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完結(二)

作品:《撿來的病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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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空看向了謝昀,眸中帶着絲絲不可控制的着急和緊張。書神屋 m.shushenwu.com

    「芸兒,在晉水畔和你對琴的人是我,在明城裏,陪你聊天說話的也是我,只是那年族裏有事,我必須離開,才讓虞晏替我陪着你。」

    他突然看向俞喬,眸中的憤恨強烈要將她吞噬一般,「是你橫刀奪愛,你明明知道我是喜歡芸兒的,可你卻把她搶走了!」

    謝昀伸手護住俞喬對明空投以看瘋子的眼神,他忍不住再強調了一遍。

    「我是謝昀,她是俞喬,不是什麼張芸和虞晏。你那個時代的人早就死光光了。」

    將他和俞喬看着曾經大齊的帝後,他是有什麼毛病啊!

    「等你接受儀式,你就會想起來的,你就會知道虞晏是怎麼欺騙你的了!」

    明空的神情似冷淡又似癲狂,那種執念幾百年都沒能扭轉過來,怎麼可能是謝昀強調幾句就能讓他明白的呢。

    明空向謝昀走近一步,謝昀卻帶着俞喬連退三步,他皺着眉頭,不耐煩道,「滾開點,你不知道自己臭死人了嘛!」

    其他人聞言都有些奇怪,他們只聞到了淡淡的花香,並未聞到什麼臭味兒,可謝昀看着並不是在說瞎話,而明空也退回一步,帶着幾絲受傷又隱忍的神色。

    「陽墓的入口在哪裏?」

    明空看向了張梓熙,他們這座宮宇就是後齊高祖陰墓的墓山上建起來的,可以說他對這裏的一切都熟悉萬分,根本就沒發現張梓熙口中的所謂陽墓,甚至他問這個話的時候,依舊在懷疑她話的準確性。

    「先去主墓室看看吧,看看才知道。」

    俞喬說着目光落在明空座位後的那把琴上,她又看了看明空,而後她牽着謝昀走上前去,將那把琴抱了起來,隨即應聲折斷!

    「咔!」琴毀了!

    「你做什麼?」明空質問着,身上流露出一種極其恐怖的氣息。

    可俞喬依舊淡然和他對視,言語之間更是挑釁無疑。

    「這是我阿公的琴,既然被你玷污,那就毀了。」

    在俞喬阿公死後,明空來過英州,見沒見到俞喬另說,但他取走了他阿公的琴,這是把古琴,或許曾經是屬於明空的,可他被驅逐之後,俞氏里的所有東西就和他無關了,就也包括這把琴。

    被明空用了這麼久,將它取回有些膈應,俞喬毫不猶豫選擇將它毀了!

