了……你是孤兒啊，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超脫吧，鬆開手，安心落入水中，陪着他們一起，哪怕到了地獄也是一家人團聚……」

    卓遠喃喃道：「是啊……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他的臂膀鬆了松，看着腳下瘋狂的洪水，很想就此跳下去。

    「跳吧。」那個聲音在耳邊環繞：「一了百了。」

    「是啊，一了百了。」卓遠漸漸放開手中的樹幹！

    「不要鬆手，不要送死！」救生艇上那個女兵尖聲叫道：「堅持住，撐住啊……」

    她的面容漸漸清晰起來，滿臉的汗水，因為辛苦而通紅的臉蛋，那張倔強而充滿鬥志的臉，卓遠想起，她應該叫做楚婧，對，她還有個外甥女叫楚楚。

    「你別過來，危險。」卓遠喊道：「別管我，別管我。」

    …………

    燕靈雨只覺得渾身上下寒冷無比，她順着空調管道潛行到更衣室附近，幾乎要被眼前的一幕驚呆，數以百計的警察官兵就像泥塑木雕一般，靜然默立，還有十餘人倒在地上，雙目瞪得極大，似乎見到什麼極為恐怖的事兒。她無需下去觀察，已經知道那十餘人是死了，至於那些雕刻般的官兵警察，天知道發生了什麼？

    順着管道的縫隙望去，她看到卓遠站在更衣室的門口，雙手抱着一支衝鋒鎗，滿頭汗水，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卻也是沒有移動。一名高大的韓國球員，靜靜的站在他對面，似乎在說些什麼，臉上時而露出極為詭異的笑容。

    「什麼鬼？」燕靈雨輕輕咬住舌尖，劇烈的疼痛讓她知道自己沒有做惡夢。

    陡然間，那韓國人猛然抬頭，瞥向燕靈雨所在的管道。

    「我靠！見鬼了！」燕靈雨毫不猶豫，從小腿取出袖珍手槍，砰砰砰接連對那人開火，小腳在管道壁上一蹬，猛然往後滑去。

    呼嘯的子彈眼瞅就要擊中宋容弼，卻像打在鋼板上一樣，彈飛出去，兩名雕塑警察倒在地上，熱血橫流。

    宋容弼很想把這小姑娘也納入幻境，可他正在集中力和卓遠的靈氣戰鬥，如夢似幻，把卓遠的意識牽入人生中最痛苦的回憶，只要他徹底崩潰，宋容弼就可以吞噬他的意識，徹底接納他的天生琉璃體。

    非不想殺，力不足矣！

    燕靈雨第一次看到子彈無效，這一驚非同小可，但是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沒追過來，她在軍校養成的膽子又肥了，揭開身後管道的蓋子，跳下去，身邊恰好是個一動不動的特種兵，燕靈雨把手槍收起，利索的取過他手中的衝鋒鎗，衝着宋容弼又是一梭子過去。

    宋容弼殺意頓現，魔氣凝結硬擋子彈，啪啪兩聲，他詫異的低頭看去，兩顆子彈從他肩部穿過，濃郁的靈氣正瘋狂的消弭着他身上的魔氣。

    子彈上也有靈氣？宋容弼搖了搖頭，大意了，不過身上的傷無關緊要，他魔氣流轉把那點靈氣吞噬的乾乾淨淨。

    「槍還是大的比較生猛！」燕靈雨滿意的丟下打光子彈的衝鋒鎗，又搶過另一支，奔跑着繼續開槍。

    卓遠已經鬆開手，他感覺到洪水兜頭撲下，口中已經被嗆了好幾口水，水中的漩渦拼命要把他拉入水底。

    一切都要結束了？他想起嚴厲而不失幽默的父親，敦厚老實勤勞的母親，和楚楚一樣可愛的聽故事妹妹，還有對着電視機學着裏邊人表演的姐姐……淚水狂涌。

    宋容弼身上又多了三個彈孔，但是他一點也不介意，他能夠感覺到卓遠的靈氣正在一點點減弱，再過片刻，就要一敗塗地。

    至於那個狸貓般開火的女孩子？只是稍候的一擊必殺而已。

    一隻手臂挽過來，抱住了卓遠的胸口，用力把他拖出水面，那個倔強的女兵叫道：「救到了，快拉我上去……」

    洪水再次兜頭撲下，她拼命扯住繩子，救生艇上的戰友奮力拉拽。

    「楚婧？」

    「別說話。」

    又是一陣狂浪，楚婧抱着卓遠，死死抓住剛才那棵大樹的樹幹，衝着戰友喊道：「再靠近點。」

    「楚楚呢？」

    「楚楚是誰？」

    「那你……」卓遠迷茫的問道。

    「老實點，老娘要考軍校的，你再瞎折騰，咱倆都得淹死。」楚婧斥道。

    不對，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就在宋容弼調動魔氣消除那些子彈靈氣的時候，稍稍減少壓力的卓遠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應該被淹的快死了，你把我救上岸，給我做人工呼吸，心外壓。」

    「人工呼吸？」楚婧想了想，嘟起紅唇，問道：「是這樣？」

    「不是！」卓遠慘然的笑道：「無所往而生其心，心實無所生。所謂魔界夜魔的幻境，原來是虛與空而已。」

    洪水、大樹、楚婧……頃刻間消失不見。

    宋容弼瞬息間感受無窮壓迫，天地元氣簡直就像無影的洪水鋪天蓋地向卓遠湧來，它驚恐的望去，吞吐、吸納、周天……

    宋容弼明白自己的幻境被已經被對手破的一乾二淨，它想要逃走，可是力以赴的魔氣已經被徹底禁錮，自己連想動一個手指頭都不能。

    燕靈雨剛剛打完子彈，正要再取槍，忽然見到卓遠動了，他緩緩舉起右手，先對着宋容弼比了個中指，再慢慢摁在宋容弼的眉心，那個鬼魅般的棒子硬生生倒在地上。

    「我靠，又見鬼了。」燕靈雨低罵一聲，想也不想，衝到那些木雕警察的最後方，打開管道，又鑽了進去。

    無數天地元氣還在不停的沖刷卓遠，他感覺極好，就像脫胎換骨，身輕如燕，舒服的快要飛起來，體內的靈氣一層層匯聚，再運行周天……

    這是金丹期？卓遠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不禁志得意滿。

    宋容弼倒在地上，卓遠嘆息一聲：「本來你很有希望成為個出色的球星，可惜你運氣太差，被夜魔吞噬，時也命也！」

    「卓遠！」身後傳來一聲暴喝。

    鄺副市長挺着胖肚子沖了過來，他憤怒、驚恐，指着地上的屍體叫道：「你……你殺了這麼多人？韓國隊啊，人家來比賽的隊伍，死了一半？這個責任怎麼負？你能說這些都是什麼第一序列事件？你捅了天大的簍子……」

    卓遠無奈的聳聳肩，看着宋容弼的屍體：「你說你弄死這麼多人，怎麼就不知道順手把這傢伙也給收拾了。」

    「混蛋，你說什麼？」鄺副市長勃然大怒。

    「我會向凌大校匯報，走了。」卓遠看着那些已經甦醒的警察官兵，倒是放下心來，這次傷亡二十人左右，大部分是棒子們，自己的戰友傷亡極少。

    鄺副市長一把抓住卓遠肩頭：「走什麼走？我批准你走了？」

    卓遠甩開肩頭，懶得廢話。

    「往哪跑？」鄺副市長又要抓過來。

    砰！卓遠反手一拳，把那堆二百斤的肥肉一拳打飛，衝着十三隊吹了聲口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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