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作品:《江城鬼影

    1 鬧鬼

    「鬼呀!」一聲悽厲的慘叫驟然響起,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撕心裂肺的叫聲在半夜裏顯得格外刺耳,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迷迷糊糊中,我翻身坐了起來,打開燈,看了看床頭柜上的鐘,還不到三點。在昏黃的燈光里,衣架、桌椅都拖着瘦長的黑影,模糊不清的黑影簇擁在一起,活象一群猙獰的厲鬼,一向自詡膽大的我,此時也不禁有點心虛了。

    這段時間以來,煙江市里怪事連連,在城郊的居民區里會不時的鬧鬼,還偶有人員不明原因的失蹤。由於鬧鬼,這一帶的房租非常便宜,甚至有的房東不收房租的讓人入住,即使這樣,這裏的房子也大多空着,僅有的幾家住戶,也都是外地來的打工仔,打工妹,貪圖便宜才來這裏找房的,我就是其中一個。畢業後,工作一直不穩定,前不久才在一個報社找到個見習記者的工作,微薄的薪水使我對城裏的花園公寓望而卻步,況且我從不相信鬼神,我一直認為,大多數的裝神弄鬼都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為了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設計出來的,所以,來此居住,我還心存僥倖,希望能在這找到些特別的新聞,幫我去掉『見習』這兩個字。

    城市的夜晚並不寧靜,附近的公路上時有汽車駛過,遠處火車的長嘯,輪船的汽笛,飛機的轟鳴,都會驚醒睡夢中的人們。

    一時沒有了睡意,我披衣下床,打開房門,輕輕走了出去。屋前的草地上,一個年輕女孩正在那裏瑟瑟發抖,她叫清風,是外地來的打工妹,住在我隔壁的房間裏。

    「銀花姐,好可怕的鬼啊!」清風的眼睛裏還滿是恐懼.。

    「沒事的,不要怕,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我摟着她的肩膀,挨着她坐下。

    「有的,有的,我剛剛就看見了。」見我不信,清風急急地說道。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把自己的神經繃的緊緊的。」我理了理她的頭髮,挨着她坐下來。天空在城市景觀燈的照射下,暗紅而又深邃,就像魔鬼張開着的血盆大口。

    正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樓群忽然變的搖擺不定,模糊起來。「我這是怎麼了,怎麼頭暈起來了?」我心中感到有些詫異,用手拍了拍頭,眼前的景物卻隨着這一拍而變化了,一片茫茫的沙漠出現在眼前,忽而又變成了萬頃碧波,接着,畫面一轉,周圍變的異常陰森詭異,就像靈異片中常常出現的那種場景。

    「咚,咚,咚」,幾點舒緩的腳步聲慢慢傳來,輕微而又響亮,一聲聲地敲打在我的心坎上。循聲望去,一個全身白色的人低垂着頭,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我走來,來到我的面前,站定,猛地抬起頭來。一張慘白無血的臉突地呈現在我眼前。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紙一樣白的臉上是那樣的光潔,如同剝了皮的熟雞蛋,光潔的找不到半點五官的痕跡。我驚的張大了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向後退去。

    「幻覺,一定是幻覺。」我一邊後退,一邊安慰自己,心臟卻疾速跳動起來。沒退幾步,腳就被什麼東西擋住,再也退不動了。我轉過身去,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眼前,一條血紅的舌頭伸在嘴外,長長的舌頭幾乎舔在了我的臉上,「啊!」,我再也忍不住了,驚叫出聲,驚恐中,只覺的頭中「嗡」了一聲,像挨了一記悶棍,一下昏了過去。

    2 囚禁

    昏昏沉沉中,我緩緩醒來,頭中還在隱隱作痛。我費力地睜開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是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小房,中間只有一張小床,頂上還有一盞亮着的小燈。房間沒有窗,只有一扇緊緊關閉着的小門,我走到門前,想打開它,但不管我怎麼用力,門就是紋絲不動,關的死死的。