    俞喬身側的謝昀戒備起來,隨時等待明空的忍無可忍,可事實是他依舊忍了。

    俞喬輕輕嗤笑一聲,拉着謝昀繼續退後,雖然那種腐朽難聞的味道,並不因為他們退後而後任何減少。

    「帶路吧!」張梓熙看向明空道,她對他一樣沒有任何的尊重,一個打擾她過世先祖安寧,又將她當做棋子擺佈人生的人,她怎麼可能尊重得起來。

    明空眼中的清澈散去,又變成了那種濃郁之極的血色,他對着謝昀謝昀獰笑兩聲,而後走在前面,張梓熙帶頭,俞喬謝昀跟上,再是其他人。

    司馬明走到張梓熙身側,幾乎咬牙切齒地道,「梓熙你不給我一個解釋嘛。」

    張梓熙聞言這才將目光落到司馬明身上,無波無瀾,只怕就是楚皇問她這話,她也是這個反應,「我需要什麼解釋?解釋說我死了,你就要害我兒子的事兒嘛?」

    張梓熙只一句話就讓司馬明啞口無言,原本也想問一句的齊恪成就也閉上了嘴,他多多少少對謝昀也有遷怒,他並沒有盡到一個為人長輩的責任,對俞喬對謝昀都是。

    他眸光晦暗了些許,他活得可真是糟糕透頂。

    張梓熙的目光從司馬明身上移開,就落到了齊恪成身上,但卻依舊什麼都沒說。

    她活着就表示這些年發生了什麼,她都是知道的,就也包括齊恪成的那些事兒,無論是她還是老俞公都曾經對他保護太過,才讓他陸陸續續吃了那些虧。

    俞繡的死是個意外,是她也沒料到的意外,她以為她有俞喬,俞繡多多少少能撐得久些,可沒想到,她真的會就這麼死了,連她也來不及去救她。

    可這就是人生,生老病死,還有各種意料之外。俞繡死是因為心死,因為心累,她不能也不該再愛齊恪成,可她也恨不了他,所以她才活不下去了。

    張梓熙的目光收回許久,又落到了謝昀和俞喬身上,隱約之間有些自豪,也有些遺憾,謝昀俞喬相比他們這些長輩就乾淨利落多了,他們都出乎意料得很優秀,可他們這些長輩卻都沒能參與和陪伴他們的成長。

    這是她和齊恪成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們並沒有比管生不管養的司馬明好上多少。

    明空帶他們來到宮宇的正殿,一進入那裏一股深寒直襲而來,唯獨不受影響的,就只有明空,那大殿完全不見天日,卻點滿了一盞盞白燭,可白燭的火光都驅不散那森寒的氣息,反而添了幾分陰森可怖。

    那寢殿中央是一個淡藍色的冰玉床,整個大殿的寒氣也由此而來。

    毫無疑問,這裏是明空的寢殿,他看着像個活人,可他飲食起居和真正的死人沒有太大區別,他需要長久生活在這種環境,才能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活人。

    司馬琉若寒毛直豎,緊緊抓住了她阿兄司馬流豫的胳膊,司馬流豫也任由她抓住,而他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落到了謝昀俞喬那邊兒,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一直沒有開口。

    明空進來之後就對着他的床走去,也不知他是怎麼弄的,那冰玉床緩緩移開,然後一條黑黢黢的樓道出現,卻是比這個大殿看着還要陰森可怕。

    這種時候,人總會下意識地說些話,焦越就找尤娜說話了,「柳婆,你是不是也要給我一個解釋,我又給你挖墳,又每年給你酒祭的,你倒是好,連我也騙了。」

    「我那個時候重傷,不得已用了冥蠱,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過來,如何和你說。」

    「那我要是把你燒了呢?」焦越雙目瞪圓,對於她不知悔改的樣子,簡直氣到頭髮豎起來,當時他就有這麼想過,可後來想想,還是找了個地兒給她埋了。

    「那就是我的命,」尤娜輕輕道着,卻是抬手拍了拍焦越的胳膊,「我欠了你人情,我記着,總算不用到下輩子還了。」

    焦越憋紅了臉,卻是一句話也沒說了,阿狸抬頭看他,還被焦越瞪了一眼。

    尤娜卻繼續道,說給焦越聽,更是說給謝昀和俞喬聽。

    「主子是鳳血後人,鳳血天生對蠱蟲就有克製作用,冥蠱在她身上出了問題,我費盡周折,十多年前,主子才醒過來的。」

    而那個時候謝昀已經墜馬,已經昏迷被養在了紫雲宮裏,張梓熙明知這些和明空有關,自然更牟足了勁兒去對付他了,可誰也沒想到明空會喪心病狂地屠戮藥王谷,只因為他隱約察覺到了一點兒張梓熙還活着的痕跡。

    更沒料的時候,那個時候謝昀恰恰就在藥王谷養病,而她照顧阿狸能知道的多些,卻也只知道那是公良端錦從楚國接了貴人來看病,一般人不允許靠近,甚至直到張梓熙取出她身上的冥蠱,她清醒過來之後,才知道那所謂的貴人,居然是謝昀。

    她若是早點知道,就能讓張梓熙早點看到他,或許母子還能早點相認。

    當然事情的發展,不為任何人所預料,司馬明斬斷了謝昀雙腿腳筋,謝昀卻被俞喬所救,她又將阿狸託付給了俞喬,後來俞喬還和謝昀結成了連理,甚至將明空在楚國埋下暗線連根拔起。

