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黃雀在後

作品:《霸唐

    封常清表情怪異,步雲飛只得耐着性子道:「封大人在伏牛山,遭到回紇僱傭兵伏擊,是步某率蒼炎都,將封大人和重甲騎兵救出了重圍,不僅如此,我兄弟拔野古還殺了那三個為首的賊人,這些,都是封大人親眼所見。」

    封常清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步雲飛,卻是搖搖頭,又閉上了眼睛。

    拔野古急的大叫:「封常清,你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給句話啊!」

    那封常清耷拉着腦袋,再不言語。

    神龕西側,令狐潮喝道:「他當然是活人,只是,跟死了差不多!要不是他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我等哪裏與丁奎搞得勢不兩立!」

    步雲飛聽令狐潮如此一,卻是憂喜參半。

    喜的是,令狐潮的語氣,證明了步雲飛猜測,他們並不想與這裏的任何人為敵。

    憂的是,原以為,封常清就是這一團亂麻的結,只要封常清開口,問題迎刃而解,哪裏想到,這封常清根本就是神志不清。

    只要封常清不開口,丁奎的敵意就不會消除。

    「丁奎是個糊塗蟲,封常清是個活死人,這他媽的有理沒處了!」崔書全也是急的抓耳撓腮。

    步雲飛無奈,只得向丁奎拱手道:「陝郡的事,丁將軍不相信,我等有口難辯,也就罷了!可是,丁將軍應該記得,在潼關,若不是拔野古出手相助,丁將軍已然遭遇不測!」

    步雲飛提起潼關,原本是指望丁奎能夠清醒一,哪裏想到,那丁奎不聽則以,一聽潼關二字,頓時火冒三丈:「姓步的,你不提潼關也就罷了,既然到潼關,我丁奎今日與你,定要魚死網破!」

    丁奎口氣不善,步雲飛頓覺錯愕,急忙道:「丁將軍,我等兄弟在潼關救了你的命,你若是不認,也就罷了。我等與你,既然無恩,卻也無仇,這魚死網破,又從何起?」

    「步雲飛,你自己心裏明白,何必問我!」丁奎喝道。

    丁奎如此一,步雲飛不僅不惱,反倒是微微鬆了一口氣,原以為,那丁奎認死理,腦子轉不過彎來,這才刀兵相見,現在看來,卻是事出有因。

    凡事只要有原因就好辦,怕就怕不清道不明。

    步雲飛心中略微輕鬆,冷冷一笑:「原以為丁將軍乃是安西豪傑,恩怨分明,義氣為先,卻也是一條漢子。現在看來,卻是缺恩少義,步某不敢恭維!」

    「丁某如何缺恩少義!」丁奎怒道。

    「丁將軍不服?也罷,就請丁將軍將潼關之事擺出來,讓大家評評這個理!」

    「誰來評理?」

    「吶,那位令狐潮先生,雖然與步某有些齷齪,不過,他也是一位講義氣的好漢,只是各為其主罷了。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就煩請令狐先生居中,評一評這個理!」

    步雲飛知道,那丁奎乃是一介莽夫,跟他理等於是對牛彈琴,倒不如用激將法,讓他自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出來。丁奎雖然魯莽,卻也是性情中人,有着關西漢子的豪爽耿直,最怕別人他不講義氣,哪怕是敵人,可以以命相搏,卻不能讓敵人看不起。所以,步雲飛故意搬出令狐潮來。

    令狐潮一聲冷笑,不置可否。

    丁奎果然上當,厲聲喝道:「評理就評理,你們在潼關做得好事……」

    那丁奎怒氣衝天,出來的話十分凌亂,眾人聽了半天,總算是聽出一個大概。

    原來,當初步雲飛一行四人,混在天武軍潰兵中,來到潼津城外五鳳嶺下。正好,丁奎帶着自己的部署,與西平王府的夏長史爭吵。步雲飛為了混出軍營,叢中挑撥,搞得安西軍與西府兵大打出手。步雲飛趁機挑動天武軍潰兵譁變。

    五千潰兵譁變,聲勢浩大,哥舒翰動了殺心,隨即命手下隴右步騎出動,追殺天武軍潰兵。五鳳嶺下的西府兵也奉命追殺潰兵,顧不得丁奎。

    丁奎和他的安西兵卒站在五鳳嶺下,望着漫山遍野潰逃的天武軍,這才醒悟,自己闖了大禍!

    哥舒翰用法極為嚴峻,一旦解決了潰兵,立馬就會拿打架鬥毆的人開刀。那哥舒翰正愁找不到安西軍的把柄,如今,丁奎擾亂軍心,散了五千兵卒,這等大罪,哥舒翰與安西軍並無芥蒂,也饒不了他!何況,哥舒翰正要找個由頭來震懾安西軍。丁奎正好落到哥舒翰手上,在劫難逃。

    丁奎不敢回營,帶着手下兵卒,徑直逃出了軍營,那腦子還算清醒,不敢跟着潰兵向西跑,而是向北,逃到了潼關外的大山里。

    丁奎這一逃,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給了潼關監軍邊令誠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在哥舒翰與安西軍的爭鬥中,邊令誠一直就是一個躲在幕後,伺機而動的黃雀!