    「喂,有人嗎?這是哪裏啊?」我用力拍打着門,大聲喊道。儘管手掌已拍的通紅,卻沒人回答我。喊啞了嗓子,還是無濟於事,我只得坐下來,讓自己冷靜。

    「起來,跟我走。」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個彪形大漢出現在門邊,面無表情的喊着。

    「喂,你是誰?這是哪裏啊?你又要帶我去哪?」謝天謝地,總算看見一個活人,雖然大漢看起來很兇,我還是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來。他並不回答,轉過身去準備走了。

    「喂,你是聾子啊,為什麼不回答?」吃了個閉門羹,我有點生氣。他像具石像一樣靜靜地站在那裏,對我的問話不理不睬的。

    「你讓我跟你走總該讓我知道去哪吧,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我賭氣地坐到床上。

    他還是不說話,只是慢慢地轉過頭來,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地盯着我,盯得我心裏發怵。

    「算了,好女不和賴男斗,看你也只是一個跑腿的。」我自嘲地道。『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是不要和他硬碰的好。和他出去看看周圍的環境,才好找機會逃掉,總好過一直呆在這間破屋裏。』我一邊想着,一邊跳下床,跟着他向外走去。

    外面是一條七彎八拐的過道,過道的牆壁由石塊砌成,就着燈光,可以看見石壁上有一層水珠,用手摸上去,感覺濕漉漉的,混凝土的頂層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燈在亮着。空蕩蕩的過道里一片寂靜,只有腳步聲和回聲在響着,死氣沉沉的。從這些景象看,這裏應該在地下。

    穿過狹長的過道,來到一間比囚室稍大的房間。這是一間有點古怪的房間,高高的房頂上安裝着一架天線,四個牆角都裝有攝像頭,四面牆壁中間都有大功率的燈在照着,照的房裏亮堂堂的。在一面牆的中間還安裝了一塊玻璃,從這裏透過玻璃卻什麼也看不見,那應該是一種特殊的玻璃,只能從一面看另一面,反過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玻璃上還安裝有傳聲器。房間中放着一把比較奇怪的椅子,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了。

    「喂,這是哪裏啊?你們要做什麼啊?」我走到玻璃前,用力拍打着玻璃,希望能把玻璃打破,但那玻璃非常堅固,就像拍在鋼板上一樣,看來這是一種高科技的玻璃,我又白費心思了。我知道玻璃那邊一定有人,他們在看着這邊。他們應該是在做什麼實驗,而我則是他們的實驗品。

    用手剛拍打了幾下,頭就暈了起來,周圍的景物就活了一般開始旋轉,還有點想嘔吐的感覺,身體也開始搖搖晃晃地站不穩了,我急忙到椅子上坐下。『我最近這是怎麼了?總是莫名其妙的頭暈?』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害怕那晚恐怖的一幕會再次出現。

    「你叫什麼名字?」出乎意料,那些畫面沒有出現,卻有一個聲音在頭腦里響了起來。

    「誰?誰在問我?」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我一跳,轉頭向四周看去,一個人也沒有。『大概是傳聲器傳來的聲音吧。』我暗自揣測。這聲音使我感到心慌,我連忙把耳朵捂住,卻一點作用也沒有,聲音還是不斷的傳來。我害怕起來,把耳朵堵的更緊了,那聲音反而更響亮有力了。那聲音中仿佛有種魔力,在吞噬我的神智,使我被它所控制。

    「甄銀花」,我終究沒能堅持住,被那聲音所控制,無意識地回答着。

    等我回過神來,已經回到了那間囚室。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怎麼回來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回到囚室,待頭腦清醒了些,我開始仔細回想那段經歷。『那聲音是從那裏來的?好象不要經過耳朵就直接傳到了大腦里,它好象是一股強大的意念,一直在試圖控制我,而且最終控制了我,這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鬼上身嗎?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那些鬧鬼事件和失蹤案會不會與此有關呢?』我又突然想到了煙江城郊發生的那些怪事,『如果那些鬧鬼和失蹤都是有人刻意策劃的,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們還會做些什麼?這中間又隱藏着怎樣的陰謀呢?如果真是這樣,那些前前後後失蹤的人大概也是像我一樣被他們抓來了吧。從這次的經歷來看,他們是在進行某種實驗,從那個天線看,這個實驗應該是電子實驗或與之相關的實驗。像這樣秘密的抓人來做試驗,這中間一定包含着罪惡的計劃。』這樣的做法我打心眼裏感到厭惡。