    她比張梓熙更狠更絕,如今不僅成為北翼王王妃,還是楚軍幾十萬將領的主帥,甚至,她還找到了她們,她才是所有人都沒能預料到的真正變數。

    謝昀低眸看俞喬,卻是有些擔心她被冷到,他放開俞喬的手,卻將她攬到身前,用他的身體為她遮擋一部分寒氣。

    俞喬抬眸對上謝昀的目光,眉目溫和了些許,「我不冷。」

    她並不是說假話,自從謝昀將裝着石頭蛋的布兜掛到她身上之後,她就再沒覺得冷了。

    「阿昀呢?」

    謝昀輕輕搖了搖頭,卻還是這麼攬着俞喬走,如果可以,他其實很想將俞喬帶到他披風裏來兜着走,又或者他抱着走。

    他們低語着跟上了明空的腳步,這黑暗的樓道很長很長,在進入之後,明空就從懷裏取出了夜明珠,卻是不允許眾人點上火把或者帶上蠟燭。

    這種黑黢黢的環境裏,謝昀忍耐了一會兒,就不想忍了,他將俞喬抱了起來走。

    俞喬兩隻手很自然就挽上了謝昀的脖子,而後靠到了他的肩上,無論前看還是後看都挺方便的。

    謝昀抱起俞喬之後,腳步就頓了頓,因為他終於也不覺得冷了,甚至連明空身上的味道也不怎麼聞得到,他偏頭嗅了嗅俞喬,眉尖終於放緩,卻是覺得鬆快許多。

    身後跟着的人里,除了極個別,其他人都對謝昀俞喬的互動熟視無睹,這兩個人要是哪天不黏糊了,他們才要奇怪擔心呢。

    司馬琉若不自覺又看了看她阿兄司馬流豫,見他果然在看謝昀俞喬,她就捅了捅他,不會因為這麼久沒見,他就又惦記上了吧。

    司馬流豫只當司馬琉若是害怕,繼續拉緊了她的胳膊,他低語,「你怎麼來了。」

    他以為俞喬不會想帶上司馬琉若,畢竟她什麼武功都不會,他們就算是為了忌憚他,也不能讓她死了,帶着司馬琉若怎麼看都像是累贅。

    至於司馬琉若會的奇門遁甲,俞喬身邊不會找不到能代替她的能人。

    司馬琉若聞言瞪了他一眼,「我來尋阿兄啊,你失蹤了,我怎麼能不跟來。」

    司馬流豫很多的時候,情感淡漠得和他們的父親司馬明沒什麼不同,司馬琉若這麼說了,司馬流豫看着依舊不大認同,可也沒再說什麼。

    「我或許能幫上忙呢,阿兄老是想着否定我。」俞喬對她就不是這樣。

    司馬琉若說着目光落到了她身前不遠的司馬明,她和司馬流豫的父親身上,從見面到現在,他的目光就沒落到過她身上,原本她以為她早該被忽略習慣了,可此時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原本以為着底下該是寂靜無聲,空無一人的,可樓道一轉,他們就聽了人聲,以及匆忙走動的腳步聲,一個矮窗可以看到一個石室,再往下直接就可以通達,而他們明顯要路過那裏。

    裏面飄着藥香,幾個大鼎熬着,阿狸踮起腳尖一看,卻是被其中一個大鼎上正在被熬的人嚇了一跳。

    「大師兄!」那是梁艋,面色青紫,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上還能看到些許涌動的地方,別說謝昀,就是一直喜歡養蠱蟲的阿狸都有些被噁心到了。

    將蠱蟲養在人的身上,不管為了什麼,都挺讓人接受不了的。

    謝昀在前面已經進入石室,他停住腳步,要隨阿狸的聲音去看,卻被俞喬捂住了眼睛,她瞪向明空,「他怎麼會在這裏?」

    梁艋她聽巴塗說過,他已經讓他回藥王谷新駐地去了。

    明空哼笑了一聲,「他自己來找的我,這也是他的選擇。」

    他說着掃了俞喬和謝昀一眼,梁艋來投靠他,是為了能殺人奪愛,而他恰好都能完成,但結果不會是為了梁艋就是。

    「有病!」謝昀眼睛看不到,可耳朵聽得到,他說的梁艋,也是這佔有欲毫無遮掩的明空,不過這回他沒被噁心到,俞喬輕輕揉他胸口呢,他說完這話也沒再說其他。

    那個石室並不是明空要帶他們去的目的地,在行經路過的時候,梁艋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臉上的神色一瞬間複雜無比,可在看到謝昀的側臉時,又堅定了下來,然後他就赤身裸、體地從要藥鼎里爬了出來。

