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子開門可揖盜

作品:《大漢光武

    第一章布衣之俠五開門揖盜真君子

    「就這種熊樣?還指望爾等護衛桑梓?」對官兵的反應極為不屑,劉縯撇撇嘴,抬腿放開屯長的後背,轉身來到院子中,挺直了腰粱杆子大聲吩咐:「偉卿、公孫,煩勞你們兩個去裏面去,跟大伙兒錄一份證詞。把剛才所有事情原封不動記錄清楚。順便再把兵器和賊贓全都收了,把大伙兒被搶的東西物歸原主!」

    「好!」鄧晨和馮異大聲答應着,昂首闊步走入客棧一層。

    眾郡兵們哪裏還有勇氣阻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剛剛搜刮來的錢財,又被擺在了油燈之下,任憑原主認領了回去。連帶着先前從別處搶掠所得,藏起來沒有上繳的體己,也盡數倒搭,雖然暫時擺在桌子上還沒人認領,可想要讓其再回到自家腰包,卻無異於痴人說夢。

    更為可恨的是,那劉縯「搶」走了大傢伙兒的兵器和錢財之後,依舊不肯罷手。想了想,扭過頭去繼續對他身邊四個「凶神惡煞」般的漢子低聲吩咐,「伯先,秀峰,若水,還有屈兄弟,煩勞你們四位去把所有官賊都帶到院子裏,集中看押,順便讓他們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

    「好!」剛剛並肩應對了一場急變,劉植、張峻、許俞、屈楊四個,心中對劉縯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聽了他的話,絲毫也不覺得委屈,立刻答應着前去執行。

    「多謝!」劉縯向幾位同伴拱手,隨即皺着眉頭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善後之策。還沒等在心中理出一個頭緒來,身背後,卻忽然傳來了一個略顯孱弱的聲音,「沛國人朱浮,多謝恩公仗義相救!」

    「你,你沒」劉縯的思路被打斷,心中微慍。回過頭,見說話者是先前被自己救了那個書生,手裏還正扶着他的妻子,又趕緊換了幅溫和的臉色,低聲問候,「你們夫妻兩個都沒事兒了,傷得重不重?趕緊上樓去找人燒了熱水洗洗,明天一早,便可以出門去請郎中。」

    「多謝恩公掛懷!在下和拙荊所受的都是皮肉傷,應該不妨事!」書生朱浮攙着自家妻子,先畢恭畢敬地給劉縯施禮,然後用非常低的聲音補充,「若非恩公出手,今晚我夫妻兩個恐怕在劫難逃。然這伙官賊行事如此肆無忌憚,其上司恐怕也不是什麼遵紀守法之輩。所以,請恕在下冒昧,恩公定要早做安排,以免事後有人顛倒黑白!」

    「的確,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此事!」劉縯眉頭一跳,旋即臉上湧出了幾分喜色,微微躬身向對方施禮,「朱兄能見微知著,可有良策教我?」

    「不敢,恩公叫在下叔元就好。」書生朱浮,一改先前被眾兵痞欺負得無法還手之時的窩囊像。先側開身體還了個禮,然後稍作斟酌,便低聲提出了解決之策,「看這些人的打扮,應該是郡兵。宛城一帶的郡兵,俱歸前隊大夫甄阜統領。甄阜乃是大司空之弟,其家族素有「仁孝相傳」之名。所以,今晚之事若想平安了結,只能從「光明磊落」四個字上着手。把一切都做在明處,讓長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

    「嗯?」劉縯愣了愣,剎那過後,便又笑容滿面地拱手。「叔元大才,劉某自愧不如。」

    「不敢當。恩公行的正,走的直,妖魔鬼怪原本就應該退避三舍。」書生朱浮衝着劉縯會心一笑,側身還禮。「且容在下先去安頓了內子,再來替恩公仔細謀劃。」

    劉縯笑了笑,輕輕點頭。「有勞叔元了,同舟共濟,你也別總是叫我恩公,在下舂陵劉縯,字伯升!」

    「久仰舂陵小孟嘗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英雄了得!」朱浮停步轉身,再度給劉縯施了禮,然後才又扶住自家妻子,緩緩而行。

    「這才是真正的人模樣,某些傢伙,雖是太學出來的,卻把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劉縯目送朱浮的背影進屋,白淨的面孔上,讚賞之色絲毫不加掩飾。

    劉植在一旁看着暗暗納罕,悄悄地走上前,小聲詢問:「伯升,這個書呆窩囊廢給你出了什麼好主意,居然讓你對他如此客氣?」


    「這人身子骨的確單薄了些,卻絕不是一個書呆窩囊廢。」劉縯衝着他詭秘一笑,卻不直接給出解釋。緊跟着,又邁動雙腿在院子裏走了數步,來到正對着大門半丈遠的位置站好,指着腳下,對客棧掌柜吩咐,「老丈,麻煩你派人收拾一桌子酒水,擺到此處!今晚月色正霽,劉某想對月小酌幾盞。」