    「他們該不會是在研製某種能夠控制他人心智的東西吧。」想到那個出現在腦海里,怎麼也趕不走的聲音,我就會禁不住打起冷戰來,「這種只存在於科幻小說和電影中的心靈控制器,不會真的有人在研製吧。」

    想了一會兒,頭腦中越想越亂,心裏也越想越怕,只感到全身都疲憊不堪,很快就睡熟過去。

    3 偶遇

    再次走進那間實驗室時,我看見了清風,雖然想到過她也很可能被抓了進來,但乍一看見她,還是令我感到有些意外。

    「清風」,我輕輕叫了她一聲。被關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看見熟人,心裏有些激動。她沒有回答我,只是表情木然地向我這邊望着,兩眼空洞無神,好象她從來就不認識我一樣。

    「那些罪該萬死的傢伙,把人折磨成了這個樣子。」看着她的樣子,我感到一陣心痛,在心裏恨恨地罵道。

    「打她,打你對面的那個人。」走到她跟前,剛剛站定,一個聲音就突地在腦海里冒起,我頓時心生警惕,集中精神與那股意念竭力抗爭。

    「啪」地一聲脆響,冷不防清風一掌摑來,結結實實打在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清風,你幹嗎?」我頗感意外地望向她,看着她呆滯的表情,我馬上就明白過來,那股意念在試圖控制我的同時已經控制了她。

    「踢她,踢你對面那個人。」一個更大更強勁的聲音出現在腦海里,這個聲音剛一出現,我馬上向旁邊跳開,果然,我剛剛躲開,清風就一腿踢了過來。

    在這次試驗中,我始終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神智,保持着清醒,待到這次試驗結束,我只感到筋疲力盡,渾身虛脫了一般癱軟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經過後來的多次試驗我發現,遠離里房間中的那把椅子,我就能保持清醒,一接近那把椅子,我便會被那股意念所控制。

    這裏不見天日,燈一直亮着,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除了供他們做試驗,其餘的時間便只能在囚室里呆着,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也沒有,無聊死了。這麼久了,也一直找不到可以逃走的機會,甚至連這裏的情況也不清楚,這讓我很灰心,很多次都想自殺,一死了之,不要再當他們的實驗品。可一股信念一直地不斷提醒着我:你要堅持,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逃出去,揭露這群魔鬼的陰謀,送他們下地獄。

    焦急憂慮中,我發起了高燒,一病不起,昏到在囚室里。當我醒來時,已經到了一間擺滿藥品的房間裏,看來這是醫務室了。『這群惡魔,還會給我治病?』我有點意想不到。房間裏,一個戴着大口罩的醫生在給我檢查,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個臉,使人看不見他的樣貌,鼻子上加着一副厚厚的眼鏡,不長的頭髮梳理的很利落,顯示出了他的精明能幹。見我醒來,他轉過頭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眼,透夠那厚厚的鏡片,我卻感受到他的眼睛裏滿含的關懷與憂慮。這一刻,如同見到了冬日的太陽,讓我溫暖感動不已。

    「醫生,你好!」我對他心生好感,主動和他打招呼。聽到我的聲音,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用微微顫抖的右手扶了扶鏡框,又繼續埋頭做他的事了。

    「謝謝你,醫生,再見!」看完病,我揮手和他告別。他瞥了我一眼,便馬上轉過頭去,依舊沒有說話。但就那匆匆的一瞥,我卻分明看見他的眼角有閃爍的淚珠,那眼神里充滿了深深的擔憂與不舍,讓我覺得是那樣的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他是誰?』我感到異常震驚,呆立在桌前,腦海里滿是那個似曾相識的眼神。

