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興師問罪

作品:《浮生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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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父親走後,扶瑄亦自書房離開,不知為何,雖與初夢分離許久,而她此刻處境必是危急,可扶瑄並不急迫去尋她,自然他心中也有所覺察,初夢亦刻意迴避着他。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思來想去,也未知思索出了些何物,只渾渾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覺仍是走回了長公子屋苑。

    抬眼望去,長公子屋苑仍是張燈結綵,那檐下喜燈已燃盡了燭,未有新剔,少些光亮,但赤色朱華,配着那錦緞綵綢,光鮮亮麗,仍是一派喜慶繁榮之貌。扶瑄低首,又瞧見身上同是彰顯喜慶的金錦祥雲紋朱色錦袍,上頭血漬已凝做黑塊,腥氣頗重,不禁心生梳理荒謬之感來。

    昨夜星辰,昨夜浮華,昨夜妙音,昨夜殺戮,火然泉達,宛若夢境。

    正出着神,身邊行徑一串碎步輕點石板的聲響傳來,一瞧,原是一小隊婢女正端持着一套簇新烏色官式制樣的袍子往前頭匆匆行去,小隊經過,便有陣陣檀木薰香氣息幽然傳來,混雜着扶瑄本身那股血腥之氣,頗是奇異。扶瑄不必思量,便知那是送去給父親謝安的,昨日風波撼天動地,今日建鄴城中流言蜚語必定沸沸揚揚,謝安承作主家,必定得給皇帝一個交代。

    不必思量的還有,初夢此刻定也叫父親謝安禁錮起來了,但必安全,莫說扶瑄此刻不想見,若想得見,亦見不到。

    「兄長……兄長……」

    扶瑄揉揉惺忪之眼,恍然驚覺方才竟在長公子屋苑前的石階上睡着了。

    「錦庭,有何事麼?」扶瑄那混沌似還未醒,下一彈指便又驚呼,「是何時辰了?初夢呢?父親呢?」

    錦庭面露難色,支支吾吾,扶瑄心覺不妙,只聽錦庭道:「兄長……你莫慌張……你需先是應承,耐心將話聽完,可好?」

    「說。」

    「初夢姑娘……定了……絞刑……」

    「……」

    「扶瑄兄長你莫跑啊,聽弟弟把話說完——兄長!兄長——」

    謝安書房的門沉悶一聲由人踢開,雖有所預料,但仍驚了裏頭之人陡然心頭一顫。謝安回首,只見扶瑄立於門口,他身後極亮,便叫謝安瞧不清他容色,只聽得一通氣勢洶洶之言:「父親!初夢為何……是誰定的主意?!」

    謝安不慌不忙,只作平常般凌冽肅然,提起一盞慢飲了一口,道:「瑄兒麼?進來說話。」

    扶瑄又「砰」的一聲將門合上。

    謝安似毫不為身前慌亂無力之舉所擾,只以他一貫肅然口吻問:「是錦庭去知會你的麼?」

    「人命關頭,事已至此,問是誰告訴瑄兒的,重要麼?」


    「錦庭這孩子。」謝安嘆道,「我謝家的子嗣怎都如此重情義,將那情義看得比法則道理都高。我本以為錦庭與你不同,是個守禮守節之人,不曾想,你兄弟二人骨子裏是一般秉性。」

    話音未落,扶瑄「噗通」一聲忽的跪下了,那染血的華袍未換,袍沿本是細膩柔軟,此刻卻因沾了血而板結沉重,直直地墜在了謝安足上。

    謝安的瞳仁促然一睜,旋即便又歸復深潭般的平靜無瀾。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地,跪君父,你如今要為那女子跪麼?」

    「請父親恕罪。可……瑄兒在那女子面前,無談尊嚴,只求父親,替兒向皇帝求情……瑄兒知曉,此事陛下需是聽過父親意見才做決斷的……請父親,務必務必寬恕她!在陛下面前提她說些好話,饒她一條性命!父親也知,她是個良善女子!瑄兒願任憑責罰!國法家法,在所不惜……」

    「是為父,建議陛下,將此女子,絞刑示眾。」謝安一字一頓,緩緩道,「時定於十五日之後。」

    「父親!」

    「皇帝金口已開,不可更改,此事無需多議,還有旁的事麼?若沒有,你回去罷。我乏了。」謝安說罷便兀自踱回他案前,盤腿踞坐下來,為自己斟了口茶,候着茶涼之時,便以手撐額,閉目養神。

    可半晌未聞見扶瑄起身的動靜,謝安便又幽幽然睜開了眼,冷淡道:「你在此跪着是無用的。」

    扶瑄澀然:「父親……為何……如此絕情……偏要至她於死地呢?」

    「你與她之間如何糾葛牽絆,為父不想管,但你身為王謝世家長公子,是可隨便叫人行刺的麼?今日來了個初夢,你赦免了她,明日來了個二夢,三夢,你謝扶瑄是銅鐵所鑄的麼?經得起幾次行刺?如此隨意叫人行刺且無需追責查辦,我王謝世家威威顏面又何在?」

    「可……可她不是南嶺王府公主麼?司馬錫那頭怎麼說?」

    謝安睨了仍跪在地上的扶瑄一眼,心中感嘆他果真是亂了方寸,以至於亂了心智,病急亂投醫了,便不回答,只提起那隻仍散着裊裊熱氣的翠玉麒麟杯盞,小啖一口。少時,扶瑄哂笑一聲,自答道:「是呢,瑄兒糊塗了,司馬錫才正要她的性命呢……昨日那班黑衣人刺殺皇帝不成,便轉向她……她知曉太多事了……」

    「可她自禁錮以來,隻字未提。」謝安將杯盞置於桌案上,清脆一叩的聲響通透空遠,「我倒有些佩服此女子了。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刑部廷尉想盡了方法想撬開她的嘴,可她偏是安忍不動,故而至今毫無所獲,才將那行刑之日定在十五日後。依此女子如此性子,若生在男兒身,必成大才,倒是有些可惜了。」

    扶瑄瞪大了眼:「廷尉對她動刑了?」

    謝安不語。

    「她是關押在刑部大牢麼?是我睡過去的那段時間送過去的?為何我身在府內毫無消息呢……是……那陣香氣……那一小隊送官服的婢女……行徑我時我便聞到一陣異香……莫非……莫非那是……迷藥?」

    「你倒還算有點長進。」

    「父親!」

    「此女子你不要再去尋了,你尋也尋不到,此事便到此為止了,從今往後忘了她。十五日後她絞刑之日,你若忍心去瞧,便去瞧她最後一眼罷。」

    「父親!」

    「對了,那班黑衣人身上搜出來的物證,想必你亦可猜到,自然是嫁禍於鮮卑人了,孫淵亦是關進大牢了,陛下暫未想好如何在司馬錫與孫淵二人說辭之間取捨,辦了孫淵也便是顯露了他對此事的態度,故而拖着,雖陛下待司馬錫冷落不少,但皇叔畢竟是皇叔,手掌兵權,牽一髮而動全身,有動搖朝政之患,動亦不會輕易而動,但不動又難平陛下心頭鬱憤,故而此事,依我之見,最終大抵不了了之。為父說得如此明白,算是在謀略大事上與你溝通商議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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