    天武軍從長安出征的時候,封常清為主帥,邊令誠為監軍。

    主帥與監軍,這就相當於現在的司令與政委的關係,兩人同為天武軍軍事長官,也就是雙首長制。封常清作為主帥,名義上是最高軍事長官,全權負責全軍軍事行動,但是,監軍有直接向皇帝上奏的特權,可以越過兵部,直接向皇上奏報前線軍事行動。

    監軍與主帥的關係,起來十分微妙,總體來,主帥是國家任命的將領,而監軍是皇帝任命的代表。主帥向國家負責,監軍則是向皇帝負責。

    這話起來有些礙口,在封建時代,國家與皇帝,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大面上,是一回事,但若是認起真來,這還真不是一回事!

    比如,大唐的軍隊,有府兵與禁軍之分,府兵乃是國家軍隊,禁軍乃是皇帝的軍隊,兩者絕對不能同日而語。

    大唐立國以來,大軍出征,均採用主帥與監軍的雙首長制。一般情況下,對於主帥和監軍的關係,大家也不是太較真。監軍因為大多是宮中宦官,不懂軍事,生怕亂話壞了軍國大事,所以,也願意放低身段,服從主帥。在這種情況下,唐軍便形成了事實上的單一首長制,監軍似乎是位於主帥之下,很少有監軍主動插手主帥的軍事部署。

    在大唐軍隊的對外戰爭中,基本上是奉行這種事實上的單一首長制,軍隊中雖然設有監軍一職,但監軍一般不會與主帥爭權。道理很簡單,監軍主要職責是監督主帥的忠誠,對敵國作戰,主帥的忠誠是不用懷疑的。

    所以,封常清擔任安西軍節度使的時候,便是軍中唯一軍事長官,安西軍中的監軍,只能算是個擺設。那封常清戰功顯赫,深得皇上的信任,皇帝都不懷疑他的忠誠度,監軍又何必多事呢!

    久而久之,封常清就形成了在軍中一言堂的習慣。凡事自己做主,從不與監軍商議,甚至,就連做出決定後,也懶得通報監軍。

    封常清把這個習慣,也帶到了天武軍。

    但是,封常清忘了,在眹即是國家的時代,這不是一個好習慣!

    尤其是在對安祿山的戰爭中,這個習慣,是致命的!

    因為,這一場戰爭,不是對外戰爭,天武軍的作戰目標,不是周邊敵國!

    這是一場大唐敵國內部的內戰!是朝廷與反叛者的戰爭!

    這種戰爭與對外戰爭最大的區別在於,將帥的忠誠度,高於一切!

    道理很簡單,既然安祿山可以反叛,那麼,大唐的其他將領也有反叛的可能性!

    而事實上,安祿山叛軍所到之處,臨陣倒戈的將領多如牛毛!

    何況,大唐倉促迎戰,封常清所率天武軍,是洛陽與長安之間,唯一的軍事力量,大唐的精銳部隊,還都在邊境上。

    如果天武軍主帥有異心,長安就完了!

    在這種情況下,監軍就不是擺設了。

    對於皇帝而言,監軍的重要性,遠遠高於一軍的主帥!

    天武軍必須不折不扣地實行雙首長制,而且,監軍的權力,在主帥之上!

    忠誠於皇帝的監軍,必須全程監督所有軍事行動的謀劃與實施,同時,在軍中享有最高決策權。皇帝絕不允許主帥凌駕於監軍之上,甚至,架空監軍。

    架空監軍,就是架空皇帝!

    然而,一向性情偏狹自以為是的封常清,沒有看清這一形勢。

    他還以為,他在天武軍的地位,與他在安西軍中一樣,可以一言九鼎,隨心所欲。

    事實上,封常清對大唐朝廷並無二心,他的忠誠,就連他自己也從不懷疑!

    而封常清想當然地認為,皇帝和監軍,都懂他的忠誠!

    這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

    安祿山反叛,在皇上眼裏,大唐所有的將領都有反叛的嫌疑。

    聰明人應該能明白皇帝的心思,也應該明白監軍的地位。比如郭子儀、李光弼,就能夠很好地處理與監軍的關係,如果與監軍的關係處不好,那是要命的!

    而一向精明的封常清,偏偏忽略了這個要命的問題。

    在這個時候,即便是封常清連戰連勝,皇帝都有可能懷疑他功高震主,何況,天武軍連戰皆敗!



第110章黃雀在後  

語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