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求雨

作品:《天師

    張靈感早就感受到這裏空氣之中水汽偏少,其實這對他養傷倒是無礙,畢竟太陽大光明系分子也容易抓。

    不過從張靈康的記憶之中,他也知道張家日子不容易,如果再遇上乾旱的話怕是更難。

    張靈康感受了一下空中水汽,比起往日絲毫不見增加,皺眉問道:「那位道長在哪裏求雨?」

    牛氏搖頭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只是京城來人,就是為了明城大旱。」

    牛氏娘家是殺豬的,乾旱一時之間對他們的影響倒不是很大,只是去年下雨就少,附近都是減產,今年要是再不下雨的話,恐怕會顆粒無收。真到了那個時候誰家還會養豬,誰家還吃的起肉,就是張家如今還存着一些錢,也是不穩妥的。

    「這老天爺不知道怎麼想的,明城向來是個風調雨順的地方,這兩年卻沒有安穩過。」牛氏嘆了口氣,見張靈康皺着眉頭的模樣,連忙說道,「瞧我,你身子還沒養好呢,就說這些事兒讓你煩心,放心吧,家裏頭還有錢呢。」

    張靈康卻說道:「如今我是家裏頭唯一的男人,這些事情,娘自然該告訴我的。」

    牛氏一聽這話卻有些吃驚,實在是這些年來,就算是張生還活着的時候也是不離俗務,康兒雖然自小是個懂事的,但也被養的有些過於天真。

    牛氏抬頭看着張靈康,恍然發現眼前的孩子與自己記憶之中已經有些不同了,也不知道是這些天養的好,還是那位道長留下來的藥膳方子有用,張靈康眼看着胖了一些,氣色也不是原先可比的,雖然膚色還是有些蒼白,卻已經不是那種死白。

    雖然整體看着還是瘦,但到底有一些少年人的生氣了,牛氏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伸手摸了摸了他的頭髮,說道:「你還小呢,放心,家裏頭的事情有娘在。」

    張靈康又被自己的身高打擊了一番,張靈康以前那種目下無塵的性子,恐怕不僅僅是張生言傳身教,還有牛氏無理由的寵溺。

    知道牛氏為人執拗,張靈康也沒有堅持,轉而說道:「娘,這些天我躺的骨頭都酥了,能不能去明城轉轉?」

    牛氏瞧了頭一眼,說道:「你這是想去看道長們求雨吧,娘還能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張靈康笑了笑,帶着幾分不好意思,嘴角還有兩個若隱若現的梨渦,加上還有些瘦弱的模樣,看着讓人心生憐惜。

    牛氏一看心都軟了,不由想到當年那個虛弱的連哭聲都不如小貓響的孩子,這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牛氏想着孩子既然有天師的天賦,以後遲早都是要去明城的,如今看他身體倒是比原先更好一些,倒也不是不能出門。

    張靈康見她動搖,連忙又說道:「說不定以後孩兒也要走這條路,先看看也是好的。」

    牛市一聽果然應了,不過到底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第二天的時候陪着一塊兒上了牛車。牛車上都是去趕集的村民,見牛氏小心翼翼的模樣,張二家的首先忍不住說道:「我說妹妹,你這是把靈康當紙糊的呢,他這都多大了。」

    牛氏也不在意,笑着說道:「康兒還小呢,翻年才十五歲。」

    張二家的卻說:「十五歲還小,哪家的孩子十五歲不當個大人看了,就是我家,小兒子才八歲,也已經下地幹活了。」

    牛氏也不搭話,還讓張靈康要是累了的話就靠着自己的肩頭休息一會兒,在她心裏頭,自家兒子自然是與眾不同的,再說了,靈康如今有天賦,以後註定是要成為天師的,能跟這些一輩子在地裏頭刨食的人一樣嗎?

