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神秘之客

作品:《金字塔中的秘密

    掘墳盜墓之事,並不少見,淵源古遠。據傳始於春秋禮壞樂崩之後,厚葬之風興起,於是盜墓行為益為盛行。

    從古至今,說起探穴摸金,在世人眼中,歷來各個都是該遭千刀殺,萬刀剮的歹人,乃是極敗壞的惡名。可細論起來,朝臣天子,士農工商,在那三百六十行里,從上到下,哪一處沒有喪盡天良,用瞞天手段行奸使詐的賊子?大盜竊國,中盜竊候,只有最末流的才剖棺盜屍、竊以金銀。

    孰不聞「道不盜,非常盜」,「盜亦有道,盜不力道」之言。

    這是爺爺手札中開篇的一段話。

    我叫張天明,經營着一家古董鋪,鋪子是爺爺手上傳下來的。在我父親的手裏打理了幾年後,爺爺便在他去世之前千叮鈴萬囑咐的交給了我。用爺爺的話來講,這鋪子裏的東西,大到青銅,小到玉器,皆屬陰器,不可見光日。經營所得之錢財也不可據為己用,否則必遭厄運。所以這幾年來,鋪子裏所得一切收入,我都以匿名形式捐贈於政/府國家。

    我還有另外一個職業:古器鑑定師,在行里也小有名氣。這與我從小在鋪子裏長大,對古玩玉器耳熟染有關,也與爺爺的薰陶離不開。經我手鑑定的東西,十之不離九,我講它是唐朝的物件兒,它絕對不會是宋代的。

    爺爺除了給我留下了這間鋪子,還有一本手札。那是爺爺生前視之如寶的物件,直到爺爺去世多年之後,哈莫扎才把他交給了我。我才有幸親自將它打開,目睹裏面的內容。

    可手札裏面除了記載着一些爺爺生前盜墓摸金的經歷,以及各地風水地脈,就只剩下一些奇奇怪怪我根本看不懂的圖紋和文字。

    今天是周末,時間還很早,才早上7點多點,哈莫扎早早的出去買菜了。顧客也都還沒有上門。

    我獨自坐在鋪子裏的藤椅上翻閱着爺爺的手札,在手札的第二十七頁,爺爺重複的記錄着一段奇怪的字符,並配有一個圖紋。我將圖紋用手機拍了下來,並將字符記錄下來發給一些熟悉古符文的朋友,讓他們幫忙查閱翻譯,看看是什麼意思。

    「這圖紋代表什麼呢?」

    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圖紋,不仔細看會感覺它就像一個鐘錶的形狀,並刻有表環,裏面繪有不少拉丁文字,圓圈裏面是一個有着七個角的星星,每個角上都有一個拉丁文詞彙,看着像人名,只是你根本認不出它是什麼意思。圓圈的中央有一朵花型圖案,圖案的正上方蓋着的是一個端端正正的五角星。在圓圈的外圍是一團極其細膩優美的線條紋路,編織成四個蜘蛛網,直延伸至四個角端。在每個角端蜘蛛網的正下方都繪有一雙手,手勢正面微臥。兩手拇指、食指與中指各彼此相連,而無名指與尾指敞開,呈拱月狀。像是在禱告,又像是在膜拜。

    「老闆,有沒有空?」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操着一口變味的普通話,聽起來卻也不並難聽,感覺聲線很細膩。

    我抬眼望去,是一個外國女人,穿着一身黑色長裙,帶着一個大大的墨鏡,皮膚古銅色,一頭金黃燦燦的髮絲,她的面孔蠻精緻的,看起來很舒服。

    我點了點頭,將手札放進抽屜,過去招呼客人「隨便看看,我這裏東西蠻齊全的。」

    外國女子往鋪子裏隨意看了兩眼,又摸了摸案架上的青銅器,有點心不在焉。

    「喂,別亂摸。」我連忙制止了她。

    混這行的,或是經常往古玩店跑的人都知道。這些東西,所謂都稱陰器是有原因的,它們都常年深埋地底,數千年終日與穢物邪氣作伴,不見天日,至邪至惡。古玩行里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越是值錢的物件,你越不能碰。因為古代階級制度極其苛嚴,但凡有資格用它們來陪葬的人,非富即貴。戾氣也是最重,邪氣也至深。如果擅自觸碰之人,一旦陽氣不旺,那不是厄運、便是血災。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上古玩店,貨主都會事先說句:切莫亂摸。淘回來的物件,也都得先驅邪去穢,才能使用。而真正識貨懂行規的顧客也都是只看不摸。除非你自認為你陽氣夠旺,正氣夠足,能夠鎮得住,壓得穩,否則還是不要輕易下手的好。