    「該走了。」守衛我的那個大漢在門邊冷冷地喊道。我又看了他幾眼,他沒有再回過頭來。帶着滿腹的疑問,我又回到了那間小囚室。

    在囚室里,關上門,拿出他給我的藥包,打開,赫然發現裏面有個小巧的打火機,『怎麼回事,是醫生裝錯了嗎?』我心裏愈加疑惑。拿起包藥的紙,正準備按紙上所寫來服藥,卻驚訝地發現那是兩張重疊在一起的紙,中間隱隱有線條和文字,這象是醫生特意用它來包藥的,我越發感到不同尋常。帶着疑問,小心翼翼地分開那兩張紙,一幅草圖和一張留言呈現出來,我拿起留言急切地讀了起來。

    「銀花,你好!我是雲承天,看見你也深陷此地,我備感沉痛。這是一個罪惡的地方,他們正在研製一種可以控制人神智的東西,他們妄圖用它來控制他人,控制世界,所辛還未完全成功。他們還製造了一種能強烈干擾人們大腦的東西,這種東西能在一定距離內使人瞬間死亡。所以,計劃未周全之前,你千萬不要擅自逃跑,以後我會找機會讓你逃出去的。另一張是這裏的地形圖,你先記熟。另外,千萬不能讓人看出我們的關係,否則,我們就再難相見了,切記,切記。」

    「雲承天?」我反覆念叨着這個名字,感到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時無法想起他到底是誰來。把那張草圖看過幾遍才知道,我身處一個地下工程之中,這個工程不大,也不複雜,但防守嚴密。從地圖上看,只有一個出口,但出口裏外都有人把守,想從那裏出去是不可能的。此外,還有一個排水道和外界相通,那是唯一可能出逃的地方,可排水溝中有兩道鐵柵欄,我又怎麼過去呢?

    我再次拿起那個打火機,發現它的尾部有個可以亮的小燈泡,我這才明白那是他有意包在藥里的。這時,我也漸漸想起,中學時有個男同學叫雲承天,難道會是他?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男孩,性格內向且又害羞,女同學叫他一聲也會臉紅半天的。他也是一個很不幸的人,父親是個瞎子,母親是個聾啞人,他一直想要使他的父母變的和正常人一樣,所以高中畢業時他報考了醫科大學,只是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4 逃亡

    在閒暇的時間裏,我一遍又一遍地默記着地圖,害怕自己什麼時候會忘記。我也一遍又一遍地想像着逃跑時的不同情景,儘量設想各種極端情況,以便真正出逃時能順利些。同時又很擔心,如果我逃跑了,雲承天怎麼辦?會連累到他嗎?還有清風,我很想她能和我一起出逃,可是除了實驗室外,我再也無法和她見面,也不知道她關在哪裏。即使在實驗室見面了,她也像個傀儡,根本不認識我了。除了逃出去後報警來救她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能救她的辦法了。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的,也是最難熬的,我時時都在期盼着雲承天給我能夠出逃的暗示。逃跑也許不會成功,但即使是這樣,也比在這等着被他們折磨而死的強。

    再次見到雲承天時,他給了我一個袖珍電擊器,這是我逃跑時必需的東西,我必須先把那個討厭的,像蒼蠅一樣時時盯着我的傢伙擊到,然後才有機會出逃。

    我愛好體育鍛煉,身體一直比較健康,現在我卻希望我經常生病,這樣才能見到雲承天,可我又怕見面的次數過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我不得不按奈住自己的性子,以便不會前功盡棄。

    又一次見到雲承天時,他趁打針的機會給我展示了一張字條,上面寫着:等會我使這裏停電,你趁黑逃跑。排水道中的兩道鐵柵欄我都已弄鬆了,你只要用些力就能掰開。第二道鐵柵欄後有頂防護帽,逃跑時一定要戴在頭上,它可以屏蔽掉*對大腦的干擾。

    看完字條,我忙把字條揉成一團,塞進了鞋子裏。終於等到這一刻了,我感到既興奮又緊張,既激動又害怕,心臟『嘭,嘭』直跳。

    從醫務室里出來,我故意慢騰騰地走着,等待着黑暗的到來。我把電擊器緊緊地攥在手裏,手指扣到開關上,心裏一直在估量着我和後面那個傢伙的距離,盤算着怎樣才能一下就擊倒他。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去,已經快到囚室門口了,燈還是象往常那樣亮着,『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我已經心急如焚了。