    張二家的見她不搭話,又對着張靈康說道:「你娘這麼疼你,以後你可得記着,別飛黃騰達了就忘了這份恩情,雖說不是……」

    牛氏卻黑了臉,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其他村民也知道他家的事情,倒是順着轉開話題。

    一直到城中都是無話,等下了車,牛氏才開口說道:「要是求雨的話,應該是在祭壇那邊,不如我們過去看看,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碰上。」

    張靈康自然答應,也是他們運氣好,還沒走到祭壇呢,就聽說今天果然有求雨的。

    這樣子的盛事圍觀的人自然不少,張靈康他們來的不算早,只能搶到一個不好不壞的位置,幸好祭壇高築,倒是不愁看不見。

    牛氏仗着魁梧的身軀將兒子護在身邊,倒是弄的張靈康哭笑不得,什麼時候他需要一個女人的庇護了,偏偏這一刻他還覺得不太壞。

    站在他們旁邊的似乎是明城的百姓,其中一個五十出頭的老漢抬頭張望着,似乎有些着急的模樣:「終於開始求雨了,也不知道這京城來的天師能不能行。」

    他旁邊的人連忙說道:「這可是京城來的,他們要是不行的話,恐怕世界上就沒人能行了。」

    張靈康聽了一耳朵,好奇的問道:「不是說這位道長十幾天前就到了,怎麼現在才開始求雨?」

    那老漢打量了他一眼,見是個孩子,便說道:「年輕人不懂事兒,人家道長千里迢迢而來,總不能連喘口氣都不能,再說了,求雨之前他還得沐浴焚香,茹素修行。」

    張靈康對求雨這事兒不太了解,但牛氏卻是知道的,低聲說道:「等你進了天師府就知道了,天師們祭祀之前,都是要這樣的,聽說最好是不吃不喝,身體才能潔淨,神靈才能聽見他們的聲音,時間自然也是越久越好。」

    張靈康正想着,這要是餓的要死的話,那些天師還能祭祀嗎,他身邊一個年輕人卻嗤笑起來,指着他們說道:「又有兩個痴人說夢話的,這天師府是你們想進就進的地方嗎,鄉下來的土包子,盡做白日夢呢!」

    牛氏臉色一變就要爭辯幾句,張靈康卻拉了拉她的袖子,說道:「娘,開始了。」

    牛氏尤瞪了那個年輕人一眼,這才把注意力放到祭壇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祭壇上多了幾個穿着紅衣的天師,為首的一人風姿最為卓越,龍章鳳姿,倒是將身後的人都蓋過了去,正是那溯遠道長。

    如雷打般的鼓音忽然響起,像是敲打在人的心頭,就在鼓音響起的那一刻,台上的人也動了,那似乎是一種舞蹈,又更像是一種原始的演繹。


    一種油然而生的肅然讓在場的人安靜下來,一時之間,諾大的祭壇周圍出了鼓音就只有天師們舞動的聲響。

    與女游兮九河,衝風起兮橫波。

    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登崑崙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

    日將暮兮悵忘歸,惟極浦兮寤懷。

    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珠宮。

    靈何為兮水中?乘白黿兮逐文魚,

    與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

    子交手兮東,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予。

    玄音響起,清潤的聲音吟唱着古老的祭詞,周圍的百姓幾乎都是一臉沉迷的深情,就是張靈康也有一瞬間的沉迷,但隨即驚醒過來!

    這不是普通的歌,歌聲之中帶着濃重的靈力,只是這種靈力並不是針對周圍的百姓,而是直指上天,祈求着甘露降臨,能解明城一地的大旱。

    張靈康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有神靈,但在他的那個世界神靈確實是存在的,只是一貫的高高在上,從來不會真的垂青弱小的人類。

    想要什麼,祈求和信仰都是無用的,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獲得自己所想要的,這是張靈康上輩子的領悟,一直到死他都如此堅信不疑。

    只是隨着祭祀的歌舞,周圍空氣中的水分子突兀的越來越多,張靈康精神力超人,自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台上,難道這個世界的天師真有讓神靈出手的本事。

    這一看卻讓他發現了異常,台上幾個人的舞蹈看似隨性,其實卻不簡單,他們的步伐,歌聲,甚至是隨意的一個動作都帶着獨特的韻味。

    尤其是為首的溯遠,他身上的靈力如同實質一般,在歌舞的加持下朝着天空騰起,看見這樣的狀況,張靈康雖然不能確定這個世界神靈是不是真的存在,卻可以斷定這一次的求雨只是靈力作用的另一種展現罷了。