    阿狸和巴塗一直看着他,完全不敢相信的神色,他們不知道梁艋居然會瘋狂到這種地步,他明明知道謝昀和俞喬感情那麼好,根本就沒有第三人插足的空間,何況,他也不想想他自己,若不是因為他是阿狸的師兄,謝昀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更不要說有其他心思了。

    梁艋近乎貪婪地看着謝昀的側臉,俞喬眯了眯眼睛,當即就吩咐了。

    「巴塗,給我把他的眼睛挖了!」

    梁艋都投靠明空助紂為虐去了,巴塗也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了。

    可如今的梁艋也今非昔比,他和巴塗對上了招,焦越也上前,兩人聯手三招之後,梁艋一聲慘叫,雖未如俞喬所吩咐的直接被挖出來,卻被刺瞎了雙目。

    「俞喬,俞喬!」他憤恨地嘶吼着,顯然是將俞喬恨到骨子裏了。

    謝昀緩緩將俞喬放了下來,自然俞喬遮在他眼睛上的手,也就移開了。

    謝昀沒看其他人,他就看明空,而後輕輕一笑道,「我要他死。」

    明空簡直受寵若驚,他看向了嘶吼的梁艋,隨後梁艋從捂眼嘶吼到滾地翻騰,不長的指甲轉瞬間就將自己抓成了血人,簡直慘不忍睹,在場唯獨不敢看的就只有司馬琉若,甚至都不怎麼敢聽。

    可即便這樣,就是她也難對梁艋起什麼同情心,從他找上明空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他的悲劇。


    謝昀和俞喬就這麼看着,無波無瀾,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直到梁艋再也忍受不住抱着大鼎「砰砰砰」撞腦袋,把自己給撞死了,他才沒再那麼喪心病狂地抓下去。

    「昀兒,」明空的眼睛恢復清澈,還陷在謝昀吩咐他辦事的驚喜里。

    「你也去死吧,」謝昀對他這麼道,可明空不僅不惱,反而浮起了極是寵溺的微笑。

    「昀兒還是這般性子。」

    「既然知道我是這種性子,你就該知道什麼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謝昀話落,沒再看明空,卻是不想繼續噁心自己了,他一伸手再次將俞喬抱起來,神色從冰冷變成委屈,「噁心死了。」

    俞喬緩緩靠到謝昀的肩膀,繼續伸手給他揉,但她眼中的冰冷卻許久不能散下去。

    「往左邊走,」俞喬道,謝昀就按照俞喬的指示走去,卻是不等明空帶路了,他相信俞喬的判斷。

    眾人也是如此,就是張梓熙也沒有任何遲疑,她看明空的眼神沒有什麼波瀾,但絕不表示她內心沒有什麼憤怒,謝昀是她生下來的孩子,絕不是明空的什麼替代品,就是替代她的先祖也不行。

    往左走不遠,他們進入另外一個大一些的石室,俞喬拍了拍謝昀的肩膀,他就將她放了下來,俞喬牽着謝昀繞着石室走了一圈兒,那明空也不再說話,似乎在等看俞喬的笑話。

    可他卻不知道,這三年俞喬沒少惡補機關陷阱陵墓設計方面的知識,她若是決心做一件事,是必須要做好的,她帶着謝昀在一面牆前停住腳步,再然後她往三個地方敲了敲,又再踢中一塊石板,石室的中央轟隆隆再次出現一個黑黢黢的樓道。

    俞喬還未走出一步,謝昀又將她抱了起來,他蹭蹭俞喬的額頭,「抱着阿喬,暖和。」

    這兩個人時時刻刻不忘秀上一把,巴塗焦越等人熟視無睹,可齊恪成和晉皇多少有些擔心,擔心謝昀和俞喬這樣,會把明空刺激到了。

    齊恪成從再見到這個明空開始,他就充滿了違和感,不知道他是因為見到謝昀才如此,還是其他,總之他覺得眼前的明空和他印象中的那個明空除了臉是像的,其他都不像。

    甚至,他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明空,這並非沒有可能,三年前,他們就殺死了另外一個明空,當時他以為是他,後來以為是星華,但其實都不是,至少身體不是。