    正當我着急的時候,燈突然全部滅了,過道里一片漆黑。我馬上迅速轉過身去,對準身後的那個傢伙狠狠地按下了開關。一道耀眼的光芒閃過,那傢伙一頭栽倒在地,我又衝着他連按了幾次,直到確認他已經昏了過去,我馬上轉身摸黑向前面狂奔。過道里響起了雜亂的喊聲和腳步聲,我只顧往前跑,害怕被人發現,連打火機後的小燈泡也不敢開。估計到了排水道口,我才打開小燈泡,掰開鐵柵欄,一頭鑽了進去。排水道里沒有水,但很狹窄,僅容一個人向前爬行,我借着小燈泡的光向前爬去。

    過了第二道鐵柵欄,已經到了外面,取下雲承天預先放在那裏的防護帽戴在頭上,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來逃跑也不是那麼困難的。」逃跑過程的順利出乎我的意料,我感到非常興奮,「終於自由了。」我大叫了一聲。

    我登上一塊大石頭,觀察了一下四周。借着天上朦朧的月光可以看到四周都是黑黝黝的山影,我所在的位置是一條山澗,山谷中,有一個大山莊,那裏亮着燈火。我知道,那裏就是我剛剛逃出來的魔窟,看來雲承天是特意挑選晚上,以便我能順利地逃出去。

    正當我高興時,遠遠地傳來了陣陣喊叫聲,一些人打着手電向我這邊趕來了。「不好,他們追來了。」這時,我才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我連忙向最近一座山上跑去,『這麼大的山,隨便找個地方也能藏身。』我邊跑邊想,在叢林中左穿右鑽,那些人卻像尾巴一樣始終跟在我後面,怎麼也甩不掉。我有點慌了,在草叢中亂鑽,尖石劃破了皮,荊棘抓傷了腿,我卻顧不了那麼許多,只想着趕快逃命要緊。『怎麼回事,為什麼甩不掉他們?』看着跟在後面的那些人,我感覺他們就是地府里派來的鬼差。突然聽到一聲狗叫聲,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帶着犬來追趕。「早該想到這種情況的。」我懊惱的拍了一下頭,在草叢中找了一些臭臭的小果子,把他們的汁液塗抹在鞋底,以掩蓋自身的味道。看着越來越近的那些人,我急忙向山上爬去。

    快到山頂時,一陣風吹來,裏面夾雜着令人嘔吐的惡臭,就像腐爛的死老鼠味。向下已經無路可走,我只得迎着惡臭味前進。急急奔跑中,我忽然一腳踩空,向下直墜。「我終究還是沒能逃出去,要死在這裏了。」許多大山里都有一種被稱為天坑的深坑,坑底要麼是嶙峋的怪石,要麼有無數的毒蛇怪蟲,無論那種情況,我都必死無疑,甚至還會屍骨無存。想到這,心裏忽然充滿了悲傷,我不是怕死,但就這樣被這群惡魔逼死我實在是心有不甘。隨着下墜,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惡臭迎面撲來,比之前的氣味要濃烈的多。『一定是有動物跌死在裏面,才會有這樣的惡臭了。』知道這次是必死無疑,心裏愈加悲傷起來。

    「噗」,「啪」,「嘭」,一連串的悶聲響起,我已跌到了坑底,坑並不深,轉瞬即至。出乎意料的是,我掉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雖然有些疼痛,但並未受重傷。一種粘稠的液體濺了我滿臉。『大概正好落在一個動物的屍體上吧,』我暗自猜測,『真是老天保佑,不然要摔死我了。』

    濃烈至極的惡臭象潮水一樣把我包圍了,捏緊鼻子還是止不住地往裏鑽,攪的胃裏天翻地覆,我忍不住「哇,哇」狂吐。惡臭象已滲進骨髓,令我無法呼吸,劇烈的嘔吐使我的肚子也劇痛起來,我什麼也吐不出來了,可強烈的惡臭還是令我無法止住嘔吐。坑上漸漸傳來了腳步聲,我不得不強行停止嘔吐,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下面躲起來,用垂下的茅草和藤條擋住身子。