    那外國女子笑了笑,沒有說話,摘下了墨鏡,露出那深藍色的眼睛,瞳孔中帶着絲絲渾厚化不開血色的暗紅,眼神有些不太善良,他用英語朝外面喊了句:「los!」

    不一會兒帶頭走進來一個身軀魁梧穿着黑色西裝戴着墨鏡的黑人,凶神惡煞。身後還跟着三五個清一色西裝的外國人,每個人都戴着墨鏡,看着倒是像在演黑幫電影。

    「打劫?」

    我第一反應便退回了櫃枱,拿起櫃枱上的手機在屁股後頭快速盲按了三個數字,一有動靜便報警。

    「你好,我叫卡琳娜,有件事請你幫下忙。」叫卡琳娜的外國女子看了一眼有點緊張的我,笑了笑「聽說你挺有名氣。」她朝los招了招手「麻煩你幫我看一個東西。」

    los便走上前來,從包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來一個古代銅鏡,跟伺候自己媳婦般動作輕柔的放在櫃枱上,完全與他的外表和造型不符。

    我只看了一眼,便深知來的這群陌生人來頭不小。這古鏡也是件真品,年頭也絕對不淺。我猜想應該是漢代、甚至以上的老物件。

    我心裏暗暗稱奇「果真是個好東西。」

    但我的眼神卻沒有停留在古鏡那裏,而是los手腕上不小心露出來的紋身卻引起了我極大的注意。就是爺爺手札上的那個圖紋,我確信。我連忙打開手機,憑着剛剛腦海里的記憶對比,更加確定了我的猜測。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找我究竟有何目的?」我盯着這群陌生人厲聲問道,手也開始往櫃枱下去摸一個能防身的武器。

    卡琳娜似乎覺得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或是好像被別人看出了破綻,嘴角掛起絲絲冷笑,朝los使了個眼色,帶上墨鏡便快步走出了鋪子。

    los拿起櫃枱上的古鏡,領着幾個手下也跟了上去。

    「你們站住,把話說清楚。」

    我大步追了上去,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胖子打來的。

    「喂,我這正忙着呢,你就不能晚點再冒出來?」

    我邊講電話便快速的追到鋪子外邊,那群陌生人卻一眨眼不見了蹤跡。

    「妹夫,在不在鋪子裏?我跟你說啊,你未來大舅子今天可算淘到一件好寶貝了。」胖子在電話那頭唾沫星子亂濺,電話這頭我都能感覺得到。

    胖子叫楊名揚,是我的髮小,我們兩家是世交。他爺爺和我的爺爺是從一個墓里爬出來的摸金人,在民國的那些年頭裏,兩人尋遍了大江南北的各個古墓遺冢。

    前些年胖子爺爺去世的時候,特意含淚拉着我爺爺的手,說是要把自己的孫女麥子許到我們張家,讓兩家幾輩人的關係和情分走得更親近一步,否則死也不瞑目!我爺爺面對老夥計臨終時的遺言也不好推辭,點頭便應許了這門親事。所以胖子這小子從那時起便經常以我未來大舅子的身份向我攀親帶故、發號施令,沒少來騷擾我。

    「你小子能淘到什麼好東西?」我嗤之以鼻「誰是你妹夫了?別沒事亂攀親戚。我遭不起那罪!」我苦笑了聲「就你妹那脾氣,那性子,哪個男人受的了?能嫁出去才怪,要我說你們家就燒高香吧!興許哪家不帶眼的能把她收了!」

    胖子經常混跡古玩圈淘換東西,也不知道是點背還是缺心眼,不是上當就是受騙,淘回來的東西,沒一件能換回老本的。為了這事,沒少挨他那強勢逼人的妹妹數落,不過我倒對他這事喜聞樂見了。


    「去去去,美得你呢還。我那如花似玉的妹子還配不上你小子了?我妹如今這是阿斗的江山--白送給你了,你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就你小子那不炸嘴的石榴,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胖子在電話那頭沒少挑我的刺,數我的短。「行了,我也不跟你扯掰那些親戚輩分的事了。問你真的,在不在鋪子裏,找你有急事!」

    「那你過來吧,這會還有空,待會就知不道了。」我笑了笑,把電話掛了,這瘟神看樣子是躲不掉了。

    我坐回藤椅,再一次想着剛剛那群陌生人,越發覺得奇怪。於是拿起抽屜里的手札又仔細翻看了幾下,在爺爺手札的第十二頁,出現了剛剛那個古鏡的圖案,圖案的下面還記載着一段話:蟠螭紋銅鏡,源於先漢,民國28年八月出於壽縣,為淮南王墓葬所得,此器凶極,見光必禍!

    「既然古鏡為爺爺所得,為什麼又會落入那群莫名之人的手中?」

    我再一次驗證了事情的蹊蹺,但爺爺手札里的後面的那八個字,卻讓我心中極為不安。這件事也許遠不會那麼簡單,而那群莫名人突然出現,又是為何?