    他想着,便要走上前去,卻被張梓熙拉住了,她對他搖了搖頭。

    齊恪成訝異地挑起了眉梢,最後還是沒有妄動,他想起了俞喬曾經在馬車上對他的警告,或者,他應該學着謝昀那般相信俞喬,他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已經可以獨當一面,足以對付他不能對付的人了。

    他們又經過數個石室,兜兜轉轉,終於來到了雪山的地下世界,整個陵墓的主墓室。

    頭頂是如星幕般的夜明珠和寶石,大殿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玉棺,周圍設有龍鳳大床,一人高的梳妝枱,各種寶石流蘇點綴,這是一個女子的閨房,乾淨整潔,就好像一直有人在生活一般。

    明空看向了謝昀,目光溫柔中帶着點兒忐忑,「昀兒可是喜歡?」

    這還能忍下去就不是謝昀,他踢飛一個凳子,直接將那銅鏡砸成了碎片,「嘩啦啦」動靜極大。

    謝昀雖然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可他到底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喜歡什么女子佈置的閨房?又不是他家阿喬的,他能喜歡才怪,若不是懷裏抱着俞喬,他其實很想將這個地方全砸了。

    「阿昀何必動怒,他聽不懂人話的,」俞喬繼續揉揉謝昀的胸口,又摸了摸他的臉頰,然後輕蔑道,「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人。」

    雖然是罵人的話,可俞喬說出來,卻有一種陳述事實的感覺。

    她沒再看被刺激得幾乎要發狂的明空,她微微揚起下頜,聲音也高了些。

    「我們都到這裏了,你還讓這個不是人的東西和我們見面?」

    眾人看看明空,又看看這般說話的俞喬,突然覺得寒毛直豎,難不成這個於他們相處這麼久的明空是鬼魅精怪不成?

    俞喬想要下來,可謝昀卻抱得更緊了些,俞喬瞅了嚴陣以待的謝昀一眼,就也沒動。

    那明空聞言卻是更加癲狂了些許,「你胡說什麼,我是明空,我就是明空!」

    然而俞喬還是不看他,她環視許久,將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的玉棺上,再道,「我想,你不會想我把你請出來的。」

    她話落,那巨大的玉棺就動了,而原本還在叫囂的明空如同受到了壓迫,開始顫抖起來,他的脊背一點點彎下,最後跪在地上,他擁有完整明空的記憶,可他依舊不是明空。

    「阿昀,」俞喬喚了一句,謝昀沒有任何遲疑,當即一腳就踢中了跪地明空的胸口,在他突然抬頭的時候,謝昀帶着手套的手,從他的胸口鑽入,而後掏出一隻血紅色的蟲子。

    在他作為的時候,俞喬也拔出她袖子裏的匕首,狠力扎向這個明空的眉心。

    謝昀抱着俞喬直起身體,匕首也被俞喬拔了出來,而那個蟲子則被謝昀嫌棄地扔到地上,它亟待逃走的時候,謝昀腳一抬就踩了上去。

    然後他才放了俞喬,又從袖子裏拉出一根銀線,將它串了起來,卻還是沒有將它弄死。

    俞喬和謝昀的配合默契無比,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反應的時間,他們夫妻二人如此這般,就將這個明空給弄死了。

    在其他人看來,就有些驚心動魄了,這可是活了八百年不死的明空啊。他們多少有一種看凡人在和妖怪或者神仙打鬥的既視感,充滿了不確定性。

    更甚至,他們始終有一種自己都不自覺的怯畏,覺得明空不可戰勝。

    可事實是,俞喬謝昀配合,輕描淡寫般就已經殺了一個。

    就是張梓熙看着,心也略略提起,她看着在玩蟲子的謝昀,和在擦匕首的俞喬,覺得自己需要重新審視一下謝昀和俞喬了。

    大殿中央的玉棺還未完全打開,大殿的一個側門卻走進來兩個人黑衣裹身的人。

    「唉,我應該沒來晚吧。」

    一個清朗又點兒笑意的聲音傳來,他還把自己的黑衣解開了,是那個銀眸少年赫連星華。

    他探頭探腦地看着,眸中異彩連連,隨即惋惜下來,「看來我錯過了點兒精彩啊。」

    「你們殺的?不愧是我看好的有趣兒的人啊。」他看着謝昀俞喬真心誇讚起來。

    「星華!」齊恪成警告地喊了赫連星華一句,卻是明白他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頑劣性子。