    「好臭啊!」一個嗡聲嗡氣的聲音傳來,明顯是捏着鼻子在說話,「她怎麼不見了?不會是掉到這個屍坑裏去了吧。」

    「她掉進去就省事了,不摔死也得熏死,不熏死也得嚇死,快走吧,這裏不是人呆的地方。」另一個聲音答道。

    「還是看看吧,老闆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隨着說話聲,一道雪亮的光柱射入坑裏。

    「哇,哇」一陣嘔吐聲從上面傳來,「你他媽有病啊,她的屍體就在下面,你下去把她背上來啊。明知這是什麼地方,還要看,害的老子作嘔。用那東西掃兩遍不就行了,真他媽蠢的像豬一樣。」一個聲音怒罵道。

    聽到他們說『屍坑』二字,我腦子裏就一陣眩暈,『難道救我一命的不是動物的遺體而是人屍?我就這樣和死屍來了個親密接觸?天啊!這可是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啊。』我感到支持不住,要暈過去了,急忙把一隻手臂伸進嘴裏咬住,又抓了根刺條纏在腿上,疼痛使我又清醒了一些。

    趁着他們他們的電筒光,我看了一下這個坑,這是個大約三,四米深的坑,坑壁亂石突兀,岩縫中生長的一些茅草,藤條綠的發黑,格外茂盛,岩石上還有焚燒過的痕跡。凹凸不平的坑底有一層黑黑的灰土,幾具白骨在黑灰的映襯下異常醒目,其中一具白骨下還有一灘幾乎腐爛成水的血肉,一些肥大的白色蛆蟲正在上面爬着。一具皮膚還呈黃色的屍體胸腹爆裂,內臟,污血流了一地。坑底的一個小洞中,兩隻老鼠探頭探腦,『吱,吱』叫着,但不久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看着這些,我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喉嚨里『咕,咕』作響,又有了嘔吐的衝動,嘴裏一股鹹鹹的液體流出,手臂幾乎要被咬斷了,刺條也緊緊地勒進了肉里,劇烈的疼痛使我還保留着一絲清明。『我要清醒,我要活着,我要為這滿坑的亡靈報仇,我要讓這群魔鬼粉身碎骨。』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喊道。

    「好了,快走吧。」一個聲音催促道。隨着說話聲,一陣腳步聲響起。不待腳步聲消失,我就手腳並用地向上爬去,好不容易爬到上面,我再也忍不住了,邊哭邊嘔吐起來,吐完了,也哭夠了,我給坑底的亡靈磕了幾個頭,又繼續向山頂爬去。

    到了山頂,一陣風吹來,空氣清新了許多,我深吸了幾口氣,頓時感到異常寒冷,全身淋漓的大汗在寒風的吹拂下好象已經凍結成冰,我不禁打起了冷戰,昏亂的頭腦也清醒了許多。

    後面沒了追趕的人,我的心裏輕鬆了許多。還沒容我輕鬆片刻,一件怪事又發生了。我每走一步,便有人在我身後敲打一下,『難道是坑底的亡靈出來了,還跟在了我身後?』剛剛才鬆弛一點神經又高度緊張起來,我沒命似的向山下狂奔,可是我跑的越快,他就打的越急。見無法擺脫,我不得不停了下來,然後試探性地向前走出一步,待他剛剛打我一下,我立馬轉過身來向後看去,卻連鬼影子也沒看見一個,四周都是幢幢樹影,一些螢火蟲似的小光點在遠處不停地飄蕩。我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裏,「鎮定,一定要鎮定。」我拿出打火機,仔細地查看,這才發現,一根森森白骨不知何時掛在了身後,隨着我的行走,它便來回擺動,不斷地敲打我。我趕忙一把扯下它,用力扔得遠遠的。「真是自己嚇自己。」我拍拍胸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擺脫追趕後,下山的步劃輕快多了。雖然又冷又餓又累,但想到歷經艱辛終於逃出來了,心裏還是充滿了喜悅。下山途中沒什麼阻礙,很快就到了山腳。