    這就跟他用精神力強硬的命令周圍的水分子集合成雨一般,只是在這場祭祀的加持下,原本靈力只是一般的溯遠發揮出了超越本身能力的靈力。

    張靈康轉而對那歌舞十分感興趣,上輩子也有煉金陣能夠加持法力,與歌舞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張靈感一雙眼睛曄曄生輝,腦海之中飛快的閃過十數個能起到這種作用的煉金陣,但是無一不需要珍貴的材料,相比之下只需要人力實在是太方便了。

    如果台上的人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會嘔出一口鮮血來,旁人看着跳着祭祀舞的人飄飄欲仙,實際上卻是十分耗體力的事情,尤其是這樣子的求雨祭祀,如果不是溯遠實力強悍,伴舞的這幾個又有靈力撐着,恐怕早就倒下了。

    不過耗費了那麼多的靈力,這場祭祀也是立竿見影,空中的水汽飛快的增加,隨之而來的風捲起了百姓心中的希望,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雷鳴,雖然還離得遠,卻足以燃起所有人的渴望。

    雨,終於落了下來,台上的祭祀卻還在進行,大雨淋濕了天師們的衣裳,卻擋不住他們的動作,周圍的百姓也沒有一人離開,只是驚喜的看着從天而降的大雨。

    張靈康抬頭看着,對溯遠倒是有幾分佩服,平心而論,他現在是做不到這樣大規模降雨。

    終於踩完了最後一個舞步,伴舞的幾個天師身軀微微搖晃,幾乎要摔倒下來,如果不是意志力撐着,恐怕是要在百姓面前出醜。

    溯遠點身軀卻如挺直的松柏,絲毫沒有搖晃,他高抬祭詞,跪了下來。

    這一場祭祀以大雨的方式結尾,在溯遠跪神之後,地下的百姓才像是驚醒過來,紛紛跪倒在地,張靈康原本沒動,也被牛氏一把拉了下去。

    遠離祭壇的地方,城中百姓互相奔走,歡呼的聲音,驚喜的聲音,感激的聲音交纏成了一首樂曲,響徹着人間的悲喜。

    牛氏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下雨了太好了,第二反應卻是擔心起兒子的身體來,這才久病初愈,病根還沒養好呢,這要是淋雨生病的話可是太不值當了。

    牛氏想着臉色都變了,拉着兒子就跑,一邊暗怪自己沒想到,早知如此應該帶着傘來。

    真別說,來圍觀的人裏頭還真有帶着傘的,不過這會兒也沒有撐開,只是驚喜的大叫着,周圍人的反應是會相互影響的,張靈康甚至看見兩個陌不相識的男人抱頭痛哭。

    祭壇上的人已經退了下去,一下台,溯遠也忍不住踉蹌了兩下。

    隨行的童子立刻上前扶住他,聲音帶着幾分敬仰和傾慕:「主人,您辛苦了。」

    溯遠搖了搖頭,反倒是對身後跟隨的幾人說道:「這次多虧了諸位天師,沒有你們相助的話,此次求雨怕事不能成功。」

    後頭幾個伴舞的天師都是當地天師府舉薦的,原本就是因為他們無能求雨,才不得不朝着京中求助,結果溯遠一求雨就下來了,其中氣量狹小的不免有些嫉妒,就算是為人方正的,也有幾分尷尬。

    只是聽溯遠這話一說,倒是把大半的功勞放到了他們身上,幾個天師面面相覷,其中一位站出來說道:「此次求雨成功,明城乾旱定能解危,我等代明城百姓,謝過溯遠道長費心費力,您這般說,倒是讓我們無地自容。」

    溯遠卻笑着說道:「溯遠說的本就是實話,如果不是大家協助,光憑我一人又能有何所為。」

    在場的人互謙了一番,倒是其樂融融。等溯遠離開之後,倒是有天師說道:「這位聽說是金明真人關門弟子,如今看來倒是知情知趣,不是那等狂妄自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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