    他們四個人里,要論沒心沒肺當屬這個星華了,他的立場總是變來變去,卻無意外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他看俞喬謝昀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赫連星華終於將目光從謝昀俞喬身上移開,他看向了喊他的齊恪成,然後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阿君啊,還有梓熙姐,你們都來了啊,我就覺得我該回來啊,這裏怎麼能少了我呢。」

    他和司馬明不大對盤,目光一掃而過就沒看他,卻是看向他身後的司馬流豫兄妹,然後又輕輕笑了,他身後拉了拉他身側已經看司馬流豫看傻了的齊凰兒,然後給眾人介紹道,「看,我帶誰來了?」

    齊凰兒被赫連星華拉了拉就也回神,然後她也跟着將身上披着的黑衣,解了下來,她的目光從司馬流豫身上收回,然後看向了齊恪成,「父親。」

    她喊了一句,卻是第一次這般心甘情願地喊了,沒有不耐煩,沒有鄙夷,甚至是有些高興。

    齊凰兒畢竟當了他十多年的女兒,齊恪成也說不出我不是你父親這樣的話來,他遲疑了片刻,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卻是弄明白到底是誰將齊凰兒從長公主府里弄走的了,是赫連星華。

    「阿君你好過分啊,有熱鬧看也不告訴我一聲,還要我自己千里迢迢趕過來,總算沒完全遲了。」

    赫連星華說話的時候,俞喬將擦乾淨的匕首插回劍鞘,謝昀也不再折騰那蟲子,銀線狠狠一攪,將那蟲子徹底弄死了,弄完了他轉向俞喬嘟囔道,「髒死了」

    俞喬握住他另一邊手,安撫道,「回去我陪你洗乾淨。」

    這一趟回去,就是謝昀沒潔癖,俞喬也要帶着他從頭到尾洗乾淨的。

    謝昀顯然想的比較多,他眨了眨眼睛,然後對俞喬輕輕點了點頭,又攬着她,在她額頭輕輕碰了碰,「嗯。」

    俞喬抬眸看一眼謝昀,總算沒發出什麼不合時宜的的聲音。

    齊凰兒走到司馬流豫身前不遠的地方,還未說話,那玉棺就完全打開了。

    而後從裏面緩緩坐起一個人,他的容貌和被謝昀掏了心,被俞喬捅穿腦袋,倒地死翹翹的那個明空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頭髮是銀色的,銀髮血衣紅眸這才是真正的明空,之前和他們說話那麼久的明空,只是他用古巫術給自己弄出來的一個複製品。

    擁有完全的記憶,不可預測的戰鬥力,卻也有難以忽視的缺陷,最明顯的就是性格缺陷,情緒的轉換太過生硬,直接讓人誤會成幾個人格,甚至某些方面的情緒完全不可控。

    被殺死的那個明空不可控的是嫉妒,遇到謝昀俞喬就無法控制的嫉妒。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又過了許久,他才看清了人,同時也沒有人上前打擾他的清醒。

    他從玉棺里走出,身上的裝束有些華麗,千年蠶絲製成,是千年前大齊的服飾,繁複而華麗,即便整體看着是素淨的白色。

    而在齊恪成等人看來,卻是萬分眼熟,他在後齊當國師時就是這麼穿的,一種無塵無垢,脫塵欲仙的氣息撲面而來。

    會覺得他沒有人氣,可卻很難覺得他會是惡人,如曾經齊恪成和覺遠所說,如神仙般的人物。

    他垂眸看向了俞喬,似在低語又似在告訴,「你和虞晏真的很像,比阿昀還要像。」

    「這能說明什麼,說明你恨虞晏,恨大齊,現在也恨我了?」

    那明空頓了頓,卻沒有否認,輕輕地嗯了一聲,「不僅僅是恨,還有嫉妒,還有不甘。」

    和俞喬說完話,他的光掃去,看了看齊恪成,看了看張梓熙,最後又看了看司馬明和赫連星華,這八百多年,他絕大部分的時間在睡覺,可養育齊恪成的那十多年卻真的是他,原本他以為,他可以直接等到謝昀的出生。

