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壹

作品:《寒芒先至[綜武俠]

    崑崙,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冷清寂寞的,就算在山上一處開宗立派了的崑崙派名揚天下,前去挑戰踢館的人越來越多,可大多人還是認為崑崙是冷清寂寞的。

    因為崑崙山上那厚厚的積雪,更因為山上人靜的時候唯一響起的風,當崑崙山中萬籟俱寂的時候,是連風都沒有的時候,那時你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在人們心中,這座山仿佛仙山。

    每當人說起崑崙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一副皚皚白雪終年不化的景象,他們想像中崑崙山中的人,也應該是一副冷冷清清的仙人模樣,雖然從崑崙派的鎮派劍招「飛龍大九式」上完全不能看出冷清這一點。

    此刻山中風起,吹動了地上剛落的新雪。

    那些才落到地上的雪花,正準備和下面的積雪融成一片時,又被吹起,再次從空中紛紛揚揚落下,早就讓人分不清是這場雪下的如此大抑或是其他了。

    陽光照射在雪地上,光亮的刺目,卻一點也不能讓人感受到溫暖,這雪反射而來的亮光甚至讓人覺得更冷了。

    在這大風中,有三人頂着風往潛行走着。

    他們的衣袖早已被風吹的鼓起,但他們卻完全不受這風的干擾,繼續在這三尺雪地上行走着。

    他們走的很快,逆着這狂風,還能行走的如同在平地一般,甚至走的比在平地上還快,定然不是普通人。

    這三人在江湖上早已聲名遠揚,誰人都知道,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檔,甚至只要驗明了其中一人的身份,都無需再去驗證其他兩人,因為他們就是如此親密。

    現在他們出現在崑崙並不奇怪,因為在西北活動的人都知道了,崑崙山上馮家莊馮老爺的碧玉雕龍被楚留香在眾目睽睽之下盜走了——這個消息不消幾日就會傳遍江湖。

    人們對於江湖中發生的新鮮事,總是津津樂道。

    關於楚留香,你若隨便去個茶館找個說書小哥給你講講,他開口第一句就會提到『蝶雁為雙翼,花香滿人間』。

    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有楚留香在的地方,他絕不會是一個人,因為他的身邊永遠會有胡鐵花和姬冰雁兩位朋友在。

    而現在在雪地上行走着的三個人,就是胡鐵花姬冰雁和楚留香三人。

    楚留香眼力極好,即使是隔着風雪,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遠處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巨石立於前方。

    這條路其實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走,他們三人既然敢深入盜寶,又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脫身而出,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這個巨石,確確實實是他們第一次遇見。

    在風雪中,另外兩人聽到了楚留香發出的驚奇的一聲,都側頭看了看他,三人交換了眼神,確認了對方都見到了那塊突然出現的巨石,但三人沒有一人願意開口,因為他們只要一張口,這風雪絕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將寒風和寒雪灌入他們口中。

    當三人到達那塊巨石之時,風停了,連雪都停了,他們看清了這巨石上還有三個字,字體不羈,筆鋒犀利,不知是用什麼方法將這字刻了上去。

    那三個字是鴻蒙峰。

    他們從未聽過崑崙山上有什麼鴻蒙峰。

    滿臉青慘慘的鬍渣子的胡鐵花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臉,道:「這崑崙山上的風都要把人掀起來了,外邊還說山上有什麼仙人,我看有仙人也被吹回天上去了。」

    姬冰雁聽到他的話,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也不說話。

    原本在研究着這塊巨石的楚留香笑了一聲,也沒言語。

    胡鐵花上前拍了拍這塊石頭,道:「老臭蟲,你盯着一塊石頭看什麼,這石頭又不能給咱們送來好酒。」

    姬冰雁冷冷道:「我們還是快些下山,等天黑時這山上恐怕會更難捱。」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沉吟道:「我只是在想,這塊石頭是哪裏來的,為何我們之前從未見過。」

    胡鐵花大聲道:「你管這塊石頭是從哪來的,怎麼看也不過是一塊石頭,要我說啊,還是死公雞說的對,我們還是快點下山去痛飲一場暖暖身子好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把手放了下來,負於身後,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走吧。」

    接下來的這段路,無風無雪只有寒,但這寒氣對於他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他們早就經歷過比這更寒冷的情況了,不過這路確實是比之前好走了許多。

    忽然,他們又看見了一個石碑和一個大莊子。

    那石碑上書三個字,似乎是人用墨水直接寫上去的,墨跡飽滿,同巨石上鴻蒙峰三字看似出自一人之手,在這一片白茫茫的地方,這黑字石碑顯得那麼突兀。

    三人只一眼就認出了,那三個字是太玄莊。

    然而走進後,他們才曉得自己錯了,這石碑上的字,也是先刻了上去,再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按照字跡漆了一遍。

    後面的莊子離這裏並不算遠,也不算近,他們能清晰的看見莊子裏還亮着溫暖的光。

    人在寒冷的時候,總是會眷戀溫暖,但未知的溫暖只會令人感受到不解,就比如楚留香三人對這個莊子的疑惑一樣。

    按理說,這麼一個大的莊子,他們早就應該注意到才對,可偏偏,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這裏,被風雪迷眼的事情,可能發生在別人身上,但是絕不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