    山腳下有一些亮着燈小屋,不知道小屋裏住的是什麼人,我不敢靠近,想從小屋中間穿過去,但很快我就發現,小屋之間連着鐵絲網,黑暗中我差點撞在上面。沿着鐵絲網走了一陣,始終找不到缺口。『難怪他們能肆無忌憚地把屍體拋到那坑裏而不怕被發現,原來他們早就把這座山封閉起來了。』

    『怎麼辦?』我滿心的喜悅此時早已蕩然無存,看着那鏽跡斑斑的粗鐵絲網,我的心直往下沉。電擊器早已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現在只剩下一個打火機在手中,沒有其它的工具了,況且還有守衛的人,『怎樣才能在不驚動守衛人的情況下打開一個缺口逃出去呢?』想了半天毫無辦法,我頓時有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感覺。不久天就要亮了,到時更沒有機會了,說不定那時他們還會大規模的搜山。我頹然地癱坐在地上,心中充滿了絕望,一股死亡的陰影又籠罩在心頭。

    「我就是要死了,也不能讓你們好過。」一個報復的念頭在心裏冒起。我從地上爬起來,找來了一些干樹枝,樹葉,茅草,做成一些火把,用這些火把把一個接一個的小木屋點燃,又在山上各處放起火來。火光中,我看了一下自己,衣服已經千孔百洞,破爛不堪,全身血跡斑斑,渾身上下傷痕累累,露出來的頭髮又髒又亂,如果有人這時看見我,肯定會被嚇死。「大半夜的辛苦,終究還是白忙了一場。」我又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

    在呼呼的風聲中,火舌四處亂竄,『噼里啪啦』的火聲中還夾雜了一些人的驚叫聲。『去試試,說不定能夠趁亂逃出去。』我不甘心就這樣束手待斃,強打起精神,來到鐵絲網邊,搬起石塊砸起鐵絲網來。功夫不負有心人,鐵絲網居然讓我砸出一個洞來。我立時精神百倍,繼續努力把洞擴大,直到能從洞中鑽過去。

    爬過網洞,我拼命地往前跑,直到再也跑不動了,跌坐在地上。這時,東方已泛起了魚白肚,遠遠地能聽見公雞打鳴聲和汽車的聲音,回頭看看,熊熊的大火已經燒到了半山腰。我知道,現在終於是死裏逃生了,不由得喜極而泣。

    5 結局

    「警官,現在是幾月份了?」一口氣報完案,我向警官問道。

    「七月份了。」警官捂着鼻子,用將信將疑的眼光打量着我。我從垃圾堆里揀了兩件衣服胡亂地套在身上,頭上戴了個鋼盔似的帽子,雖然在水中沖洗了一下,全身上下還是臭不可聞,難怪警官會懷疑,任誰看見都會把我當成瘋子。

    「哦,已經三個月了。」我記得被抓時還是春暖花開的四月。

    「什麼三個月了?」警官皺着眉頭,一臉迷惑的表情。我把我的經歷向他說了一遍。

    「你叫什麼名字?」聽完我的敘述,警官驚的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想起問我的名字。

    「甄銀花。」

    「兩年前,《煙江日報》有個叫甄銀花的女記者失蹤了,是不是你啊?」警官在電腦上敲打了一陣,問道,見我沒有回答,抬起頭來,才發現我早已暈倒在椅子上了。

    不久,我見到了雲承天,我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地了。他對我解釋了他為什麼會在那裏。他說:「在學校里測試手機輻射對大腦的影響時,我發現有些輻射對大腦有特殊的作用。當時我想,如果能夠把周圍的景象和聲音錄拍下來,通過這種輻射直接傳輸到大腦里,我的父母不就可以成為正常人了嗎?我據此寫了一篇論文,並開始選修電子學,後來又把它作為主專業。那篇論文裏有太多遐想的成分,並未引起人們的關注,卻得到了一個人的重視,他開始資助我,直到大學畢業,又高薪聘請我到他那裏去工作,到了他那裏我才知道,原來他想研製的是那種可以控制他人神智的東西。」