    可是張梓熙打亂了他的計劃,她選擇了齊恪成明月星華之外的楚皇,生下了謝昀,齊恪成居然和先知遺族俞氏的後人結成連理,生下了俞喬,從此天機混亂,連他也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了。

    他站在玉棺邊,並未走下來,卻是緩緩俯身,從裏面抱出了一個紅衣女子,她的臉只露出了一半,卻足以辨別那是和謝昀一模一樣的臉,若非性別不同,身高也不同,這兩個人站一起,真的很難分辨。

    張梓熙咬唇,卻是有些不淡定了,「明空,你竟敢這般褻瀆先祖遺體!」

    齊恪成也有些憤怒,張芸是張梓熙的先祖,卻也是他大齊的先皇后,甚至高祖皇帝和她的故事,至今流傳,堪稱千古佳話,可張芸的屍首被盜,被明空這般對待了幾百年的時間,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明空偏頭輕輕吻在了紅衣女子的眉心,紅眸里種種複雜的情緒滑過,他不理會張梓熙和齊恪成的憤怒,他看向了俞喬,「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的確想知道我是怎麼錯的。」

    「好,我成全你。」

    俞喬對大齊沒有什麼歸屬感,自然也不會有張梓熙和齊恪成那般的憤怒,可她也不想明空繼續將心思放到謝昀身上,不管是宿命也好,是算計也罷,就在今日在這裏做一個徹徹底底的了斷!

    俞喬話落看向了謝昀,眸光一如既往地堅定,「阿昀信我。」

    謝昀聞言輕輕笑了,他蹭了蹭俞喬的頭髮,「我信你。」

    若是俞喬他都不信,他還能相信什麼呢。又或者,就是俞喬騙了他,他也心甘情願被騙,只要她是他的阿喬就夠了。

    俞喬握住謝昀的手,十指相扣,繞過玉棺往裏走去,那一面雕鏤十分恢弘的巨牆,那種奇特的花紋,在場的人都不陌生,因為在高祖皇帝所有的假墓里都能看到類似花紋。

    俞喬伸手在上面摸了摸,眸中滑過些許感慨,她輕語道,「阿昀不是覺得外面的花眼熟嗎,這些花紋就是,它叫夢雲花,是曾經開在先知遺族故地的花,也是張芸最喜歡的花。」

    「所以高祖皇帝將它雕鏤在他所有的墓壁上,不同的排列,組成不同的字。」

    「這是什麼字?」謝昀偏頭問了俞喬。

    「摯愛,」俞喬回了謝昀話的,卻是將石頭蛋從布兜里取了出來,又輕輕拍了拍它,「別怕。」

    然後她握住謝昀的手,將它托舉起來,隨即又是一聲輕盈稚嫩的鳳鳴傳遍所有人的耳中。

    俞喬握着謝昀的手收回,可石頭蛋卻還自己漂浮在半空中,鳳鳴的聲音並未停止,一聲又一聲,像是在學說話一般。

    俞喬放開謝昀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咬破,然後另一隻手攀着石壁,開始畫了起來,她的血只碰到一點花紋,那些花紋就自己褪去了表面的石泥,俞喬點過一遍,落回謝昀身側,抓起他的手,又是一咬,將他的手按在了石壁上。

    她所說的「摯愛」二字就真的浮現出來了,大齊高祖皇帝的九個真假皇陵里所有的銘刻全是對他皇后的告白,若說明空為他癲狂千年,那高祖皇帝虞晏也不差他多少,只是他比明空幸運,他得到了張芸完整的愛。

    一面牆的變化,引發所有牆的改變,全部都是別無二致的「摯愛」。

    只怕明空也沒料到,他帶着張芸一直住在這滿是高祖皇帝對張芸的告白的墓室大殿裏。

    俞喬看着嘴角勾了勾,卻是一種對明空的嘲諷,明空眼中滑過些許情緒,但卻不會像之前那個複製品那樣,難以自控,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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