    「來,天明,這回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世之稀品,這可是老佛爺的物件兒!」

    正當我苦思冥想這怪異之事的時候,胖子跟撿了寶一樣合不攏嘴的大步邁了進來。

    「瞧你一天到晚沒個正譜的,少給咱們這行跌份子!」

    我沒好氣的白了胖子一眼,丟下手札。「拿過來我瞅瞅,還老佛爺,別又着了別人的譜兒,還傻呼呼的跟着和!」

    「那哪能呢?」胖子拍着胸膛指了指外面「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去,我楊名揚是誰,那可是咱們淘寶界的no.1!」他在那一本正經的瞎掰,見我沒有好臉色,又笑眯眯的湊了過來,掏出兜里的寶貝,拍着我肩膀拍馬屁「咱是淘寶界的no.1,你張天明可是鑒寶這行當裏頭的祖師爺呀!那傢伙,想當年,潘家園裏走一圈,七大掌柜八大董事的,哪個沒被你忽悠得忘了自己親爹是誰。那傢伙厲害得簡直不是人呀!」他講這話的時候,語調故意拖得老長老長。

    我倒是好笑「你小子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給你家大舅子瞅瞅唄!」

    胖子抬手拱了拱我,把寶貝往櫃枱上細細輕輕的放下。「剛從鄉下淘換來的,五萬多呢,正宗的老佛爺物件!」

    我掃了一眼,是一件:一露甘甜。秋荷波動曲折,露珠晶瑩滾滾,一隻小青蛙躍於其上,翠葉仿如顫動。外人看來確實鬼斧天工,宛如神器傳世。

    「行了,哪來的丟哪去吧。」

    我搖了搖頭,幾萬又丟水裏了。這要是真和你們楊家攤上關係,我這小鋪子保不齊也得讓你小子搭裏面去。

    「幹嘛呢這是?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我的大妹夫!一露甘甜啊,老佛爺的!」

    胖子清楚我的眼力,又怕我在逗他,極是不甘心,跟挨了棒的狗一樣,就差沒哭出來。

    「你自己瞅去!」

    對於胖子每次興高采烈的來鋪子,接着又是哭天嚎地的回去,我已經有了抗體,也懶得再搭理他。

    胖子還是不死心,捧起櫃枱上的一露甘甜,左翻右看,就差沒把眼珠子掉出來。當他看出青蛙與荷葉的接口是用現代工藝鑲嵌上去的破綻之後,臉色慘白。氣急敗壞的跳起身子指着外面便破口大罵「孫子,連你家楊爺都敢擺。你這道擺淺了,我看你小子是混到頭啦!」

    「我找那孫子去!」

    胖子氣不過,咬牙切齒的往外走。

    「上哪找?」我一口喚住了他「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蠢得。。。」後邊的半句我忍了回去,怎麼說胖子也是我名義上的大舅子,太難聽的話我也講不出口。

    「那,那,那這就算完了?我堂堂淘寶界的楊爺讓一鄉巴佬給擺了,着了道了?這事傳出去,我以後還怎麼混?」胖子撐大了眼睛望着我,見我沒吭聲,大嘆口氣「哎!」他來回的走着,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急忙扯下肩上的背包往裏翻,神秘兮兮的說道「我這還有樣東西,這東西我估摸着絕對不假,你趕緊給我看看。」說着便把東西放到了櫃枱上,可憐巴巴的望着我。

    我抬眼一看,驚得手中的手札掉在了地上,猛的站起身子,大聲問道。「你哪裏弄來的?」

    「那個,那個。」胖子以為又掉了譜、着了別人道,半天沒有聲音。他抬手指了指外邊「剛,剛來的路上,從一群老外那裏淘來的。帶頭的是個女的,長,長得倒是還挺漂亮。」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五個手指頭「五,五百。」

    我一下跌坐在了藤椅上,說不出話來。

    這件爺爺手札裏面記載的蟠螭紋鏡,被爺爺認為是兇器,這麼多年蹤影成迷卻又突然出現。還有那群莫名的不速之客,los手上的紋身為何和手札上的奇怪圖紋如此相似,卡琳娜的眼神為什麼那麼奇怪,爺爺手札里記載的我讀不懂那怪異符文,為什麼爺爺要重複記載?

    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讓我毫無頭緒。

    我拾起地上的手札,和櫃枱上的蟠螭紋鏡仔細比起來。

    圓形鏡,三弦鈕,圓座。鈕座飾虺龍紋,座外四道繩紋,繩紋之間有銘文一周,立體紋飾是相交錯的蟠螭。素寬緣卷邊。

    我拿起古鏡想放近眼前再瞅,但當我手指觸碰到鏡身的時候,鏡體卻是一陣陰森至極的冰寒,噬人心骨。仿佛有種走入墓室的感覺。

    我眉頭猛然皺了起來。

    「怎麼了天明,有問題嗎?到底是不是真品?」胖子見我眼神迥異,大咽了口唾沫,湊上來迫不及待的湊近我。

    我怒瞪了他一眼,這小子死到臨頭了還惦記着古董。但鏡體的冰寒卻讓我感覺奇怪和害怕,於是我向胖子打聽。「你剛帶回來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古鏡是冰的?」

    胖子猛的搖頭。「放包里捂着呢。」

    我心咯噔一下,預感有什麼不詳的事情發生。

    「這淮南王究竟又是何來頭?莫非劉長?」

    想到這裏,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汗毛打顫。既然爺爺着重用:(此器凶極,見光必禍!)八字強調。想必他老人家必定親身見識,此古鏡也極有可能凶邪至甚。

    為了安全起見,我把胖子留在了鋪子裏。但我卻明確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我不知道是不是銅鏡冰冷的原因,我只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我清楚,今晚便一定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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