    「你們是否抓過很多人做實驗?」

    「研製*時,我們常用動物和一些沒人管的流浪漢來做實驗,研製控制器時,就需要用一些正常人來做實驗,也常到居民區放些恐怖片來做試驗,那樣人們反應強烈,容易看見效果。」

    「那些被你們當作試驗品的人呢?」

    「都死了,你不是在山上看見一個屍坑嗎?死的人都丟在屍坑裏了,存到一定的數量他們就放火焚燒一次。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活着逃出來的人,其他人即使被關上十年八年的,也不會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更別說逃出來了,否則那裏早就不存在了。」

    聽了他的話,我心裏一陣難過,清風恐怕早已成了屍坑中的一員了。「那麼邪惡的地方,你為什麼還要為他們工作?」我心裏忽然充滿了憤怒,兩眼逼視着他,朝他吼道。

    「在得知他們的計劃後,我也想過逃跑,」他避開我的眼睛,低下了頭,「但我已經身不由己,雖然和你們相比,我還有點自由,但要想從裏面活着出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給你的那張草圖,只是那地下工程的一小部分,在裏面那麼長時間,我也沒辦法全部弄清。即使我死了,那裏還有許多象我一樣的人,他們的計劃還是會進行下去,只有毀滅他們,才能最終阻止他們的罪惡計劃,防止他們去加害更多的人。而且,那也許是能讓我的父母成為正常人的最好方法,我不想輕易放棄。如果去掉它的邪惡成分,它其實也能造福蒼生,造福萬民。研究一旦成功,世界上將不會再有瞎子,聾子和啞巴。」他的情緒激動起來,眼眶裏充滿了淚水。

    我默然無語,不知道該責怪他還是該安慰他。「可是,」他擦了擦眼睛,「每當看到那些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被折磨至死,我就覺得自己是個殺人犯,劊子手,我就痛恨自己的自私。我不想放棄自己的理想,也不想有人再在我眼前死去;我想繼續自己的研究,又想阻止他們的計劃,我就一直這樣矛盾着,煎熬着。直到發現了你,我才下定了逃跑的決心。我一直害怕你會支持不住,我------我------我------,不想看見你受到半點傷害。」他偷偷瞟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幸好我學過醫,在那裏也兼做醫生,才得以能夠接近你。其實你是第一個他們允許醫治的充當試驗品的人。」

    「哦,這是為什麼?」

    「因為你的意志力,在這麼多用來做試驗的人中,你的意志是最堅強的。你注意到實驗室中的那把椅子沒有,其他人不用坐上那把椅子也能輕易控制,你就是坐在那把椅子上也不太容易被控制,正因為你有超強的意志力,再找到一個象你這樣意志堅強的人不容易,所以他們才破例同意醫治你。」

    「那把椅子有什麼秘密嗎?」那把椅子一直是我心中的一謎。

    「那把椅子上的設備能使攜帶指令的輻射和你大腦的腦電波的頻率保持完全同步,以便能達到最佳的控制效果。他們妄圖控制各國政要,在那些人身上放置那種東西既比較困難,又容易被發現,他們要的是那種能在一定距離上遠程控制他人的控制器,所幸一直未能研製成功。」

    聽了他的話,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些人真是膽大包天,還妄圖控制世界。

    「昨夜你逃走後,我也趁亂逃了,本想找你和你一起逃的,黑暗中不知道你往那邊去了,只好選了一個方向逃,也是歷經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你看看我這樣子,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他兩手一攤,轉了個身。

    看着他的樣子,我『撲哧』一聲笑了,「在醫務室時,我總感覺你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暗含別意啊?」我故作疑惑地望着他。

    「這…,這…,你明知故問啊!」他突然明白我是在故意逗弄他,立時漲紅了臉,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似的,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哈,哈。」看着他的窘態,我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仿佛又回到了中學時代。

    尾聲

    在破獲這起震驚全國的大案中,我是唯一的現場記者。之後,我寫了一篇報道《江城鬼影》,在本報發表,並被多家報社轉載,我也因此成了《煙江日報》社的正式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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