    「這,是,小老兒這就去準備。」客棧掌柜的三魂七魄,早已嚇得不知去向。愣愣地點點頭,木然答應。

    如果不是劉縯今晚應對得當,他和他的客棧,肯定早已被輪番而來的地痞流氓和郡兵們,搶成了一片白地。然而,如今地痞流氓和郡兵的確都被拿下了,他和自家客棧的命運,卻未必比被搶成白地好多少。

    有道是,滅門的縣令,抄家的郡守,郡兵們吃了這麼大的虧,豈能善罷甘休。如果回去跟其上司顛倒一下黑白,仗義出手的劉縯和其他幾位公子哥能遠走高飛,他和他的高昇客棧,卻在劫難逃。

    「放心,劉某惹出來的禍事,劉某一個人扛。絕不讓你受到任何牽連!」將老掌柜臉上的擔憂和無奈,盡數看在了心裏。劉縯笑了笑,和顏悅色地補充。

    「唉,唉!」聽了這句話,掌柜的臉上,終於有了幾絲人色。躬身行了個禮,哆嗦着說道:「這,這哪是什麼禍事。恩公,恩公若,若不出手,不光小老兒,客棧里很多人今晚肯定都,都沒了活路。小老兒,小老兒只是,只是擔心,擔心官府不講。唉,小老兒嘴笨,不知道怎麼說。這就去,就去給恩公準備酒菜。恩公有什麼需要,也請儘管吩咐!」

    「沒有了,你叫夥計們先搬一張大桌來擺在這兒!」

    「唉,唉,就去,就去!」

    雖然此時漢人請客設宴的習俗是一人一案,分桌而食。但那隻盛行於豪門大戶之家,在尋常客棧酒肆里,卻早就流行起了圍着大方桌聚餐。因此,掌柜老漢進入客棧內不多時,一張碩大的榆木桌案,就被夥計們抬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擺在了劉縯先前制定的位置。隨即,又有人迅速拿來了數個木製的坐墩,擺上了杯盤碗筷和酒水。然後畢恭畢敬地退到一邊,請貴客入座暢飲。

    「麻煩幾位兄弟,幫我把大門打開了!」劉縯衝着夥計們點點頭,笑着吩咐。

    「是!」夥計們不知道敞開大門對着街道喝酒是哪地方的習俗,卻誰也不敢多問,小跑着過去卸下門閂,將木製大門,合力推開。

    「有勞幾位兄弟了!」劉縯從隨身荷包中摸出幾枚新朝的五十大泉,很隨意地擺在了桌子角上。然後,又指了指躺在地上裝死的郡兵屯長,笑着補充,「麻煩打桶冷水來,把屯長潑醒。劉某想請他吃杯酒,他一直在地上昏着怎麼行?」

    「別,別潑!醒着呢,我真的醒着呢!」話音剛落,死豬般的屯長,立刻像詐屍般坐了起來。雙手左右搖擺得像一架風車,「甄某有公務在身,不敢接受劉公子的宴請。這就帶着弟兄們離開,咱們雙方,後會」

    「呯!」一聲巨響,將他的後半截話語直接憋會了嗓子眼兒。劉縯將拍在桌案上的寶劍緩緩握緊,望着郡兵屯長,大聲冷笑:「好啊,屯長是想回去告劉某的黑狀不是?與其等着被你報復,劉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來人」

    「饒命,饒命啊!」話剛說到一半兒,郡兵屯長已經嚇得面如土色,手腳並用向前爬了數步,雙手抱着劉縯的大腿淒聲哀求:「劉公子,劉爺不要誤會。小人,小人的確是公務在身。小人,小人發誓,出了這道大門之後,今晚所有事情統統忘掉。絕不告您的黑狀,絕不想辦法報復!」

    「既然不想報復,就入座跟我一起喝酒!」劉縯抬腿,將其踢出四五尺遠,然後繼續低聲冷笑,「否則」

    「小的這就入座,這就入座!」郡兵屯長激靈靈打了幾個冷戰,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坐在了劉縯對面,側臉所向,正是四敞大開的客棧大門。

    大門外,火光將街道照得亮如白晝。。

    一夥又一夥地痞無賴和散兵游勇,懷裏夾着大包小裹,從街道上匆匆而過。看看客棧敞開的大門,再看看持劍而坐的劉縯和他對面畢恭畢敬的郡兵屯長,紛紛愣了愣,繞着圈子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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