    楚留香緩緩道:「事有蹊蹺,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去探探,你們怎麼看?」

    胡鐵花道:「去去也好,說不定還能和主人家討點酒喝。」

    姬冰雁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同意。

    楚留香也點了點頭,三人一起踩着踩着輕功騰空而起,如同飛鳶一般,迅速向那莊子滑去。

    他們靠近這莊子時,才意識到這裏比他們看到的還要大,莊內燈火輝煌,來來去去走着的人皆着白衣,崑崙雪深,這莊內除開屋頂上,一片雪花也沒有。


    他們小心翼翼的在屋頂上快速移動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留下一個腳印。

    慢慢往後時,他們突然發現,這莊子是在山崖邊,在崖邊也沒有立牆,而是留出了好大一片空地,但說是空地卻又不像,因為細細一看,此處遍植松竹,被松竹圍繞着的地方雪掃的乾乾淨淨,地上的白並不是積雪,而是一大塊水白玉拼成的,在那水白玉中央,赫然有一個人。

    姬冰雁胡鐵花和楚留香同時發現了那個人,他們對視一眼後,直接向那邊的樹上掠去。

    他們看清了,那個在水白玉中央的人是誰。

    是一個盤腿坐着的女子,她看起來不過二八年華,着白色單薄衣衫,輕閉着雙眼,雙手分別放於雙膝之上,似是在練功。

    忽然,她睜開了雙眼,直直看着他們三人的方向,似是發現了三人的蹤跡。

    然而她雙眼睜開之時,整張臉卻有種讓人不敢久看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她不美,而是因為她實在是太美了。

    一瞬間,楚留香甚至以為自己並不是在崑崙,而是在姑射遇仙了,遇見的自然就是姑射仙子。

    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楚留香覺得,似乎只有天姿靈秀,意氣殊高潔的掌雪仙人才能配得上這個白衣女子。

    接着,三人突然感覺此處愈來愈寒,劍氣漫天,卻又無人執劍,三人將目光放於那白衣女子身上,心中一驚,她蓮足輕跺,直接朝着三人藏身處快速掠了過來。

    三人快速散開,那女子卻已到他們之中,他們才知道,為何他們會覺得愈來愈寒,因為此刻,他們仿佛置身於三尺冰凍之中。

    這女子劍氣驚人,還未用劍,已然震住三人。

    她似乎已經變成了一柄劍。

    白衣女子雙手作掌,直取楚留香和姬冰雁肩胛處,姬冰雁從袖中取出兩判官筆,做十字封門格擋,又企圖將這白衣女子手絞住。

    楚留香直接身形一變避開這擊出一掌。

    未被攻擊的胡鐵花,也是一手作掌要擊中她肩頭。

    只見那女子雙手突然由掌變爪,穩穩拿住了姬冰雁的十字封門判官筆,另一手直直朝着楚留香而去,腰下一低,避過了胡鐵花這一掌。

    她腰低下時,一個虛踏,將腿一抬,一腳踹上了胡鐵花胸膛之上。

    胡鐵花只覺一痛,伸手要抓住那隻腿,結果,那女子另外一腳也踏上了他伸出的那隻手,一個後翻身,回到了水白玉上。

    楚留香三人知道這女子可能為出道至今遇見的第一個如此強敵,心下一緊,面上也不顯,三人一齊往水白玉上落,站在那白衣女子對面。

    風乍起,劍出鞘。

    那白衣女子從腰間忽然拉住一柄劍光四射的軟劍。

    她出劍的速度很快,比風更快。

    三人本以為再不會有比剛剛置身三尺冰凍更冷的時候,此刻,比剛剛更冷,更寒。

    此刻才是真正的劍氣漫天,刮來的風,仿佛就是這女子的劍氣,風如劍,將他們露在外面的肌膚刮的生疼,他們幾乎都感覺到了自己血液流在外面的感覺。

    他們覺得自己似乎被冰凍住了雙腳,甚至凍住了整個人一般,不僅如此,腦中連一絲應對之策都未想到。

    那女子長劍一抖,未做任何起式,忽然刺出。

    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本以為招式用老時,又做出了最不可思議的變化。

    一陣風從女子周身掠向三人,但卻不知,是風吹起了她和她的劍,還是她和她的劍帶起了風。

    劍氣如風,劍意入招。

    他們再也沒有見過比這女子更會劍,更懂劍的人了。

    楚留香腳下一滑,急速往後退,胡鐵花腳下一繞,繞至她身後,姬冰雁判官筆從極其刁鑽角度對準起穴道,但卻根本不相信自己能一擊必中。

    那女子腳下一旋,一腿支立,另一腿高抬,直接踢上了姬冰雁一手,再快速向後一踹,姬冰雁連反擊的時間都無。

    同時她手上長劍一揮,劍氣直達劍尖,胡鐵花在靠近這一柄劍的時候,只覺自己似乎被利刃割中,他想躲開那柄劍,腳下踩着引以為傲的蝴蝶穿花步法,可那白衣女子的劍怎麼樣都在他眼前。

    誰知道風吹來的時候,該如何抵擋?誰知道風是從哪裏吹來的?

    誰知道她的劍刺來的時候,該如何抵擋?而誰又知道她的劍從哪裏刺來的?

    胡鐵花只知道,他更不知道這柄劍要刺向哪裏。

    楚留香見狀,輕煙般掠起,從上方準備以彈指神功點住女子穴道。

    姬冰雁已奔回來,判官筆出,直取這女子周身大穴。

    可她早已洞察到兩人的動作,往前一跨,腳下一點,眨眼間便不在原地。

    姬冰雁一筆打空,心下一驚。

    幾人只覺得又一陣風颳過,眼睛一個開合後,楚留香只覺得脖間一涼。

    那女子早已飄至他身後,長劍已搭上他的脖間。

    此刻風起,她衣袂飄飄,一手執劍,畫面美極,卻無人想去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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